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樣子很動人。
要比九幽王的長相好看太多--真正的女人,哪怕是在臨死之前,也會本能的注意到别的女人的美:相比起九幽王的長相,她呈出虎爪的五指,是那樣纖長,白皙,好看,就像午夜才會盛開的白色優昙花。
九幽王抓向陳婉約的右手,就是死神。
到目前爲止,已經有至少九個人,被這隻好看的手,活生生的摘走心髒了。
陳婉約,就是第十個。
她沒有任何躲開的可能。
她所做的,隻能是盡可能睜大眼,低頭看着自己心口--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心髒,在被挖出來後,還是不是跳動着的。
陳婉約低頭的瞬間,九幽王的鬼爪,已經刺進了她的心口。
無比的疼痛,讓她蓦然張嘴發出一聲慘叫:“啊!”
夜搜魂也想大叫,最好是咆哮着,用所有的力氣。
可是她不敢。
哪怕老人是她的親叔叔,她也不敢,所以在嘴巴張開後,又猛地閉上,因爲太過用力,發出了格的一聲響。
就像大多數時候那樣,老人總是喜歡背對着她,聲音是那樣的波瀾不驚:“搜魂,你還記得,你在要求加入七殺手之初,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些話?”
“記得。”
夜搜魂咽了口吐沫,才艱難的說:“您說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還有呢?”
老人依舊頭也不回的問道。
“還有就是,慈不掌兵。”
夜搜魂垂頭,盯着自己的腳尖:“您說過,我各方面其實都很優秀,隻要能真正懂得這兩點,那麽就能成爲你稱職的接班人。”
“在箭扣長城上,我已經給過你一次去過正常人生活的機會了,可你卻拒絕了。既然是這樣,那麽你以後就得嚴格按照1我的命令去做,這是你的職責。”
老人轉過了身,黎明前的曙光,斜斜的映在他身上,看起來更加的高大,也更加的孤獨:“現在,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退出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夜搜魂擡起頭,看着老人過了很久,才搖了搖頭:“不。”
“那就去按照我說的去做。”
老人說完,走向那兩扇木闆門,喃喃的說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這句話,是北夏著名政治家、文學家範仲淹的一句名言:你一家悲哭,也比不上一個省的人悲哭呀!
夜搜魂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張嘴還想再勸說的那些話,立即咽了回去。
“話是這樣說,可是對方圓,太不公平了。方圓,我知道,你在得知這些後,肯定會來殺我的--我等你來。”
沉默很久,她轉身看着南方,喃喃說出這些話時,覺得心口隐隐發疼。
心口疼--尤其是心髒即将被硬生生挖出來時,肯定很疼,很疼。
疼到早就做好被殺準備的陳婉約,都受不了,本能的發出一聲慘叫。
那隻手,才不會因爲她的慘叫聲,就會停止。
就算是停止,也是因爲有一把鋒利的短刀,用讓九幽王都不敢忽視的速度,咻咻厲嘯着,刺向她的左眼。
無論是速度,還是角度,力度,都是相當到位,逼得她不得不迅速擰身,擡手打開了那把刀子。
這把刀子,正是九幽王剛才從陳婉約手中奪過,甩出去的那一把。
刀子還沒有落地,就被人接在手中,用最快的速度,刺向她的左眼,迫使她暫時放棄已經殺了一半的陳婉約。
正如老人所說、陳婉約剛才就驗證過的那樣,九幽王确是邪門的刀槍不入--可她的眼睛,也能擋得住刀子?
方圓不相信。
事實證明,他判斷的非常正确,九幽王的眼睛,害怕被刀子刺中。
“嘎嘎!”
怪嘯聲中,閃電般撲上來的方圓,左手一揚:一把幹土(堤埂上抓得)灑了過來,依舊是九幽王的雙眼。
幹土雖然不會傷到九幽王這樣的高手,卻能迷住她的眼睛。
沒有誰希望自己眼睛被迷住的,所以九幽王出于本能,隻能再次後退。
同時,她心中也無比的驚訝:方圓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出乎她的意料。
她怎麽能知道,方先生之所以能在國際道上闖出那麽大的名頭,就是因爲一個快,無比的快!
(當初在箭扣長城下,方圓要是真想甩開鐵遼,最多十秒鍾,就能把他甩的影子也看不到。
他跟鐵遼怒罵,糾纏,甚至還甘心被劃了衣服胳膊的,是因爲看出老鐵沒打算真砍他,就是發洩。
既然大家是哥們,陪他發洩一下,也是責任。)
方圓不但跑路快,偷東西快,撲殺時的速度,也同樣很快。
這次,他沒有藏拙。
老天爺可以作證:方圓在看到陳婉約一刀滑過九幽王的咽喉,她卻毫發無傷後,就知道她真如老人所說的那樣,刀槍不入了。
沒有誰,敢在這樣一個邪惡的敵人面前,再搞啥子低調。
所以,方圓在撲向九幽王時,絕對是用了全力。
已經不錯了,他的全力撲擊,也算及時阻礙了陳婉約被殺。
“小心!”
接連逼的九幽王後退後,方圓已經抄起陳婉約,半擰身接着疾撲過來的慣性,雙臂一揚把她抛了出去。
陳婉約人在半空中,心口鮮血也灑出一道弧形,她本能的擡手用力按住傷口時,重重摔倒在了麥地中。
幸好,麥地就像地毯那樣軟。
“笨蛋,都提醒你要小心了!”
方圓眼角餘光瞥見陳婉約臉朝下的砸在麥地中後,低低罵了句時,右手一招--被九幽王打掉的那把刀子,再次出現在他手中,随着他的疾撲動作,化作一道冷森的閃電,依舊刺向敵人左眼。
話說,盜聖的名号,可不是方圓用嘴巴吹出來的,是用他那雙鬼手掙來的。
無論九幽王把刀子甩出去的力氣,速度有多大,他都能及時抄在手中。
真正的小賊,有時候就是魔術師,能用最快的速度,做出讓人看不出的動作。
笃!
哪怕九幽王,也躲不開方圓的全速撲擊,最多隻是側臉,讓眼睛躲開刀尖,卻刺在她左臉頰上,發出啄木鳥啄木頭時的奇怪響聲。
毫發無傷。
剛才親眼看到陳婉約一刀割向九幽王咽喉時,見她屁事也沒有時,方圓就已經夠吃驚了。
不過,男人永遠都不會屈服的傲氣,使他必須得親自試一試:陳婉約揮出那一刀的力道,怎麽可能跟方先生相比?
現在輪到他--比陳婉約強不了多少。
最多,也就是靠着無與倫比的速度,迫使九幽王躲開眼睛。
但他全力刺出的刀子,刺在她臉上後,卻啥作用也沒起到。
奇怪的手感,過電般的從方圓右手傳回後,他的心兒,瞬間冰涼:草,果然如此流弊!
真正的英雄,在面對極度危險時,從來都不會退縮,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會迎頭撲上去。
所以,他們會成爲英雄,躺在冰冷的墳墓中,供後人膜拜,茶餘飯後談論他們的英雄事迹……
方先生才不屑做英雄。
他更喜歡當個真實的小人:英雄的名号雖然好聽,可好像遠遠不如活着更實惠。
發覺大勢不妙後,方先生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即轉身就跑。
“仗着跑得快,就想走?”
方圓閃電般的縱身撲出四五米時,脖子後面卻傳來陰恻恻的聲音(九幽王的聲音,總算是有了點感情),還有涼氣吹在皮膚上,起了雞皮疙瘩。
方圓頭皮,攸地乍起,右手短刀猛地從肋下,狠狠後刺。
明知道九幽王可是刀槍不入的,方圓還是全力向後刺出,這是他的本能反應。
也是恐懼到極點的本能反應。
快,是方先生最引以爲豪的。
可當他忽然發現,在全力跑路時,九幽王竟然能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追上來,還對着他脖子吹冷氣--換誰,誰不怕,誰又不會做出本能的反應。
毫無例外的,方圓本能的後刺一刀,再次刺中了九幽王的身子。
這有什麽用呢?
方圓不知道,也來不及去想。
因爲他在飛--嘴裏吐着血的往前飛,比他全力奔跑的速度還要快。
他在一刀刺中九幽王時,人家也一拳打中了他的後心。
就像被蘊含着八百斤力道的鐵錘,狠狠擊打了一下那樣,方圓在張嘴噴出鮮血時,都能聽到自己骨頭的輕微骨裂,以及五髒六腑在移位時,發出的痛苦咣當聲。
特麽的,老子就這樣挂了?
炮彈般砸向麥地時,方圓腦海中這樣想着。
等他的臉,就像陳婉約那樣先落在麥地裏時,劇痛夾雜着昏厥,潮水般湧來,惡魔般的瞬間就把他吞噬。
他很想睜大眼,爬起來繼續跑。
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抵擋劇痛。
隻能無奈的閉眼,放開清醒的意識。
在方圓雙眼要合上的瞬間--他好像看到了一道閃電,就從他撲倒的麥地裏,騰空而起!
沒有誰能追得上閃電的速度,就像沒誰能躲得過昆侖的全力一刀那樣。
依舊是脖子。
那把名叫昆侖的陌刀,精準的斬在了九幽王的脖子上。
卻沒有腦袋飛起。
那麽可怕的一刀,也隻是在九幽王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就像在羅布泊那個黑暗世界中,手持斬馬刀的老人,全力揮出的一刀,最多劃破九幽王的肩膀那樣。
“咦?”
九幽王明顯沒想到,在那個老人死後,還能有人使出石破天驚的一刀,割傷了她。
輕咦一聲後,九幽王就化身鬼魅,攸地後退。
昆侖的刀,也垂了下來。
“你是誰?”
九幽王望着全身被褐色衣服包裹,隻露出雙眼的昆侖,很驚訝的問道。
昆侖握刀的雙手,再次緊了一下,才澀聲說:“誰、誰都不能傷、傷他。”
九幽王擡手,蹭了下受傷的脖子,說:“那,你就得死。”
“我早、早就死了。”
昆侖慢慢舉起陌刀,放在了自己右肩,緩步走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