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不是她一個十七歲女孩能摻和的,盡管她很想像昆侖那樣,爲了救小北姐‘雖千萬人吾往矣’,可想到跟她相依爲命的母親,在狠狠咬了下嘴唇後,猛地挂擋,踩下了油門。
正如昆侖所預料的那樣,那些引她們來這兒的人,主要目的就是她。
至于林盼盼這個小保安,還遠遠沒有被他們看在眼裏,所以她急速調轉車頭向來路狂奔而去時,埋伏在周圍的那些狙擊手,并沒有誰阻攔她。
林盼盼沒有駕照,年齡也不大,開車技術卻相當的不錯,幾乎是在眨眼間,就駛出十數裏路,才猛地一個刹車,停在了公路中間。
她不能不停,因爲有輛車從對面直直的撞了過來,車燈雪亮,無論她往左還是往右,都能及時封堵她前進道路,讓她隻能在兩輛車要重重撞在一起的瞬間,及時踩住了刹車。
冷汗,從林盼盼額頭冒了出來,她死死盯着那輛也及時停住的車子,艱難的咽了口吐沫,抓着方向盤的雙手,手背上有青筋崩起。
最終,人家還是不想放她離開。
林盼盼沒有着急下車,她很清楚當前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坐在車裏等待逃亡的機會,踩在油門上的腳尖微微翹起,蘭博基尼就像睡着了那樣,發着勻速的輕鼾聲。
不過一旦有逃跑的機會,林盼盼絕對會松開刹車,讓這輛車變成一頭擇人而食的猛虎,用最快最兇猛的速度撲上去。
她清晰的看到,對面那輛車的車門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跳了下來。
這是個身穿黑色西裝的死老外,還是個光頭。
那腦袋,在車燈照耀下就像個特大的電燈泡,臉上還帶着惡心的奸笑,肯定是因爲他能成功逼得林盼盼停車而得意。
光頭死老外下車後,就倚在車門上拿出香煙,好整以暇的點上一顆後,才雙手抄在口袋裏,慢悠悠走過來,笑眯眯的說道:“小妹妹,這輛車好像不是你的吧?”
蘭博基尼的車窗玻璃,在霓裳會所門前時,就已經被昆侖一拳打碎,所以林盼盼當然能聽到光頭死老外在說什麽,遲疑了反問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趕緊下來吧,免得惹我老大生氣。”
死老外也沒回答林盼盼的問話,斜跨一步,又倚在了車頭上,依舊笑眯眯的說:“别害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要不然,在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後,你漂亮的小腦袋瓜子上,就會多了個小血洞的。”
林盼盼眉梢急促挑了幾下,看向了死老外右邊褲子口袋那邊--有個似槍管樣的東西,明顯凸出了口袋半寸,正對着她的腦門。
“你、你是誰?”
林盼盼額頭冷汗更多,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推開了車門。
如果昆侖不曾一拳把車窗玻璃打碎的話,林盼盼還能仗着豪車所自帶的保護措施,落下門鎖再打電話報警--現在她沒有任何的依仗。
僅僅看死老外好像狗熊那樣的身體,她就知道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忍一下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真正的聰明人,才不會處在對自己不利的局面下,逞英雄呢。
這是武校教練私下裏常說的一段話,林盼盼算是記住了。
“我是救世主--”
死老外臉上的奸笑消失,換上正氣凜然的神色,回頭看了眼後繼續說:“的手下第一員大将,人稱大金剛的格林德。”
林盼盼有些懵,卻敏銳捕捉到了死老外眼裏閃過的那絲得意,恐懼迅速潮水般的退去,輕輕松了口氣:死老外,隻是裝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來吓唬她罷了,根本不會傷害她。
“你、你爲什麽偏偏攔住我?我又不認識你。”
林盼盼問出這句話時,對面車子車門又打開,死老外所說的救世主走下了車。
救世主--以前林盼盼隻要看到、聽到這三個字,眼前就會浮現一個全身被黑色、或者白色麻布緊緊包裹着的家夥,隻露出一雙裝比、哦,是睿智的眼睛,充滿憐憫的看着這個世界。
這明明隻是她自己對救世主啥模樣的瞎想,卻沒想到今天所看到的‘救世主’,還真是這副熊樣子。
光頭死老外所說的救世主,可不就是全身被白色麻布包裹着,隻露出一雙眼睛,好像死了老婆的男人那樣嗎?
“唉,小妹妹,這輛車子是我們的。你偷走我們的車子,我們不攔你,攔誰?”
死老外歎了口氣,雙手從口袋裏拿出來,聳聳肩攤了下雙手。
“哦,原來車子是你們的,對不起。”
林盼盼這才猛然醒悟,車子是昆侖偷來的了,本能的趕緊彎腰鞠躬緻歉。
“格林德,把這孩子送回市區吧。”
死老外還沒說什麽,披麻戴孝般的救世主說話了,語氣木然,不帶有一絲感情。
“好的。”
死老外點頭,向後退了一步,擡手對林盼盼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
林盼盼猶豫了下時,救世主走了過來,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依舊是死人口氣的說:“放心,他不會傷害你的。”
救世主在擡手拍向林盼盼的肩膀時,她下意識的要躲,而且反應也不慢,但就是沒躲開,就像她不曾做出過躲閃動作那樣。
嗡!
林盼盼茫然的低頭看着自己右肩時,蘭博基尼發出了低沉的咆哮聲,車子急速後退出十數米遠,接着就是一個超級變态的原地一百八大擺尾,呼嘯着向前沖去。
“他、他好像認識我。”
望着那邊呆愣良久的林盼盼,才忽然說道。
好像很是有些多愁善感的死老外,又歎了口氣:“唉,救世主嘛,自然認識好多人了。”
“你、他,到底是誰?”
林盼盼擡頭,看向死老外。
“我是格林德,他是我老大救世主啊,不是跟你說了嗎?”
死老外再次聳聳肩,轉身走向車子:“走吧,我送你回家。唉,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不在家好好學習,幹嘛要穿一身老虎皮跑到荒郊野外來呢?幸好,那些人還沒有傷害你的打算,不然你可跑不了這麽遠。”
“你、你們早就知道前面有伏兵,要對付方圓姐?”
林盼盼快步跟了上去。
“呵呵,我們老大說了,你方圓姐現在心有些亂了,要不也不會睜着眼的往人家圈套裏鑽。”
死老外回頭笑了下,那副得意的樣子,很想讓林盼盼在上面揍一拳。
林盼盼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時,不甘心的再次問道:“你老大到底是誰?”
“救世主。”
死老外擡手,在自己額前、心口胡亂劃了兩個十字,卻又高喧了一聲道号:“無量天尊,他就是救苦救難的救世主。”
昆侖很清楚,當她走下車子後,就算是已經踏進了鬼門關,哪怕科幻電影中的救世主現身,也别想改變她的命運。
她不怕死。
從她九歲那年,對爺爺發誓說她會替某人去殺人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随時去死的心理準備。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始終在時刻準備着去死。
但今晚她又不想死。
她死後,誰來保護水暗影?
可有些事一旦發生,就再也沒有誰能改變。
我隻能做到這一點,我盡力了。
昆侖長刀慢慢落下,緩步走下河堤時,心裏這樣想。
夜風吹來,吹起昆侖腦後的長發,打在她的臉上,有些疼。
她走到河邊的石子小路上,低頭看了眼蜷縮在車前的那個女人,沒說話。
“起來吧,沒必要再演戲了。”
始終到背着雙手,看着昆侖緩步走下來的男人,淡淡的說道。
那個女人,馬上就擡手扶着車頭翻身站了起來,跟同伴一起掏出手槍,對準了昆侖。
“都把槍放下。”
男人又說話了,聲音有些冷:“這麽近的距離,她想殺你們的話,你們的腦袋早就飛到河裏喂魚了。”
那倆女人愣了下,趕緊讪讪的放下槍,知趣的快步向東了過去。
昆侖看着男人,低聲道謝:“謝、謝謝。”
她謝男人,是因爲他給了她足夠的尊重。
盡管,尊重并不能改變她的命運。
“不用謝。”
男人搖了搖頭,說:“無論是誰,都沒資格用這種‘貓戲老鼠’的态度對你--對了,你是怎麽看出破綻的?”
昆侖沒說話,隻是擡頭看了眼河對岸。
男人也看了一眼,接着歎了口氣:“唉,如果鐵遼他們在那邊的話,是絕不會被你發現的。”
“你、你是龍頭的、的……”
昆侖嘴角輕輕抿了下,把長刀慢慢插在了河堤上。
“我就是龍頭的繼任者,郭易秦,也是前段時間冒充方圓的人。不過,我失敗了,我沒有騙過那條叫毛驢的狗子。”
郭易秦依舊到背着雙手,轉身緩步向前走去。
昆侖跟了上去,沒有帶走她插在河堤上的長刀,聲音苦澀的說:“除了我之外,他、他身邊的任何人,哪怕是一、一條狗子,也是聰明的讓人吃驚。”
“你不用妄自菲薄。如果沒有你,水暗影早就被人幹掉了。我們其實都很清楚,方圓并不可怕,他能闖出這麽大的名頭,就是因爲有你在身邊。”
郭易秦緩步前行,語氣平靜的說:“你的存在,是我唯一羨慕他的地方。很可惜,他貌似不怎麽珍惜你。”
“那是,因爲我,不值得他珍惜。”
昆侖語速極慢的說着,踏着郭易秦走過的腳印,絲毫不差的跟在後面。
兩個人,就像漫步深夜河邊的情侶那樣,走的每一步都那樣的協調。
郭易秦來到一棵大楊樹前後,停住了腳步,轉身。
昆侖也停步,依舊跟他保持着精準的三米之遙。
“我真的很欣賞你,棄暗投明吧。”
郭易秦看着昆侖的眼睛,語氣真誠的說道:“我需要你這樣的人幫我,一起來對付來自黑暗世界的邪物。”
“我,始終,都在明處。”
昆侖淡淡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