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牛在天上飛。
牛爲什麽天上飛?
因爲你在地上吹。
當夏小韻拉開車門,拿捏出一副很關心的嘴臉,問他爲什麽不回家時,方圓忽然想到了這四句話,笑了。
夏小韻有些納悶,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下意識的擡手遮掩了下胸口,嬌嗔的低聲罵道:“小子,你笑什麽呢笑?”
她以爲,方圓盯着她笑,是在笑她故意假扮風騷,小臉有些發紅。
“别遮掩了,就你這點小規模,還沒有讓我對你産生不良思想的念頭。”
方圓嗤笑着低頭去拿香煙時,感覺受到嚴重羞辱的夏小韻大怒,攥拳擡手就沖他腦袋砸來,咬牙切齒的樣子:“我讓你笑話我,讓你笑話我!我哪兒小了,你說我哪兒--小了?”
方圓懶得躲閃這種連撓癢癢也比不上的打砸,隻是趁機伸進她衣領内,在她左邊那個啥上狠狠抓了一把,女孩子就過電般的猛地一顫,順勢癱坐在了副駕駛座椅上,低低的罵道:“臭混蛋,你敢欺負我,我饒不了你。”
看着小不要臉的很想就勢依偎過來,方圓心中歎了口氣,開門下了車子。
放在以前,無論他跟哪個女孩子玩這種暧昧遊戲,都是很喜歡的,也相信她能在假裝生氣中,找到某種快樂。
夏小韻現在的樣子很正常,卻又不正常。
依着她現在跟方圓的關系,是不該有這種反應的。
有了不該有的反應,就證明她是在裝。
假裝嬌嗔,假裝很享受跟男人打情罵俏的夏小韻,就會讓方圓覺得别扭。
他讨厭一切虛僞的東西,尤其是本該讓人心動的打情罵俏。
看到方圓開門下車後,身子已經斜斜歪過去的夏小韻,全身肌肉僵了下,看着他背影的雙眸中,浮上了痛苦之色,還有極力掩飾都無法遮掩的悔意。
更多的,卻是陰森的恨意。
她知道,當她決定不顧漠北北等人的死活,昧下那隻繡花鞋,把它據爲己有時,她就已經失去了方圓。
可那時候,有誰告訴她,方圓還活着呢?
她要是知道方圓還活着,就算漠北北等人主動把繡花鞋給她,她也不會要的。
從跟随方圓前往塔希科雪原後,她就已經把這個男人當做了自己的唯一,不管倆人是不是親兄妹關系--那時候,她可是要決心違反人倫,跟他在一起的。
她是那麽的愛他,不能沒有他,老天爺可以作證。
鬼才知道,就像方圓才是她的唯一那樣,她也該是方圓唯一的大好局勢,怎麽就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陳婉約、漠北北、樓宇湘還有死去的龍頭,以及水暗影韓斌等人,都在其間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如果沒有這些人摻和,隻要她跟方圓不是那惡心的親兄妹關系,就算他跟陳婉約有了那事,那又怎麽樣?
夏小韻敢發誓,她仍然能跟方圓走到一起。
就是這些該死的人,總是以各種手段,來給他們倆人之間制造重重矛盾--結果,終于演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夏小韻又不是傻瓜,能看出她越矯情,方圓就越厭煩她。
甚至她都能肯定:如果老天爺告訴方圓,隻需他跑的遠遠的,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夏小韻,所有的麻煩就會全部解決,那麽他鐵定會馬不停蹄的遠蹿天涯,帶着他那些姐姐妹妹。
不該是這樣的。
夏小韻覺得,她跟方圓之間不該是當前這種樣子,他們該像剛從塔希科雪原走出來時那樣恩愛,一輩子。
他隻看到了她的自私,卻忽視了她處在那種情況下必須那樣做的苦衷,不知道她暗中做的那些事,比方她在方圓死後的情緒反常,比方爲了幫助林舞兒所做的那些。
夏小韻相信,隻要她說出那些事,方圓對她的态度就會好一些。
她不想說。
她爲什麽要說?
她做那些事,不是爲了讨好誰才做的,就是覺得她該那樣做,憑着她的良心。
良心,也是夏小韻當前唯一的自尊。
她幹嘛要拿自己最後的一點自尊,去博取那個混蛋的好感?
看着方圓信步走下河堤的背影,夏小韻忽然有了種強烈的沖動:去死。
她死後,方圓就會知道她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就會後悔,後悔不該用這種态度來對待她--卻再也沒機會跟她說一聲對不起了。
讓這個家夥在悔恨中過一輩子,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夏小韻聽到了自己咬牙的聲音,還能從後視鏡内看到自己得意的冷笑。
她并不知道,她當前這種想法,比水暗影心灰意冷後主動去北朝尋死,更爲的極端。
所有感情專一的女孩子,在愛情嚴重受挫後,基本都會想到這個愚蠢的辦法,以自身生命爲代價,來換取負心漢的悔恨。
我會找個合适的機會,在你面前死去的。
希望,等我雙眼閉上之前,能看到你悔恨不已的樣子,那樣我就會含笑九泉了。
“夏小韻,笑一笑,無論怎麽樣,你都該笑着面對這個灰色世界,别忘記你是唯一的女主。”
夏小韻喃喃的說着,擡手在自己有些僵硬的臉頰上拍了拍,兩根手指按住自己嘴角,向上拽去,拽到合适的角度,露出八顆小白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就是這樣,這叫圓可笑着死,才不跪着活。我就是我,不一樣的夏小韻。”
世界唯一的女主,踩着九寸高的高跟鞋,晃着雙手(維持身子的平衡)走下河堤,來到坐在河岸邊看着河面的方圓身邊,很淑女的蹲了下來。
“你想什麽呢?”
“沒想啥。”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不嫌會口渴,你就說說呢。”
方圓滿臉的無所謂,拿起一顆小石子打在河面上,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遠處,恰好有條小魚躍出水面,接着就沒入了水中。
“水暗影,韓斌他們,今天傍晚去了機場,他們去哪兒了?”
夏小韻也揀起一顆小石子,扔在了水面上,看似很随意的問道。
方圓皺眉:“你始終在暗中盯梢她?”
夏小韻臉上笑容收斂,淡淡的說:“盯梢她?我可沒那閑工夫。”
“那你咋知道他們今天傍晚去機場了?”
“小車班的司機送老王副總去機場,恰好碰到他們一行人,腳步匆匆的,那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我到現在還沒有見過他們。”
“我知道你爲什麽不去見水暗影。”
“你好像是個天下知。”
方圓撇撇嘴,有些不耐煩再跟她說話的樣子。
“你是怕她受你連累。”
夏小韻無視了方圓的惡劣态度,擡手攏了下垂下來的鬓角發絲,看向了河對面的新城區,淡淡的說:“你意識到有危險要降臨了,不去見她,還在暗中運作,把她,韓斌等人都調出了唐王,那樣你才能心無旁骛的去對付危險。”
方圓又拿起一顆小石子,打在了水面上,漂出老遠。
“你怎麽不說話?”
夏小韻問。
方圓看也沒看她,依舊盯着河面:“你說的就像我已經做過的那樣準确,我再說啥就是廢話了。說廢話,很沒勁的。”
“也是。”
夏小韻愣了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雙手抱住屈起的雙膝,呆望着河面上都市上的倒影,發呆。
方圓更不想說話。
倆人好像很享受傍晚後的這種圓靜,河對面車來車往的,老城區這邊隻有吃過晚飯的人,三三兩兩的遛彎。
明明隻隔着一條數十米寬的河流,卻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喜歡當前的生活,能夠對着河面發呆,什麽事也不用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小韻才輕聲說。
“你不去想那些事,是心虛。”
方圓随口回答。
“我心虛?呵呵,你說的不錯,我是心虛。”
夏小韻輕笑兩聲,擡起隔在膝蓋上的下巴,側臉看着他忽然問道:“你在暗中運作水暗影他們離開唐王時,有沒有想過我?”
“想你?”
方圓有些不解。
夏小韻沒回話,就這樣靜靜的望着他,目光閃爍不定。
方圓明白她問的是什麽了,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
“我就猜到你才不會這樣想,讓我也離開唐王,躲開即将到來的危險。”
夏小韻揉着一縷發絲,輕聲說:“而且,就算我想離開,你也會千方百計的拖住我,不許我離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方圓也不想再跟她繞圈子:“你是她的首要目标,無論你在哪兒,她都會找到你--天下雖大,卻沒有你的藏身之處。既然是這樣,那你也沒必要滿世界的躲藏,倒不如留在唐王,這邊畢竟算是你的主場。主場,就像踢足球那也,總能給人一些好運氣,還有底氣。”
“你說的貌似很有道理。”
夏小韻贊許的點了點頭,又問:“你确定她很快就會出現,沒有死?”
方圓反問道:“你知道她是誰?”
夏小韻淡淡的說:“除了愛慕你的漠北北外,還能有誰能讓你這樣緊張,提前把你在乎的人調出唐王,免受她的傷害?”
“你倒是越來越聰明了。”
“再腦殘的人,曆經那麽多磨難後,也會變聰明的。”
“隻是你卻總是在做腦殘才做的事。”
“比方?”
“比方,你不該截留那隻繡花鞋的。”
方圓看着她,認真的說:“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不截留下,那些人也會想方設法的,把兩隻鞋子都送到你手裏的。又何必非得用貪婪,來招惹那個女魔頭的恨意。”
夏小韻嘴巴動了動,沒說話。
方圓拿出香煙,正要點上一顆時,她才忽然說道:“傻的是你們,不是我。”
“啥?”
方圓一楞。
“當初,如果我把繡花鞋交出去,漠北北才會死定了。”
夏小韻左手撐地,站了起來:“還有啊,别以爲我怕死。實話告訴你,我現在特别想死,好多次都想自殺,想躲在陰間看看我死後的亂世。隻是我太膽小了,總是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