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燕四在能說話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也是她在失魂落魄般下車前,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方圓看着她腳步有些踉跄的跨過高速公路跨欄,一下子就擦倒在了地上,順着斜坡滑了下去,就像坐滑梯那樣。
方圓沒管,依舊呆鳥般的坐在車上,看着她艱難的爬起來,慢慢消失在了視線中。
她既然能在高速公路上精準的攔住他車子,就證明有人送她到這兒的,這會兒肯定是在下面暗中追随她,倒是不用擔心她的安全。
方圓隻是納悶,燕四爲什麽在聽她親口說禍禍掉了葉明媚後,會那樣的絕望。
這給了他一種錯覺:那個處心積慮要活下來的女人,好像跟他有着某種關系,他禍禍了她,就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那樣。
有些神秘的燕四,肯定知道這些錯誤,卻不說。
她不說,方圓怎麽能知道?
看來,除了燕春來、水暗影之外,已經有人知道方圓跟葉明媚之間,有着肮髒關系了,就告訴了燕四,她才專門跑來這兒當面質問他。
她一個出家人,管這麽多幹嘛?
吃飽了撐的?
就算我禍禍葉明媚不對,很可能招來燕家的瘋狂報複,但這也不能怪我啊,我那樣做是爲了配合葉明媚自保罷了。
除了這樣做外,好像就沒有任何辦法,能比這個更能保證葉明媚的安全了。
望着燕四道長消失的方向,方圓想的腦門子都疼了,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索性不想。
禍禍葉明媚誠然不對,不過方圓相信就算燕家知道這些,也不敢把他怎麽樣的,那個徹底堕落的女人,有足夠的辦法,讓燕家閉嘴。
方圓當前這麽忙--哪兒有太多的精力,用在這種小事上?
至于燕四道長爲什麽會有那種奇怪的反應,方圓也不願意去多想,反正她又不是他親媽,能心甘情願的被她連抽兩記耳光,就已經很對得起對她的那種莫名親近感了。
前方的路,總是太凄迷,更遙遠,實在沒必要把有限的精力,浪費在這種無謂的胡思亂想中,真男兒就該拍拍腮幫子,啓動車子,重新踏上未知的征程。
“前方的路,總是太凄迷,請在笑容裏爲我祝福,雖然迎著風雖然下著雨,我在風雨之中念着你--”
順着路邊腳步蹒跚前行的燕四,聽到有《大約在冬季》的歌曲傳來後,才停下腳步,緩緩回頭看了過去。
一輛黑色的越野轎車,停在她身邊,車窗落下,燕随意那張很有幾分燕春來式儒雅的臉露了出來,輕聲說道:“燕四道長,上車吧。”
燕四默不作聲的開門,上了車子,整個人就像脫力了那樣,斜斜癱倒在了座椅上,倆眼無神的看着窗外。
燕随意關上了音樂,把車窗都落了下來,這樣能方便她看清外面如絲的細雨。
車窗落下後,燕四卻閉上了眼。
燕随意隻好再把車窗升上去,從後視鏡内靜靜的看着她,拿了一根煙叼在了嘴上。
他沒點燃。
嘴上叼着一根煙,是他在考慮問題時的習慣。
他想到了爺爺的話:任何人,任何時候,都不要追問燕四道長的身份;你這次陪她去明珠,唯一能做的,就是無條件的聽候她的安排,哪怕是讓你驅車沖下大河内。
整個燕家,沒有誰敢抗拒老爺子的話,燕随意也不敢。
燕家第三代中的佼佼者,給燕四當了馬夫,還得替她搜索方圓露面後的情報。
方圓死而複生,光明正大出現在東海集團的開業典禮上後,燕随意可是被吓了老大一跳的,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告訴老爺子。
因爲他很清楚,所有人在方圓、龍頭先後謝世後,燕春來對水暗影做了什麽。
方圓現在回來了,依着他睚眦必報的性子,鐵定會對四叔不利--幸虧,方圓在公衆場合下,對燕家釋放了足夠的善意,這才能讓燕家從容面對他的歸來。
不管是方圓,還是葉明媚,都以爲方圓在釋放善意後,燕春來就會就此罷休。
燕随意卻比他們更清楚,四叔才不會滿足現狀,鐵定會鬧出一些什麽事,繼而激怒方圓。
他找老爺子,就是希望爺爺能趕緊給四叔打電話,訓斥四叔必須收斂。
讓燕随意沒想到的是,爺爺沒有這樣做,隻是在沉默許久後,才讓他去某個小荒山的小道觀内,找燕四道長,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她,再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事。
燕随意不明白,老爺子幹嘛要讓自己去那兒找燕四道長。
他去了小荒山才發現,燕四道長也早有準備,還沒等他有說明來意,就說來明珠。
一路上,燕随意始終按照老爺子的吩咐去做。
燕四道長,也沒因爲把堂堂的燕家大少當做馬夫使喚,就有絲毫的驕傲,始終都是冷淡的樣子,除了吩咐他幹這幹那外,從沒跟他說一句别的話題。
燕四道長跟燕家,是什麽關系?
要不然,老爺子也不會這樣看重她,把燕随意派去随便她使喚。
而且燕随意更能敏銳察覺到:燕四道長不但跟燕家有關系,跟方圓也有某種他不知道的關系,不然她不會來明珠找他。
燕随意的辦事能力還是很出色的,燕四道長這才能在高速公路某段,截住了方圓。
她跟方圓在車上說了些什麽,又是爲什麽在下來時,是那樣的連滾帶爬、失魂落魄--她不主動說,燕随意永遠都不會主動去問。
“燕随意。”
燕四道長終于主動說話了:“方圓跟葉明媚之間的關系很不正常這件事,是你告訴老爺子的?”
“道長,我不能不說。”
燕随意實話實說:“四嬸在跟我說了那些後(燕春來跟樓宇湘、郭易秦形成同盟時,葉明媚在泳池邊,跟燕随意說的那些話),我本想誰都不告訴的。可她、她幾次晚上給我打電話,用詞有些……”
燕随意不願再說下去了。
他是發自内心的看不起葉明媚。
覺得四嬸除了漂亮點之外,其他的根本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跟她齊名的樓宇湘也很漂亮,但那個小女人的智商,能把葉明媚賣了,還能讓她幫着點錢。
不過她終究是燕随意的嫡親四嬸,而且嫁給燕春來的這些年來,除了脾氣、做事風格不咋樣外,還是嚴守婦道的。
這一點,才是讓燕春來癡情于她的,更是能讓老爺子接受她的主要原因。
所以無論燕随意有多麽看不起這個花瓶,但無論是人前人後,都給予了她應有的尊重。
誰成想,燕随意的給她的尊重,卻被她視爲了要解決困境的稻草,竟然對他産生了某種非分之想。
燕随意膽子再大,也不敢隐瞞了,馬上就告訴了爺爺。
他跟爺爺在私下裏說起這件事時,當然沒有絲毫忌憚。
可守着燕四道長,有些不該是晚輩能說的話,就不能說出來了。
“呵呵,她還真是愚蠢透頂,自找死路。”
燕四當然能從燕随意的吞吞吐吐中,聽出葉明媚在給他打電話時,用詞暧昧,奢望利用他來解決她所面臨的困境。
“我倒是覺得,她、她也很可憐的。”
燕随意爲葉明媚說了句公道話:“當初,如果不是方圓強迫了她,她也不會--”
燕四冷冷打斷他的話:“你能确定,方圓是貪圖她的美色,用強玷污了她?”
聽出燕四話語中很有維護方圓的意思後,燕随意愣了下,搖頭回答:“不能,是四嬸親口告訴我的,還說方圓爲了達到長久霸占她的目的,拍了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哼,到底是怎麽回事,以後會有個水落石出的。”
燕四冷哼一聲,坐直了身子,看着燕随意改變了話題:“我聽說,你從小就立下宏願,長大後會娶一個右肩下帶有彼岸花的女孩子爲妻?”
這件事,燕随意可沒有滿世界的去到處嚷嚷,所以奇怪燕四怎麽知道。
好像知道燕随意要問什麽,燕四直接給他堵了回去:“我就是知道。你們燕家,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大到隻要燕家不敗落,你們就還不完這個情分。所以隻要我想知道的事,就能知道。”
她都這樣說了,燕随意除了點頭承認外,還能說什麽?
“我知道,你這樣說是爲了燕家能夠長盛不衰。畢竟每一個大家族要想屹立不倒,總得有人做出大犧牲。”
燕四看向了車窗外,淡淡的說:“你是個好孩子。不過有些事,不是你有犧牲精神,就能做到的。你還是忘掉這件事吧,你摻和不起。”
燕随意笑了:“呵呵,燕四道長,我怎麽就摻和不起了,就因爲我身上沒有那多彼岸花?”
“你明明知道那朵花的重要性,還有這樣的志向,是不是--”
燕四道長停頓了下,語氣中有些緊張的問:“知道有兩條魚,可以彌補你先天性的缺陷?”
燕随意的臉色,終于變了,嘎聲問道:“你、你也知道那兩條魚?”
那兩條魚的秘密,在燕家除了老爺子跟燕随意外,誰都不知道。
燕四道長卻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燕四難得的笑了下,輕聲說:“我剛才就說過了,燕家對于我來說,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你大學畢業後組建了‘尋找失落’工作室,就是奢望能找到那兩條魚。”
“隻要我能努力下去,我會找到那兩條魚的!”
燕随意的語氣,很堅定。
燕四黛眉一皺,反問道:“你都找了九年,到現在都毫無下落,還要找多久?或許,我相信你能找到那兩條魚,可你覺得那些人能再給你四十八年的時間?九幽王涉足中原兩年了,黑暗世界中那些邪惡之物,已經等太久了。”
“走吧。”
不等燕随意說什麽,燕四擡手擺了擺,重新閉上眼:“你現在最需要考慮的,就是該接替燕春來,在他留下的基礎上,力争把明珠這個燕家的大本營,打造的更加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