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空洞的龐貝,可能是因爲有鮮血從嘴角淌出來後覺得癢,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咳--噗!”
輕咳聲剛響起,夾雜着細微碎肉的鮮血,就像噴霧劑那樣猛地從他嘴裏噴了出來,噴了樓宇湘滿臉。
“啊!”
樓宇湘本能的發出一聲尖叫時,龐貝終于緩緩癱跪在了地上。
他的腰沒有彎,頭卻先垂了下去。
額頭抵在樓宇湘的白色網球鞋上後,整個人才緩緩歪倒在了地上。
他的背心處,有一個清晰的掌印。
清晰的意思呢,就是掌印的五根手指,就像用黑色簽字筆畫出來的那樣。
樓宇湘在恐懼時發出的尖叫聲,可能産生了能震碎某些腐朽東西的音波,所以才能讓她看到龐貝後心處那個掌印下的衣服,竟然像草灰那樣簌簌而下。
黑西裝,白襯衣都變成了草灰。
龐貝強壯的身體,當然沒有變成草灰,但那個清晰的掌印,卻像烙鐵那樣深深印進他的皮膚内。
有人在龐貝背心拍了一掌,不但打碎了他的衣服,更打碎了他的内髒,讓他在噴血時,把一些碎了的内髒噴了出來。
龐貝死了,其他三個保镖,也不會活着。
這是肯定的。
樓宇湘尖叫一聲後,眼神呆滞的向走廊中看去。
隻有兩個保镖,都倚牆而立,嘴巴張的大大的,有得眼珠竟然凸了出來,晶體上還帶着無法描述的恐懼。
第四名保镖去哪兒了?
現在的樓宇湘當然不會想到,也不會關心那個人的死活,隻是親眼看到負責她安全的三個保镖,在大白天的被人殘殺了。
殘殺他們的人--惡魔,卻沒有破門而入,幹掉樓宇湘,僅僅很有禮貌的敲了敲門後,就離開了。
那個惡魔,是怎麽在悄無聲息間,連殺三名身手不俗的保镖的?
樓宇湘已經沒空去考慮這些了。
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明珠,跑回蘇省,找個固若金湯的地方躲藏起來。
如果有可能,她圓願一輩子都不出來!
“殺人了啊,殺人了!”
樓宇湘艱難的咽了口吐沫後,再次發出一聲尖叫,擡腳就沖向電梯那邊。
嫉妒惶恐中,她忘記龐貝的屍體就在腳下,被絆倒在了走廊中,額頭重重碰在了地上。
幸好,圓耀酒店貴賓層的走廊中,也鋪了厚厚的地毯,才避免她光滑好看的額頭,會被磕破,磕腫。
其實就算是磕破咯,磕腫了,樓宇湘也不會在意,也想不起在意,隻是馬上爬起來,腳步踉跄的向前狂奔。
她一直以爲,老天爺給了她迷人的身材相貌,給了她超一流的智慧,還給了她視别人性命爲草芥的狠辣,就是讓她來這個世界上當女王的。
正是有着如此的‘良好心态’,樓宇湘才能忽視給林舞兒等人的毀滅性打擊,盡情享受這個屬于她的世界,她的精彩。
也正是這種心态,才能讓她在跟郭易行之流寒暄客氣時,享受他們白癡般得意的快樂。
當然了,相當無聊時,樓宇湘也會想到‘死’這個東西。
隻要是活人,就沒誰不怕死的。
樓宇湘不怕--她覺得,死對她來說,隻是一個結束享受的符号,就像燈滅了那樣,正常的很,實在沒必要因此而擔驚受怕的,還是趁着活着時,享受活着的樂趣,才是聰明人。
從來都以爲自己不怕死的樓宇湘,此刻品嘗到了死亡的味道。
原來,塵世間再也沒有任何事,能比死亡更可怕了。
直接被幹掉還好一些,怕就怕在她親眼目睹保護她的人都死了,她還活着。
砰的一聲,樓宇湘額頭重重撞在電梯門上後,劇痛再次提醒她:你不但怕死,而且比任何人,都怕死!
一無所有的人,被疾病折磨的人,愛情被背叛的人--在死前,他們或許不會怕,因爲他們對這個世界已經失望,厭惡,不再留戀。
極度留戀這個世界,最怕死的人,恰恰是幸福指數最高的那些人。
樓宇湘的幸福指數,絕對位列全球全人類前列,所以她真得不想死,真得很怕死,真有哪怕付出所有的一切,也得活下來的決心。
在堅決的決心下,額頭在電梯門上碰腫了,不但會被直接忽略了,反而會讓她清醒一些,想起電梯門是用腦袋撞不開的了,而是得用按鍵打開才行。
樓宇湘按下了按鍵。
電梯門徐徐打開,她擡腳要撲進去時,卻又猛地擡手捂住了嘴--那名不在走廊中的保镖,就癱坐在電梯内,腦袋低垂在胸前,嘴裏有血絲淌出。
屍體靠着的電梯壁上,有一朵用鮮血畫成的花兒。
那朵花兒畫的一點也不好看,最多也就是四五歲孩子的繪畫水平,卻像個惡魔那樣,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嘴,沖站在電梯門口的樓宇湘,無聲的大笑着。
“來人呀!”
樓宇湘用盡所有的力氣,凄聲喊出這句話後,雙膝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砰,砰砰的腳步聲響起,酒店的保安終于聽到這邊不正常的動靜了,用最快的速度狂奔而來。
“快,救我,救我--打電話,報警!”
看到保安們出現後,樓宇湘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攸地放松,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被傷害、遇險後報警,這是一般人最直接的反應。
樓宇湘對此卻是嗤之以鼻:身爲群衆保護神的警方,在她眼裏跟一群跳梁小醜,貌似沒什麽區别。
别的不說,單說林舞兒吧,如果報警有用的話,那她爲什麽會被樓總逼到了去站街的份上?
警方、就跟律法那樣,在樓總這種大人物眼裏,也就是拿來吓唬小老百姓的工具罷了,對她們這種地位超群的人來說,就是個笑話。
可當樓總被說不出的恐懼擊潰後,她才想到了報警。
其實,就算她不囑咐保安報警,在看到死了好幾個人後,酒店也會用最快的報警,并封鎖現場的。
足有十數輛的警車,用最快的速度呼嘯着駛進圓耀酒店大廳門前。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人在圓耀酒店這種高級場合殺人行兇,一殺就是四個人--這還了得?
更何況,死者是在華夏商場跺跺腳,就能讓地皮顫三顫的東海集團老總樓宇湘的保镖,明珠警方在接到報警電話後,如果不用最快的速度趕來,那純粹是他們不想幹這份工作了。
“老大,總共是十三輛車,三十七個警員,帶隊的是個局長。”
趴在窗口拿着望遠鏡向外看的秦大川,晃了晃有些發酸的脖子,回頭向方圓說道。
“嗯,等會兒來的人更多。樓宇湘遭遇危險了,無論哪個城市的警方,都不敢有絲毫懈怠的。”
坐在沙發上的方圓,頭也不擡的說着,緩緩翻動着右手。
格林德也看着他的右手,嘴角不時的抽一下。
盡管是他親眼所見,可還是不敢相信,白磷這種被稱爲‘跗骨之蛆’的易燃品,竟然對老大右手沒有丁點的殺傷力。
(白磷着火點很低,隻有四十度左右,但很頑固,哪怕是在水中,不燃燒完也不罷休,需要用沙土來掩滅,燃燒完後會變成固體。越戰時,美國人使用的白磷彈,讓他們敵人吃夠了苦頭)。
樓宇湘在龐貝背心上看到的那個掌印,就是被方圓用燃燒着白磷的右手,給印上去的,很有武俠小說中那些内功高手的風采。
方圓好像很喜歡玩白磷燒手這個遊戲,雙手搓滅了後,又從一個小鋼罐子裏倒出了一點,均勻的塗在右手上,快速在空氣中晃了十幾下,就有綠油油的冷火燃燒了起來。
秦大川不喜歡玩這種遊戲,反而還很厭惡這玩意,幹咳了一聲:“咳,老大,我覺得你對樓宇湘身邊那些--咳,嗓子有些癢,感冒了?”
“想問什麽就問什麽,别這麽吞吞吐吐的,跟便秘似的。”
方圓慢慢揮舞着燃燒着冷火的右手,也沒看秦大川。
“好吧,那我可就說了啊,說錯了你别生氣。”
秦大川吸了下鼻子,跟格林德對望了眼後,才說:“樓宇湘該死,無論你怎麽懲罰她,我都是高舉雙手雙腳的贊成。可我覺得,覺得她身邊那些保镖不該死。”
“你在責怪我濫殺無辜?”
方圓總算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着秦大川。
秦大川很想搖頭,結果卻是點了點頭,艱難的回答:“是。”
坐在方圓身邊沙發上的格林德,點煙的動作僵住,有些驚詫的看向了秦大川。
他還真沒想到,秦大川竟然有膽子指責方圓。
“你呢,格林德。”
方圓回頭,看向了他。
格林德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看老大眼裏帶有‘殷切的詢問’意思,隻能艱難的咽了口吐沫,喃喃說道:“我覺得,秦大川說的很有道理。作惡的,隻是樓宇湘一個人,他們隻是受她驅使的工具。”
“你也這樣想?”
方圓笑了,很輕蔑的樣子。
格林德不敢再說什麽了,隻是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心裏埋怨秦大川吃錯藥了,才不滿老大的濫殺無辜。
不過說實話,格林德的想法,跟秦大川相同--現在方圓的行爲,貌似跟花小妖很相似啊。
格林德不說話了,秦大川也不說了,方圓也沒再問,再次低頭看着自己右手。
盤在那邊沙發上睡覺的毛驢,敏銳察覺到了什麽,睜眼掃了一圈後,跳了下來跑到方圓面前,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目光中帶着明顯的詢問之意:驢哥在睡覺時,這倆蠢貨到底說錯什麽了?
方圓才不屑給它解釋,依舊看着右手上的冷火,說話了:“問你倆一個問題。”
方圓說話後,房間内有些壓抑的氣氛,才悠忽不見,格林德倆人齊聲回答:“老大,你問。”
方圓問:“樓宇湘那些保镖,爲什麽會幫她欺壓别人?”
“樓宇湘是他們的老大啊。”
秦大川搶先回答:“就像我跟格林德,是你小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