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
要是擱在以往,她早就抱着那個抱枕香甜的睡過去了,不到早上七點,是不會醒來的。
哪怕是天塌下來,在七點之前,也不許任何人來叫醒她。
女人要想保持驚人的美麗,就必須得保持每天八小時的足夠睡眠。
樓宇湘可以不要男人,但必須得要睡眠。
送走張良華後,昨晚十點半後,泡了個牛奶浴的樓宇湘,就躺在炕上捧起一本詩集,等待困神的到來。
以往她最多看二十分鍾,上下眼皮就會打架,然後就會安歇--等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七點了。
十數年的習慣,讓她的生物鍾相當準确,甚至不用定制鬧鍾,就能在早上七點醒來(誤差絕不會超過五分鍾),開始新的一天。
可今天,還真是怪了。
這都淩晨四點過五分,再過一個多小時天就亮了,她還是沒有絲毫的睡意。
反常,很反常。
難道說,就因爲她昨晚爲了等方圓,等到淩晨一點後,就把安歇的興緻,一下子都破壞的緣故?
方圓沒有來。
林林說,他喝多了,站都站不穩了,滿嘴的胡說八道,還想對她動手動腳--林林覺得,他在那種狀态下來找樓總,也沒多大意思。
畢竟喝醉了的男人,在看到樓總這樣的頂級美女後,總會想入非非,說出一些找死的話,那樣反而不美了。
所以呢,林林就在電話中告訴樓總,說讓方圓天亮後再來。
他也保證了的。
可林林的保證,卻左右不了樓宇湘的決定。
樓宇湘說過,今晚方圓要是不來的話,就會出動九号。
她不會改變主意,尤其是她自己看不清的人。
看不清的人,才是危險的人。
對付未知危險的最好辦法,就是連根鏟除。
樓宇湘還能從林林的彙報中,聽出她在爲方圓開脫:唉,這個表面很冷漠的小秘書啊,卻總是把人世間想的太美好。
那些臭男人的話,也是能相信的?
看着袅袅升起的煙霧,樓宇湘正準備再拿起詩集時,手卻頓住了。
她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響聲,很小心的樣子。
這肯定是完成任務的九号回來了。
隻是,他不知道在樓總休息時,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許任何人打攪嗎?
樓宇湘黛眉微微皺了下,沒有理睬,捧起了詩集。
她覺得,看在她今晚心情還不錯的份上,可以原諒九号一次。
樓宇湘在看徐志摩的詩集。
對于這個短命的詩人,樓宇湘其實并不怎麽喜歡。
徐志摩太花心了,明明已經有了老婆,還又喜歡上了林徽因。
林徽因,絕對是那個時代的大才女,不但長的漂亮,眼光也很準,要不然也不會拒絕隻會做幾首破詩的徐志摩,選擇了更加‘實用’的梁思成。
徐志摩坐飛機在山東境内失事,就是想去見林徽因最後一面的。
可能是老天爺也很不爽他的這些做法,才讓他咣當一聲從天上掉下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
對于這個花心男人的結局--樓宇湘很喜歡,卻真不喜歡繼續響起的敲門聲。
還是套間的房門。
這證明,有人在沒經過她允許的情況下,進了客廳,來到了套間房門前。
就算是林林,也不敢這樣無禮的。
九号,連名字都沒有,隻是一個劊子手存在的九号,當然更不敢。
那麽,來者是誰呢?
又是爲何而來?
會不會是--方圓?
那個男人,終于要從迷霧中走出來了嗎?
樓宇湘輕輕歎了口氣,把詩集放在了身上,屈起雙膝看着門口,淡淡的說:“進來吧,門沒鎖。”
門,慢慢的開了,一個身穿黑色衣服,身材剽悍的男人,出現在了樓宇湘的視線中。
九号。
這個膽敢擅自闖進樓總房間裏的人,竟然是走狗一般的九号!
看着站在門前的九号,樓宇湘笑了,擡手抓住被單,掀了起來。
繡花白色被單掀起後,露出樓宇湘那嬌小,卻異常迷人的身體。
難道說,所有媚到骨子裏的女人,在晚上睡覺時,都不喜歡穿貼身衣服的嗎?
葉明媚是這樣,水暗影是這樣,樓宇湘,也是這樣。
看着斜斜倚在炕上,随意屈着腿的樓宇湘,九号的雙眼中,猛地浮上野獸般的亮光,喉結更是不住的動,嘴唇慢慢翻起,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
沒辦法,塵世間沒有幾個男人,能在親眼看到樓宇湘那精緻的身軀時,還能保持無動于衷--人參果的稱号,可不是随便叫的。
樓宇湘,就是樓宇湘。
她明明知道九号的擅入行爲,隻能用死來解釋,可絕不會像太多女人那樣,或憤怒的尖叫,或驚懼的厲聲叱責,讓他滾出去。
因爲她很清楚,自己當前的處境:九号能擅入她的房間,就足夠證明已經把在外面守着的陳宗華等保镖,給幹趴下了,才能來做瘋狂的事兒。
九号要做的瘋狂事情是什麽?
自然是想品嘗一下人參果的滋味。
九号不缺錢,因爲樓宇湘已經給了他足夠的錢。
在男人眼裏,女色,是促使他們找死的永恒主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
樓宇湘相信,任何一個男人在得到能擁有她的機會時,都不會放過,更不會在乎事後的生死。
既然男人已經不在乎生死,那麽樓宇湘就不能激怒他:你不是想要我嗎?好,那就來吧,隻要你别傷害我,讓我活下去--今晚,最多隻能算我老了沒事時,偶爾會回想起的一個小插曲罷了。
慢慢擡起修長的左腿,動作無比優雅的放在了右膝上,樓宇湘吃吃的輕聲笑着:“來呀,你還猶豫什麽呢?總看着,是做不了事的。”
九号很乖,很聽話,走向了樓宇湘。
隻是,他剛走了一步,就忽然張開嘴,就像蹦到沙土裏的魚那樣,竭力呼吸着空氣--卻有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嘴裏嘩嘩的淌了出來。
他那雙眼中的亮光,也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可身子,卻依舊站的筆直。
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在看到這相當駭人的一幕後,都會被吓壞的。
樓宇湘,卻依舊甜甜的笑着,看着九号。
她不怕?
不是,她已經被吓得忘記害怕時,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了。
這個甚至比葉明媚還心狠手辣(最起碼,葉明媚沒有接連殺自己三任丈夫)的小女人,誠然害死過人,也從不拿着别人的死活當回事,可她終究沒有親眼見識過,有人會活生生死在她眼前過。
一個人好好的,卻忽然從嘴裏向外冒鮮血,這隻能說是他的内髒出了問題,
就像現在樓宇湘看到的那樣,一隻手慢慢從九号前胸的位置,慢慢伸了出來。
就像恐怖科幻片中,那些被異形當做宿主的可憐人那樣。
這是一隻相當纖美的手,如果沒有鮮血的話。
嘴裏不停冒血的九号,也低頭看了眼那隻手,然後才如釋重負般的,長長吐出一口氣,瞳孔攸地散開。
那隻手,緩緩縮了回去,就像午夜昙花瞬間綻放後,又收斂了那樣。
九号慢慢的跪了下來,身子緩緩前撲。
樓宇湘就看到了個女人。
長相很一般,但身材卻相當不錯的女人,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在男人面前,哪怕是八百個男人齊齊的注視下,一絲不挂的樓宇湘,也能保持她最優雅的姿勢--因爲她很清楚,她迷人的軀體,就是對付男人最好的武器。
卻對同性的女人,不會有絲毫的作用。
所以在看到這個女人後,樓宇湘馬上就放下腿,扯過毛毯蓋在了身上。
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也讓她猛地從吓傻中清醒,張嘴要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時,女人卻及時擡手,血淋淋的食指豎在了自己唇上,做出了個噤聲的動作。
樓宇湘閉上了嘴,用力抓住了那本詩集,就像隻要用力,特别喜歡美女的徐志摩,就會從天而降,把她從這噩夢中帶走那樣。
女人慢慢放下手,走到了旁邊的窗前,用質量上乘的窗簾,很仔細的擦拭着手上的鮮血。
樓宇湘用力咬着嘴唇,看着女人,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把手指縫裏的最後一絲血漬,也擦幹淨後,女人才淡淡的問道:“你是不是很害怕?”
“是、是。”
如果是放在平時,依着樓宇湘的傲氣,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會承認自己會害怕。
一個連殺自己三任丈夫的小女人,還會怕什麽?
現在她不由自主的承認自己害怕,就證明她确實快被吓死了。
“你放心,我還不想殺你,你還有用。”
女人說着,轉過了身。
“那,那就好。”
聽說自己沒有生命危險後,就像夏季陽光照在冰棍上的恐懼,迅速蒸發掉了,讓樓宇湘在最短時間内,恢複了冷靜,開始打量女人,并問道:“你是誰?”
“你的膽量果然不小。”
女人應該是笑了笑,隻是那笑很木然,就像臉上的肌膚死了那樣。
“你戴着面具了。”
樓宇湘又說。
“是。”
女人沒有否認。
樓宇湘又問:“我,能看看你的樣子嗎?”
話剛出口,樓宇湘就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很可笑:人家既然是戴着面具來找你,又怎麽會給你看她的真面目?
讓她沒想到的是,女人擡手在臉上抹了下--手放下時,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卻依舊是面無表情。
“變臉?”
樓宇湘呆了下,又說:“這不是你的本來面目。”
女人沒說話,再次擡起手。
看着不斷揮舞的手,看着那張在瞬間,就不斷變幻模樣的臉,樓宇湘快要崩潰了--女人,在短短兩分鍾内,足夠給她展示了七十三張臉!
每一張臉,都不相同,卻又相同:同樣的面無表情。
“不要再變了!”
樓宇湘霍然擡手,捂住眼睛嘶聲叫了一句。
女人很配合,放下了右手。
“是你,是你砍斷李超然他們的手。”
樓宇湘用力呼吸着,看着女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