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這種事已經四次了。
或許,這個‘四’字确實不吉利。
就在他第四次喊出那句話時,黑黑的太平間角落中,就攸地出現一道幽蘭閃電。
“什--”
王大膽隻說出一個字,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手裏的酒瓶子摔得粉碎,酒香瞬間彌漫在了太平間内,跟刺鼻的蘇打水混合在一起,組成了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
當王大膽的身子終于不再抽抽後,有手電光亮起,照在他身上晃了下,就滅掉了,有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他死了。”
殺人者的語氣從容,好像剛才隻是踩死了一隻螞蟻。
王大膽這種人,在樓宇湘眼裏就是螞蟻般的存在。
“自己找死,誰也怪不着,走吧。”
樓宇湘緊了下捂在臉上的大口罩,從角落中走了出來。
她不怕深更半夜的來太平間,更不在意王大膽忽然跑來耍酒瘋被一槍打死--隻要能成功騙過那個威脅恐吓她的惡魔,無論讓她做什麽,她都會去做。
手電光再次亮起,接着就馬上熄滅的瞬間,能讓樓宇湘看到她身邊六個男人。
這六個男人,最年輕的也得四十出頭了,相貌平凡到屬于扔在人群中就再也找不見的那種,就像混在黃沙中的金沙。
金沙--這就是蘇省樓家這個老牌家族,隐藏在暗中的那股子強大勢力的代号。
除了樓宇湘等寥寥幾個人外,就再也沒有誰知道他們的存在,更不會知道當今國際道上最大、最專業的殺手集團,就是由他們組成的了。
樓宇湘可以肯定,這六個金沙成員如果上了戰場,在同等環境下跟一個成編制加強排對殺的話,最後得勝的肯定是他們。
這是一群有着最平凡相相貌,卻有着恐怖殺傷力的職業殺手。
就好像,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爲了殺人。
除了樓家的家主之外,就連樓宇湘也沒權利調動他們,更不敢像訓斥自己身邊那些保镖那樣的訓斥他們。
現在樓宇湘跟他們的關系,就是單純的合作夥伴:他們隻負責把她安全帶回家,她所做的就是無條件的遵從他們的安排。
有這樣殺神般的六個人存在,樓宇湘實在沒必要再害怕什麽。
更何況,除了這六個金沙成員外,她還做了另外的安排?
太平間的西邊,就是醫院鍋爐房。
因爲太平間就在這兒的緣故,除了幾個燒鍋爐的臨時工之外,大白天也沒誰願意來這兒,就别說是淩晨時分了。
鍋爐房牆邊停了三輛普通的車子。
這隻是外形普通而已,可一旦放開速度全力疾馳,就連法拉利都别想追上--改裝車,從來都是低調到流弊的存在。
砰,砰砰的數聲開關車門聲響起後,三輛車也沒亮燈,在黑夜中逐一啓動,緩緩向鍋爐房後面的煤炭場駛去。
煤炭場的後牆上,有個能供卡車駛進的簡陋大門。
大門那兩扇鐵門敞開着,外面就是一條坑坑窪窪的瀝青公路,或者幹脆說是一個死胡同。
出了胡同,就是醫院的西側街道。
順着街道正直北疾馳,再左轉前行幾公裏,就是通往蘇省的國道了。
車子上了國道後,路上的車就多了起來,大部分都是夜晚才能出進市區的渣土車--這些年來,明珠始終都沒有停止她建設的腳步。
三輛車跟在幾輛渣土車後面,勻速前行。
回頭看了眼來時的方向,樓宇湘輕輕吐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她壓根沒有打算,讓明珠警方護送他們離開。
在她眼裏,全世界所有的警務人員,隻是一群穿着好看老虎皮的護院罷了,平時對一般犯罪分子、小混混小市民還有一定震懾力,卻實在沒資格能摻雜進她的安全防禦中來。
齊永鋒等人,隻是樓宇湘悄悄撤出明珠的有一道‘幻影’罷了。
她才不會因爲齊永鋒帶着十數個便衣在醫院門口苦苦等待,就有絲毫的歉意,隻會關心她在六名金沙成員的保護下,能否順利返回蘇省。
當車後又出現兩輛渣土卡車時,樓宇湘微微笑了下,閉上了眼。
她終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覺了,希望一覺醒來後,天色已經大亮,車子已經停在她那棟秀氣的白色小别墅院裏。
樓宇湘清晰感受到自己緊繃着的神經,徹底放松下來後,香甜的睡去之前,心中喃喃的說道:我,還會再回來的。
就算給秦大川一百萬,他也不願意再回到太平間裏去。
那種夾雜了死亡、蘇打水還有鮮血的氣息,還有王大膽腦袋上的那個血洞,對他的嗅覺、視覺形成了強烈刺激,足夠讓他把昨晚的那頓美餐,都毫無保留的吐了出來。
比他更‘見多識廣’的毛驢,倒是不怎麽在意當前的環境,靜靜的蹲坐在方圓身邊,兩隻耳朵偶爾會動幾下。
格林德把一瓶礦泉水,遞給了秦大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鼓起腮幫子用力涮了下嘴後,秦大川用力把水噴在了地上,站起來用力吸了下鼻子,又擦了擦因爲嘔吐才流出來的眼淚,回頭看着方圓,低聲說:“老大,我……”
“我第一次看到死人時,也吐了,這沒啥丢人的。走吧,警方差不多也該過來了。”
方圓擺了擺手,擡腳快步走向鍋爐房那邊。
“我可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
秦大川很爲自己嘔吐而覺得沒面子,就跟格林德低聲說:“當年我在嶺南時,就曾經看到九幽王活生生摘走了一個人的心髒。那次,我就沒有吐。”
“你是沒有吐,可你吓尿了。”
格林德回答說:“吓尿了跟嘔吐相比,差不多是一個樣--啧,你别動手動腳好不好?這可是你自己跟我吹噓的,說你絕對是華夏第一個見到九幽王的人。”
“麽的,那次九幽王殺人,我也沒這樣惡心過。”
秦大川再次狠狠吸了下鼻子,說:“況且,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九幽王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但她比樓宇湘那個臭女人要好多了,最起碼她不會濫殺無辜。”
秦大川對九幽王有好感,是因爲那個女魔頭兩次放過了他。
看到王大膽無辜中槍(這可是真正的中槍了)後,秦大川潛意識内就把樓宇湘跟九幽王相比,并得出她比九幽王還要殘忍的結論了。
“秦大川,你知道九幽王是誰嗎?”
已經走出煤炭場後院的方圓,回頭問道。
秦大川吧嗒了下嘴,随口回答:“我怎麽知道?我隻是一個善良青年,可從沒打算跟魔頭當朋友。”
方圓笑了笑,說:“你認識她的。”
“我認識她?哦,我當然認識她,見過她兩次了嘛。”
“我說的認識,不是你在那種情況下的認識,是在平靜的現實生活中。而且,她的真面目,也不是你跟格林德所描述的那樣,毫無特點。”
“什麽?”
秦大川愣了下。
已經走出胡同的方圓,順勢右轉後加快了腳步:“你在嶺南時,還起過要泡她的心思吧?”
兩次見到九幽王,尚能安然活在這個世上呼吸自、由的新鮮空氣,被秦大川譽爲此生中最爲自豪的兩件事之一(另外一件就是他有個叫秦小冰的小妹)。
沒有誰會忘掉最自豪的事,秦大川也是這樣。
聽方圓提到他鬥膽敢泡九幽王後,秦大川立馬忘記剛才好像拉稀那樣的嘔吐狼狽樣了,挺起胸膛傲然道:“這是事實。當時,哥們看她長相雖然普通,可身材好呀。老大,你也算是色中老鬼了,應該明白女人最迷人的不是臉蛋,而是身材這個簡單的道理吧?”
方圓腳步不停,自動過濾了他的自吹自擂,隻是問:“那你還記得,她在嶺南裝服務生時,叫啥名字嗎?”
“她自稱叫漠北北,很不錯的名字。”
對方圓這個問題,秦大川是張嘴就來:“長的不咋樣,可名字好的很,跟咱們公司公關部的漠北北,是一個……”
說到這兒時,秦大川猛地意識到了什麽。
方圓不再問什麽了,對走在最前面的毛驢打了個響指,橫穿馬路走進了一條小巷内。
秦大川覺得自己的腿肚子,又開始打哆嗦,緊走幾步追上了方圓,聲音沙啞的問道:“圓、圓哥,神通快遞漠北北,就是、是九幽王?”
“你被她騙過不丢人,我不也是被她給騙得一愣一愣的?”
方圓扯了下秦大川的胳膊,讓他貼牆站好。
嗚啦,嗚啦--的刺耳警笛聲,從後面街道上響起。
三輛不是警車的轎車,車頂上按着警燈,呼嘯着向被疾馳而去。
“漠北北,就是那個愛吃人心的九幽王?”
秦大川雙眼沒焦距的看着小巷外,就像沒看到那幾輛車那樣,腦子裏亂哄哄的,更是頭疼的要命。
他這才發現,他其實蠢的要命,竟然從沒有把自稱漠北北的九幽王,跟神通快遞那個單純幹淨的漠北北,聯系到一起。
就在格林德拽了他一下,提醒他得走了時,秦大川才喘着粗氣的問方圓:“老、老大,你沒有騙我吧?”
方圓難得正經的回答:“沒有。”
“那她呢?”
“被來自她那個世界更厲害的人給帶走了。”
“呼--這就好。”
秦大川松了口氣,又問:“她不會再回來了吧?”
方圓反問:“你希望她還再回來?”
“其實、其實如果她總是漠北北的話,還是很讨人喜歡的。”
“是啊,她總是漠北北的話,确實很讨人喜歡。”
方圓重複了一遍,擡頭看向了星空。
星空中群星璀璨,所有的星星都在眨着眼睛,俯視着大地。
方圓呆望着星空出了會神,無聲的笑了下剛要低頭時,卻忽然發現有一顆星星,特别像某個女孩兒的眼睛。
怯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