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高樓的平台上,用夜視望遠鏡觀察腳下的中心醫院住院部,那是輕而易舉的,這才是頭頂藍天,腳踩白雲,風力更是比地面大了好多倍,吹的衣角獵獵作響,大又隻要展開雙臂,就能禦風歸去的可能。
格林德很喜歡坐在天台邊緣,晃蕩着雙腳問秦大川:“要不要在你腰裏紮上一根繩子?那樣,就算你坐不安穩一頭紮下去時,我也能及時把你拉上來。”
放在以往,死老外敢跟大川哥這樣說,早就被他噴一臉的口水,給罵的沒有絲毫還嘴能力了。
格林德的漢語水平雖然很不錯,不過相比起秦大川來說,還是差了最少十八條街,有時會被罵完後,還一臉口水滿頭霧水的,搞不懂他被問候自己老婆有什麽不好。
秦大川沒反唇相譏,隻是死死掰着平台,身子盡量後仰,問道:“哪、哪兒有繩子啊?看在你的孝心份上,我可以答應你。”
“沒有,這平台光的就像我腦門,哪兒去找繩子?”
格林德回頭,看了眼趴在後面打盹的毛驢,好心勸道:“秦大川,你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明明坐在這兒被吓得全身發抖,還硬撐什麽呀?還是跟人家毛驢學點實用主義吧,反正恐高也不是太丢人,大不了以後我叫你膽小鬼。”
“哥們是圓可被吓死,也絕不窩囊死。”
秦大川懶得再搭理格林德,問左邊的方圓:“老大,如此良宵如此夜--咱們要不要談談理想?”
晃了下右腳,盯着黃江中心醫院那邊看的方圓,懶洋洋的問道:“就你這種人,能有啥偉大的理想?也就是祈禱在賭桌上抓到一副好牌,大殺四方罷了。”
“老大,你錯了,其實我才不愛賭博,更不在乎輸赢的。”
秦大川搖了搖頭,一臉的認真。
“嚓。”
格林德罵了聲,滿臉的鄙夷樣子:“你不愛賭博?那是誰總鼓動我玩兩把,卻把我四年後的煙錢都赢走了?你不在乎輸赢?好啊,從今晚開始,我欠你的那些就一筆勾銷了吧。”
“你想得美。”
秦大川馬上回頭,狠狠瞪着格林德:“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要是還不上呢?”
格林德冷笑:“你能把我怎麽着?”
“錢不夠,人來湊。”
秦大川獰笑着說:“話說,我看你媳婦長的還是很漂亮的,我也不嫌她生過孩子,隻要能陪我四年就夠了。四年後再還你時,說不定還會附送一小孩,這也算是連本帶利息了。”
“秦大川,你--”
格林德大怒,正要擡手作勢要把秦大川推下平台時,方圓說話了:“行了,别演戲了。爲了演戲不小心摔成肉餅,那豈不是虧了?”
“演戲?”
秦大川看着方圓,一臉的茫然:“誰演戲了?演什麽戲?”
“再這副嘴臉,信不信我把你給推下去?”
方圓皺眉。
“嘿,不信。”
秦大川讪笑一聲,趕緊擡腿從護欄平台上跳到了天台上。
所有給人當小弟的小弟,都希望自己老大夠強大,錢夠多,那樣自己小日子才能過的滋潤。
秦大川也是這樣。
哪怕他當前除了跟着方圓外,就已經無路可走了,還是不習慣口袋總是癟癟的。
他當然知道格林德的妻兒,都被老大安排到了瑞士享福去了,這死老外心滿意足下,就算以後總跟着老大吃糠咽菜,也不會有所怨言。
秦大川也不會有怨言,他隻想當個最幸福的小弟。
大川哥以爲,最幸福的小弟莫過于上了賭桌後,能拿出厚厚的疊票子,好像扔廢紙那樣,摔在那些土鼈面前,輕描淡寫的說:輸完這些,老子就走。
簡單的來說呢,就是在老大面前是小弟,在外人面前上是老大,這就是秦大川所希望的生活。
可跟方圓‘隐姓埋名’幾個月後,秦大川卻有些失望:絲毫沒有看出老大想創業的意思,貌似去做個副總啥的,就是他理想的最高境界了。
老大的不作爲,就會直接影響到小弟的幸福指數,這可是秦大川不願意看到的,就要挾格林德,跟他演戲來試探方圓,有沒有獨立創業的雄心壯志。
如果方圓有這想法,大川哥覺得他十數年的寒窗苦讀,名牌大學畢業、外企幾年中層管理的資曆,應該是他成爲老大左右手的最大依仗。
如果方圓沒有--好吧,算是大川哥瞎了眼,啥也别說了。
格林德不願意陪他演戲,秦大川就催債,各種催債,搞得死老外腦袋大了好幾圈,減免了八個月的賭債後,才勉強答應會在最合适的時間,陪他演戲。
淩晨的此時,就是最合适的時間了,秦大川馬上粉墨登場,以談論理想爲契機,來套方圓的話。
看在‘你妹’的面子上,方圓懶得跟這賭棍計較啥,笑了笑說:“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整天啥也不幹,睡覺睡到自然醒。至于吃什麽,住哪兒,出行時的交通工具等等,這些都不重要。嗯,當然最好是找個你妹那樣的小媳婦,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懂了沒?”
“懂了。”
秦大川臉黑了下來:“簡單的來說呢,你最大的理想就是混吃等死。”
“對,對,你說的很對,就是混吃等死,你總算聰明了一次。”
方圓連連點頭,還伸出大拇指來誇秦大川聰明。
秦大川鼻子有些歪:“我去,就你這樣的,還想娶我妹那樣的當媳婦?你以爲我妹思想單純,心地善良,就不羨慕那些成功人士了?”
“你确定,你跟你妹是親兄妹嗎?”
搶在秦大川發脾氣之前,方圓罵道:“不願意跟着我混吃等死,那就滾蛋,沒人會攔你。”
“該我走時,我肯定會走的。”
秦大川毫不示弱的說:“不過,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沒有八百萬以上的彩禮,我是不會讓小妹嫁給你的。”
方圓冷笑:“賣妹求好生活的家夥,真是不可救藥。”
“我這是爲我妹未來的幸福考慮!”
秦大川梗着脖子反駁。
格林德很羨慕秦大川,能這樣跟方圓肆無忌憚。
他當然能看出,秦大川不找罵不舒服,方圓不罵人不舒服--這是兩個沒大沒小的賤人。
他也想學秦大川,但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徹底抛卻花小妖給他留下的‘陰影’,讓他總是能在剛要放松時,提醒自己不能跟老大沒大沒小。
“秦大川,你要是再敢跟我瞪眼,相不相信我--”
方圓剛說到這兒,格林德忽然指着西北的夜空:“老大,直升機來了!”
秦大川趕緊回頭看去,就看到那邊有幾個紅點,忽閃着向這邊急速飛來。
“到底是事業有成的有錢人,跑路也用直升機。”
秦大川羨慕的嘟囔着,拿起望遠鏡密切關注着那架直升機,不斷彙報着:“住院部天台上有人在晃手電--直升機開始降落了,有好多人走上了天台。”
八百米的直線距離,用望遠鏡居高臨下的看下去,實在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秦大川看到,直升機剛降落在天台停機坪上,那些人就急匆匆出現在了他視線中。
十數個彪形大漢,簇擁着兩個女人,就像衆星捧月那樣,快步走向直升機。
最中間那個身材嬌小,穿着黑色風衣戴着帽子的女人,自然就是被吓破膽的樓宇湘了。
穿着一身黑色勁裝的林林,雙手攙着她的胳膊時,邊四處搜索有可能存在的危險,邊跟身邊保镖囑咐着什麽。
很快,在林林的攙扶下,樓宇湘,還有兩名保镖,登上了直升機。
其他保镖立即散開,對直升機連連擺手,示意飛行員可以起飛。
螺旋槳沒有停止的直升機,呼嘯着平地騰空,好像超級大的蝙蝠那樣,在空中盤旋了半圈,就向來時的方向飛去。
眨眼間,幾個忽閃忽閃的紅點,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緊接着,秦大川就從望遠鏡内看到,十數名全副武裝的警員,還有從醫院各個黑暗角落中出來的便衣,都紛紛跳上車子,也沒拉響警笛,隻打着爆閃,逐輛駛出了醫院,向分局方向駛去。
再然後,才是樓宇湘那些從蘇省趕來的保镖,晃着膀子在住院大廳門前的花壇前,比劃着說了幾分種,也上車走了。
黃江中心醫院内的警戒解除,一切恢複了昔日才有的平靜。
“老大,樓宇湘走了,駐守醫院的警方,還有他那些保镖,也都走了。”
秦大川放下望遠鏡,眼神發亮的問方圓:“我們是不是也該走了?”
“昂,是該走了。”
方圓跳下天台,擡手打了個響指。
趴在那兒打盹的毛驢站起來,沖大哥伸了個懶腰,無精打采的張嘴打了個哈欠。
“兄弟,精神點,馬上就要去做大事了!”
秦大川擡腳,在毛驢腿子上踢了一腳。
走在前面的方圓轉身,滿臉奇怪的問道:“你要去做什麽大事?”
“當然是去教訓樓宇湘那個臭女人了。”
秦大川脫口說出這句話後,接着愣了下,吃吃的問道:“老、老大,你不會沒這個意思吧?”
“有啊,教訓樓宇湘爲美女出氣,對我來說自然是義不容辭的了。”
方圓沒有掩藏自己内心的真是想法。
秦大川這才松了口氣:“呼,剛才你問我去做什麽大事,我還以爲你不想去教訓那個臭女人,隻想回去睡大覺呢。”
方圓點頭:“我就是這意思。”
“什麽?”
秦大川徹底懵了,就像聽不懂方圓想說什麽那樣。
旁邊格林德給他解釋道:“老大的意思呢,就是現在回去睡覺。”
“現在回去睡覺?”
秦大川盯着格林德傻了片刻,又看向了方圓:“老大……”
“格林德沒說錯,就是回去睡覺。”
方圓轉身就走。
秦大川急了,搶步上前一把扯住方圓:“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