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爲毛驢通人性,無論做什麽,都能符合方圓的意思。
相比起毛驢來說,九幽王更像一個人。
最起碼,她有着跟人類那樣的身軀,相貌,功能。
更能像人類那樣說話,說請你愛我。
還能站在方圓的立場上,甘心幫他去做任何事。
但她卻有毛驢拍馬也比不上的殘忍。
那是比塵世間,任何一種已知生命體都要狠毒的殘忍。
那些撲上來想把方圓碎屍萬段的敵人,在九幽王面前,完全就成了被盡情屠宰的雞鴨,尤其是殺心更盛時,她接連活生生劈開了三個北朝士兵。
也正是她這個異常殘忍的動作,才讓在發現她是九幽王後、還把她當做最大助力的方圓,猛然發現:他正在幫一個不明物種,在屠殺自己的同類!
方圓有這種想法很正常的。
就像一對親兄弟打架時動了刀子,好像不是一個爹媽養的那樣,發誓要把對方趕盡殺絕--但事後,無論過去多少年,兄弟之間都視若仇敵不來往,可一旦老二被别人欺負了,老大鐵定會紅着眼的抄起刀子,去幫他。
因爲他們是一奶同胞的兄弟。
兄弟之間無論有多麽大的仇恨,那都是自家的事。
但絕不會允許外人,來欺負自家兄弟。
又好比上個世紀的三四十年代,當東洋人入侵華夏後,本來内戰不休的華夏,不也是立即放下私仇,團結起來一緻抗倭?
至于打完後,還會不會發生内戰,那就是華夏人自己的事了。
所以呢,哪怕方圓明知道在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就跟北朝人、東洋人是不死不休、不擇手段也要幹掉對方的關系,可在九幽王這個‘外敵’以她最喜歡的殺戮而殺人後,立馬就激起了方圓身爲人類的人性。
從而覺得,九幽王才是最可怕的。
就算無法殺掉她,也絕不能再跟她一道,去殘殺自己的同類了。
總之,現在的情況,多少有些‘外星人入侵、世界各國人民應該團結起來一緻對外’的意思,是個正常人,就會跟方圓一樣做出當前的選擇。
再說了,九幽王後來說得那些話,更加讓方圓不會因此而後悔。
現在,那個魔頭已經獨自去殺人了。
以殺戮,來稀釋她對方圓的強烈恨意!
殺吧,殺吧,反正我又沒有跟你在一起,就不用擔心接受人性的拷問了。
方圓翻身坐起,閉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再睜眼時已經從蓋着他的那具屍體裏,緩緩抽、出了昆侖陌刀。
沒辦法,爲了掩藏這把陌刀不被九幽王發現,北朝兄弟的屍體,絕對是最佳藏刀之所。
刀鋒狹長、鋒利異常的陌刀,沒有一絲鮮血,刀刃在昏黃的燈光下,散出冷森的寒芒,也映照出了方圓那張滿是污血的臉。
對着刀刃中的自己凝視片刻後,方圓低頭看向了那具屍體上的衣服。
他覺得,他該成爲一個劫後餘生的北朝士兵,去找他的長官哭訴,這邊的戰鬥有多麽的殘忍。
順便再溫柔的掐住長官的脖子,問問水水姐等人在哪兒。
水水姐等人在哪兒,崔金玄才不會去管。
因爲他現在已經完全吓呆了,手足冰冷,眼珠子都凍僵了,長久時間的盯着監控器,親眼目睹他那些優秀的手下,被那個女人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
那是什麽東西?
當看到九幽王摘出最後一個戰士的心髒,高舉着緩緩遞向嘴裏時,崔金玄再也無法忍住,張嘴噗的一聲,吐在了顯示器上。
他圓可去死,也不想再看這樣的畫面了。
他當然不會去死--僅僅是不想看這些畫面而已,實在沒必要去死的,完全可以像條瘋狗那樣,在不停的嘔吐間,抄起一把椅子,就狠狠砸在了顯示器上。
隻要把顯示器都砸爛,豈不就看不到那個殘忍的女人了?
崔金玄的手下們,此時也都從沙比中清醒過來,紛紛大聲尖叫着,跟長官那樣,抄起一切能拿起的東西,把所有的顯示器都砸了個粉碎。
還有音箱。
顯示器雖然碎了,可音響卻始終忠誠的播放着那個女人陰恻恻的聲音。
砸了!
嘁哩喀喳聲中,所有的音箱都報廢了。
崔金玄終于停止了嘔吐,臉色慘白,大張着嘴巴好像被人撈到沙土地裏的魚那樣,劇烈的喘着,黃豆大小的汗水,從額頭滾滾而下。
他終于深刻意識到,他錯了。
他的錯,當然不是砸壞了這些對北朝來說,相當珍貴的監控設備。
而是沒有聽從豐田秀敏的話。
如果他聽了那個東洋女人的話,那麽就不會派出多達五十個人的特别小分隊,去狙殺那個詭異的女人(這時候,方圓已經被他自動屏蔽了,有誰會在意一個戰鬥開始,就抱着腦袋藏進掩體内的膽小鬼),就不會被人家殺了個幹幹淨淨。
唉,他怎麽就不遵守合約呢?
難道說,這就是違背承諾、不守信用的懲罰嗎?
隻是這代價,貌似也太大了些。
“快、快去找豐田君,請她來見我!”
望着那堆狼藉傻楞很久後,崔金玄才如夢初醒,然後大聲吆喝手下,趕緊去請東洋盟友--大家必須得坐下來,相敬如賓的,好好商量一下該怎麽鏟除(或者說躲避)那個鬼女人的大計。
馬上就有手下大聲答應着,飛一般沖出了指揮所。
就在那會兒,還被崔君以輕蔑眼神看着的豐田秀敏,現在已經成了他最親近的人--不,是最尊敬的盟友,現在崔君無比渴望,能得到她的指點。
貌似,那個女人早就知道那個鬼女人的存在,所以才會那樣感興趣。
命令下達完畢後,崔金玄又想到了一件事:得趕緊跟上級領導彙報這邊的情況。
特麽了個比的,是誰連電話機子都給砸爛了?
真是一些沒用的廢物!
崔金玄雙目一瞪,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嘴角、胸前還有嘔吐物的殘留,在他拿捏出上級領導的嘴臉時,樣子是那樣的可笑:“是誰?把電話--”
他剛說到這兒,就忽然聽到有凄厲的慘叫聲,從指揮所門外傳來。
怎麽回事?
馬上,就有兩個距離門口最近的人,懷抱着制式微沖撲向了門口。
但接着,他們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飛了回來--灑出一路的血花。
兩個人重重砸在崔君的腳下時,四肢已經開始劇烈抽了起來,胸口赫然都多了個大血洞,鮮血咕噔咕噔的向外冒。
崔金玄的眼珠子,瞪的都差點跟上他嘴巴了,本能的擡頭看向門口時,就看到一個血人,從外面緩緩走了出來。
絕對是血人,渾身上下、滿頭滿臉都是鮮血,甚至還有幾片碎肉挂在肩膀上,根本看不出她的樣子,甚至分不清男女,但那雙眸子,卻散發着讓人驚駭的熒光。
還有殘忍的瘋狂。
這就是那個打不死的女人了。
她怎麽會找到指揮所來的?
哦,肯定是剛才跑出去有請豐田君的那個手下,洩露了指揮所的所在,才引來了這個魔女。
真特麽的廢物,你自己死就死吧,怎麽可以暴露指揮所?
崔金玄很生氣,但更多的卻是害怕,當九幽王桀桀的笑着,緩步走進來後,他才蓦然清醒,此時可不敢生氣,更不能害怕,而是得全力對付她。
“打死她,開槍打死她!”
崔金玄瘋了般的怒吼着。
到底是領導幹部,反應要比手下要快許多,正是他的咆哮,驚醒了那群扮沙比的手下們,條件反射般的舉槍,扣下了扳機。
哒、哒哒!
十數道由子彈組成的火力網,咻咻厲嘯着,狠狠擊打在九幽王身上--她正面的每一個地方。
但所有的子彈,都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叮叮當當聲。
多麽可惡的刀槍不入!
這個魔女的皮膚,得有多麽駭人的密度,才能抵擋住子彈的瘋狂掃射?
沒有誰去考慮這些。
因爲在子彈響起的一瞬間後,九幽王就動了。
桀桀的嬌笑聲中,血光飛濺,慘叫聲幾乎連成了一串。
這是個打不死的怪物,必須得逃,用最快的速度逃向指揮所後方--那邊,有個電梯,可以直上直下,上能去地面,下能到數百米處。
無論去哪兒,都比呆在這兒要好太多!
有腦子靈光的,在發覺大勢不妙後,馬上就扔下微沖,轉身就跑向後面。
特麽的,我已經反應夠快,逃的夠快了,是誰還能逃到我的前面?
哦,是崔領導。
怪不得能當領導呢,原來見勢不妙、撒腿就跑的本領,也不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這個注定隻能活到今天的士兵,已經看到了電梯,更看到領導用驚人的撲擊速度,一個狗吃屎,就撲進了電梯内。
電梯可不是那種全封閉的,而是鐵籠樣式的。
崔金玄撲進電梯内後,馬上爬起來伸手去拉門。
就在這時候,緊随其後的士兵,已經飛身撲了過來,抓住了鋼筋焊接而成的電梯門,嘶聲叫道:“等等我!”
等你?
擦,有沒有搞錯,你是沒看到那個鬼女人已經撲過來了。
崔金玄咬牙,猛地擡腳,狠狠跺在士兵抓住電梯門的手上。
“啊!”
士兵長聲慘叫着,本能的剛松手,崔金玄就已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迅速落插的同時,已經啓動了電梯運行鍵。
無論向上還是向下,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趕緊撤乎。
電梯好像打擺子似的頓了下時,九幽王到了--彎腰伸手,就抓起了趴在地上慘嚎的士兵。
“等等我!等等--我。”
士兵根本不敢回頭看,隻是拼命掙紮着,滿臉都是極強的求生樣子。
他是多麽渴望,尊敬的領導,能夠把他一起帶走。
隻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就在他喊出第五個字時,一隻血淋淋的手,已經從他前心位置,突兀的出現。
士兵雙眼瞳孔驟然擴散時,電梯已經急速下行,帶着他對這個世界無比美好的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