方圓很反感夏小韻在他面前,做出這股無辜的樣子。
這會讓他覺得,自己被這臭丫頭當傻瓜來看待了。
小夏眨巴着大眼睛,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上,才擡起頭來問:“我怎麽看不出我哪兒虛僞?哇,小方,你不會現在變成那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得道高僧了吧,能通過我美麗的外表,看透我善良的本質。”
方圓想給她一耳光。
那樣,夏小韻就不會這樣裝傻賣呆了。
不過動手打女人的行爲,從來都是被方圓看不起的,盡管他也沒少抽女人耳光。
“好了,好了,别用這種餓狼般的眼神看着我,看的人家心裏毛毛的。”
夏小韻嘻嘻一笑,說道:“我可以發誓,秦小冰找你簽字畫押的合約,是她苦苦哀求我,我才勉爲其難答應她的。”
方圓皺眉:“我問的是,合同上的條款是啥。”
小夏聳聳肩,很老外的樣子:“對不起,關于這一點,請恕我無可奉告。”
方圓煩了,右手五指伸曲了幾下,緩緩問道:“想逼我動粗?”
“你什麽時候跟我細過?”
看出方圓有動粗的趨勢後,夏小韻警惕的站起來,擡腳就要跑。
方圓身子前趴,擡手就抓住她胳膊,稍微用力就把她拉了回來。
夏小韻哎呀呀的輕叫着,擦着石桌被他拽到了面前,卻順勢矮身,坐在了他腿上,左手摟住他脖子的同時,右腳優雅的翹起,動作自然,不像是在受侵犯,倒像是在跟心愛的男人纏綿。
尤其是臉若桃花,媚眼如絲,朱唇輕啓,說話時噴出帶有酒氣的幽香:“非得對我動粗嗎?”
攤上這麽個死不要臉的女孩子,方圓還真辦法動粗。
他現在總算看出來了,小夏就是當地人嘴裏所說的泥腿(寓意軟硬不吃),你越是對她動粗,她反而會越倔強,哪怕你把她打死,她也不會如你的意。
但反過來,你好言好語的跟她說話,她就開始裝傻賣呆。
這種人是最讓人頭疼的了,真可謂是打又打不得,說又說不聽,所謂的老虎吃刺猬,沒處下嘴就是這樣了。
鬼才知道,本來相當傲氣的夏小韻,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看着那張無辜的臉,方圓隻能敗下陣來,也懶得再推開她了,歎了口氣:“唉,就不能跟我說,秦小冰有啥值得你算計的?”
如果夏小韻隻是算計方圓,他不在意。
可下午在被秦小冰逼着簽合同時,他明明看到上面有她,還有夏小韻簽下的名字,就以爲小冰妹子被卷進摻和不起的漩渦中了,這才非要知道合同内容。
“我都說了,我沒算計她,你怎麽就不信我說的話呢?”
“好,我信,那你告訴我,合同上都有哪些條款。”
“秦小冰在找你簽字時,你爲什麽不看看?”
夏小韻反問。
方圓回答:“她不許我看。”
“她不許你看,你就不看了?”
夏小韻的語氣變冷,淡淡的說:“原來,你就隻敢對我動粗,覺得我好欺負。在你的小冰妹子前,你就成軟蛋了。”
“我--”
方圓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人家夏小韻說的沒錯,明明是秦小冰逼着他在那份合同上簽字的。
在簽字時,隻要他想看合同内容,一百個秦小冰也擋不住他,可他卻沒有看,隻會在回家後,企圖用霸道的手段,來欺負人家夏小韻。
這不是欺負人,還能算什麽?
“呵呵,看來,我就是長了一張被欺負的臉。”
夏小韻從方圓身上站了起來,斜着眼的瞅着方圓,不住的冷笑。
“不願說就算了,有必要這麽陰陽怪氣的,讓人看了不舒服?”
方圓跟她對視了眼,忽然有些心虛。
“方圓,總有一天,我不會再受你欺負,你給我記住這句話,一輩子都不要忘記。”
夏小韻緩緩說出這段話後,擡腳走向客廳門口。
就在她走到門口時,方圓說話了:“那你也得能活到你以爲的一輩子。”
“什麽意思?”
夏小韻身子僵了下,慢慢回頭看着他。
方圓沒說話,拿出煙點上了一顆。
夏小韻眼角微微跳動了幾下,低聲問道:“她,要來了麽?”
她,就是漠北北了。
方圓擡頭,看向東南方向:“今天下午時,有人通過老劉向我傳達了一個信息。他說,妖星升于東南方。”
夏小韻本能的擡頭,也看向東南方,盯着那邊沉默很久後,才輕聲說:“原來,她一直藏在沿海地區。”
方圓想了想,才說:“最近别出門了,如果有必要的話,連公司也不要去了,反正你不去,公司也能正常運轉的。”
夏小韻問:“你呢,你在家陪我?”
“盡可能吧。”
“你能擋住她?”
“沒有絕對的把握。”
“那你能陪我多久?”
夏小韻又問:“一輩子?”
方圓沒說話。
夏小韻也沒再追問這個話題,隻是笑了笑說:“早死晚死,病死橫死都是死,也沒必要爲了晚死,就藏在家裏連累你也失去了自由。”
“你要出去?”
方圓皺眉問道。
“今天下午,一直跟嶺南那邊的幾個老總洽談業務,他們準備跟我們合作,開通東南亞地區的路上物流業務,我仔細看過他們的計劃,非常可行,一旦合作成功,以後你想吃南越的芒果、泰國的香蕉,就很輕松了。”
夏小韻抿了抿嘴角,神色又恢複了自然:“已經跟他們簽訂好草約了,随時都有可能去那邊。”
方圓歪着下巴,問:“不能不去?”
夏小韻反問:“人能不死嗎?”
“爲啥要找死呢?”
“不去找死,就不死了嗎?”
“既然你這樣看得開,那就随你吧,反正我是不會去跟你去嶺南的,我最近在做大善事--”
方圓剛說到這兒,就被夏小韻冷笑着打斷:“呵呵,方圓,你太天真了。就算你做天大的善事,就能救贖以前所犯下的血腥罪行?你可是親口跟我說過,至少有七個女人,因爲你而被花小妖殺害。”
“那,依着你的意思,我得繼續爲惡了?”
“繼續爲惡到不至于。可我有個想法,已經想很久了。”
“說說。”
“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我要是死了,鬼知道會對你産生什麽樣的影響,這是你說的,是事實,我也相信。”
夏小韻返身走了回來,滿臉都是熱切的神色:“既然這樣,那我們爲什麽不齊心協力,一起走出去?”
方圓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讓我陪你,去找另外一隻繡花鞋?”
夏小韻緩緩點了點頭,低聲說:“隻要我穿上那雙繡花鞋,我就能成爲你的女人,還有可能給你生個孩子。至于塵世間會不會因此發生什麽大災難,我們無需擔心。因爲老祖宗早就說過一句話,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很多人都以爲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句話,就跟法國某位皇帝留下的著名遺言(我死之後,哪管它洪水滔天)是一個意思:人如果不爲自己謀利、謀權,是要招到天地誅殺的。
其實不然,大衆所理解的這句話,跟這句話的本意恰好相反。
這句話源自《佛說十善業道經》的第二十四集:人生爲己,天經地義,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佛家的意思是:不爲自己制造新的惡果,不爲自己造成新的災禍,這才是爲自己,隻有這樣才不會天誅地滅,是要求人要遵循道德法則。
本朝建國後,某大元帥也曾經說過這句話,以它真正的含義。
方圓看着夏小韻,沒說話。
夏小韻說的熱切,忽略了方圓看着她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冷,猶自說道:“我相信,憑着你連火山岩漿、核彈都能躲過的本事,肯定能好好保護我。到時候,我們隻要隐姓埋名,世界那麽大,我們藏在哪兒不可以?想過什麽樣的生活,就過什麽樣的生活。對不對?”
“你身上有股子臭氣,該去洗洗睡了。”
方圓擡手,看似很随意的在夏小韻腦門上揉了揉,站起來快步走進了屋子裏。
夏小韻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目光依舊落在方圓坐過的地方,很久都沒有動一下,直到勞拉在西廂房内看似無意的咳嗽了一聲後,才眨巴了下眼睛,回過了神。
她轉身看向方圓的卧室,裏面的燈已經滅了。
“方圓,我那樣說,錯了嗎?”
夏小韻緩緩坐在石凳上,緩緩問出這句話時,東南方向忽然有白光猛地一閃。
變天了。
本來就有些灰蒙蒙的夜空,随着夜風忽然增大,變的越發黑了。
今夜有雷陣雨。
轟隆隆的雷聲,從東南方向傳來,越來越近,夜風中已經帶有了充足的水氣。
夏小韻仍然坐在那兒,呆望着那邊,看着一道道的閃電慢慢逼近,終于在狂風駕馭下,抵臨了唐王上空。
咔嚓!
随着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震耳欲聾的雷聲炸響,黃豆大小的雨點,噼裏啪啦的砸了下來,落在了夏小韻身上。
她就像沒感覺到那樣,任由雨點急促的敲打,撲進院子裏就失去方向感的狂風,卷起她的發絲,狠狠打在她臉上,很疼。
啪,啪的雨點聲,忽然無比響亮了起來,卻不再有水滴落下。
夏小韻擡頭,就看到了一把傘。
大半個身子都被淋透的勞拉,右手舉着傘看着老闆,低聲說:“夏總,回屋吧。”
“勞拉,你說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嗎?”
夏小韻忽然問出了這個無聊的問題。
“應該是吧?我沒看天氣預報。”
勞拉搖了搖頭,不确定的語氣回答。
今天肯定是個好天氣。
誰要是敢反駁,說這都早上八點半了,還沒有太陽出來,這算啥子好天氣的話,鄭曉虎就會用他的拳頭,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好天氣,跟有沒有太陽沒任何關系。
就像沒有誰規定,那個長相猥瑣的老雜毛,不許在街頭上賣藝乞讨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