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秋莎被雅克斯基抱住後,她自己又緊緊的抱住方圓的胳膊,拼命的掙紮。
她尖叫着時,雙眸依舊死死盯着方圓,渴望他能說:卡秋莎,殺了他!
那樣的話,她會化身爲吃人的野獸,猛地轉身張嘴,露出森白的牙齒,一口把雅克斯基的咽喉咬斷!
隻是讓她感到惶恐的是,方圓不但沒有這樣說,還看着她微微笑了下,低聲說:“卡秋莎,跟他們走。”
“什麽?”
卡秋莎一呆,掙紮的動作停止了。
雅克斯基趁機把她從方圓身上‘扯了’下來。
“跟他們走。”
方圓又說出這句話時,雅克斯基已經抱着卡秋莎走向了同伴牽過來的駿馬。
“不,我不,我要跟你在一起--松開我,放開我!要不然我咬死、咬死你們!”
卡秋莎這才明白了過來,接着就是奮力掙紮,張大的嘴巴裏,發出了駭人的咆哮聲。
她從方圓的眼神裏,讀懂了他的意思:他這是讓她走,因爲唯有她被帶走,才能活下去!
可她不想走,哪怕是死,也不想離開方圓。
他答應過她的,倆人以後要相依爲命!
就像她跟母親,在那個黑暗世界,相依爲命十八年那樣,相互照顧,生死一起!
他爲什麽,要讓她走?
說好的,相依爲命呢?
爲什麽?
卡秋莎瘋狂了,她不想離開方圓一個人活下去,如果沒有方圓,她就徹底失去了一切,跟重新回到那個黑暗世界沒什麽兩樣。
她還知道,如果方圓不想讓她被人抓走的話,哪怕他現在已經筋疲力盡,可這些人也會死傷慘重--卡秋莎親眼目睹,方圓怎麽在黑暗中,用一根撐杆在短時間内,就刺死了七八個未知生物的。
可他沒有動手,就是爲了讓她能繼續活下去,眼睜睜的看着她要被抓走,不顧當初承諾的--相依爲命。
淚水,帶有淡淡紅色的淚水,決堤般的從卡秋莎雙眸中噴湧而出。
她的視線明明已經被淚水弄模糊了,爲什麽--又是爲什麽,卻偏偏能看到方圓也在流淚?
舍不得。
她舍不得方圓,方圓又何嘗舍得她?
死,都要在一起。
卡秋莎張嘴,鋒利的牙齒閃閃發光,低頭咬向雅克斯基的手。
她已經不再在乎方圓的厭惡了,哪怕是被厭惡,她也要守在他身邊,陪着他一起死。
她要重新變回野獸--一團破布,卻及時堵住了她的嘴。
咆哮聲,鋒利牙齒的寒光,攸地消失。
原來,看到卡秋莎野性很吓人後,雅克斯基一個聰明的手下,及時用布堵住了她的嘴,接着迅速彎腰,抱住了她的雙腿,把她擡了起來。
野獸被堵住嘴、四爪又被人抱住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危險了。
卡秋莎隻能拼命的掙紮着--她不是掙着要離開雅克斯基,而是掙紮着擡頭,看向了方圓。
她多麽希望,方圓能撲上來,把她從這些陌生人手裏搶回去!
可當她掙紮着看到方圓後,卻迅速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生氣,就在這一刻全部消失,血淚模糊的雙眼眸光,也瞬間呆滞。
方圓就坐在那兒,臉上帶着微笑,費力的擡手揮了下,跟她說再見。
他不會來救她的,隻是盼着她被抓走。
因爲,唯有那樣,她才有希望活下去!
可是,如果我的世界沒了你,活着又有什麽用?
卡秋莎乖的就像個寶寶那樣,任由雅克斯基把她抱上了馬背,一動不動也不動,隻是呆滞的眼睛死死盯着方圓,慢慢地浮上了哀傷。
随着駿馬波浪般的起伏,方圓越來越遠,終于看不見時,卡秋莎忽然從風中,捕捉到了他一聲悲嘶的吼叫:“卡秋莎!”
卡秋莎的雙眸,攸地浮上亮澤,充滿了笑意。
她知道,方圓喊出她名字,是在告訴她:隻要我活下來,我一定會找你,一定!
無論,你在什麽地方!
卡秋莎相信方圓,相信隻要自己不死,他總會找到自己的。
說好了,要相依爲命的。
卡秋莎低頭看向在駿馬四蹄下飛快後退的黃沙,整個人都沉浸在從沒有過的心安中,壓根沒有看到天邊卷來的黑色沙塵暴,沒有看到雅克斯基等人,驚恐萬分的拼命抽打着駿馬。
他們雖然人多,但在沙塵暴的淫威下,卻是不堪一擊的。
幸好,就在整個世界都變的黑暗起來,沙暴惡魔吼叫着追上來時,他們及時沖進了駝城内。
這次沙塵暴很大,時間卻不是很長,也就是五六分鍾,惡魔怒吼的聲音就慢慢消失了。
及時躲在駱駝後面的雅克斯基,這才撥楞了下腦袋,長長的松了口氣。
哪怕是在黑沙狂肆時,他都牢牢抱着懷中的卡秋莎,盡可能的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因爲瓦爾特先生說過了,如果這個女孩子丢失一根汗毛,他都得去死!
他可沒有把瓦爾特先生的話,當做忽而逝去的沙塵暴:瓦爾特先生,絕對是那種說到做到,言出必行的人。
拽出了卡秋莎嘴裏的破布,雅克斯基攙扶着站起來,擡頭正要走向大帳那邊時,卻一下子呆住:就在他前面幾十米處,站着一群人。
沙塵暴刮來時,這群人就站在那兒了,任由黑沙肆虐,依然站在那兒動也不動。
這還不是讓雅克斯基驚呆的原因。
真正讓他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是--當特制的白色布傘花瓣般四周散開時,有兩個人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一個是瓦爾特先生,一個竟然是--波斯塔夫先生!
波斯塔夫先生,早在數年前,就已經總是躺在炕上了。
尤其是今天上午,雅克斯基跟随瓦爾特外出放風時,心中還在想:不知道回來後,波斯塔夫先生就已經撒手人寰了。
這會是奄奄一息的波斯塔夫先生嗎?
望着那個被數十個人簇擁着站在那兒的老頭,雅克斯基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下意識的擡手猛擦了下眼,就看到瓦爾特先生快步走了過來。
“瓦爾特先生。”
雅克斯基連忙躬身問好。
“辛苦了。”
瓦爾特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沒有讓我失望!”
從沒有過的幸福感,讓雅克斯基有了暈眩的感覺。
等他清醒過來時,瓦爾特先生,已經親自攙扶着那個被他帶回來的女孩子,走進了大帳内。
瓦爾特先生,竟然跟我說辛苦了!
我以往做了那麽多出色的工作,他都沒有誇我一次,這次卻因爲我帶回了一個女孩子--不對!
猛地,雅克斯基醒悟了過來:一定是那個女孩子,她有着對老爺特殊的意義!
想到在抱卡秋莎時,自己還差點擡手要揍她,雅克斯基的冷汗,刷地一聲就從額頭淌了下來。
雅克斯基現在有多麽的後怕,卡秋莎才不會管。
在被帶進這個裝潢金碧輝煌的大帳内後,她很明顯的被震呆了。
其實,别說是她了,就算是正常人來到大帳内後,也會被裏面的奢華給驚着的,畢竟這兒是沙漠,不是高樓林立的都市。
從沒有過的好奇,讓卡秋莎下意識緩緩走動着,打量着大帳内的所有東西,包括那個從看到她後,就是始終死死盯着她的老頭。
大帳内,加上卡秋莎在内的,總共有五個人。
老頭,瓦爾特,還有兩個很漂亮的侍女。
除了老頭外,其他三個人都低着頭,不看她一眼。
在跟老頭的目光對視後,卡秋莎忽然感覺到了莫名的溫暖,讓她想到了母親,想到了方圓。
對于有好感的人,卡秋莎從來都不會對他(她)露出兇惡樣,隻是歪着頭看着老頭,看了片刻才聲音沙啞的問道:“你、你是誰?”
波斯塔夫閉上了眼。
就像卡秋莎看到他的那一刻,忽然生出莫名的好感那樣,波斯塔夫也确定了一件事:這個看起來很脆弱的女孩子,就是他的親人。
人世間,的确喲很多奇怪的事兒,兩個十八年來從沒有見過面的親人,在第一眼看到對方後,就能感受到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
她是我的孩子。
她是我的孩子!
波斯塔夫心中怒吼着。
如果條件允許,他會喊出聲。
盡管他在聽到瓦爾特的彙報後,強迫自己吃了點東西,能讓自己勉強站立,卻不能大聲吼出這句話,隻是微微一笑,和聲問道:“孩子,聽說你的後背上,有個黑色骷髅頭的胎記,能不能讓我親眼看看呢?”
不等卡秋莎說什麽,他連忙又解釋道:“别多想,孩子,我年齡已經足夠做你爺爺了,不會對你有别的想法。”
很明顯,波斯塔夫的顧忌,卡秋莎才不會當回事:十八年來,她也就是這幾天才穿衣服的。
更何況,她對老頭又有着莫名的好感呢,所以沒覺得給他看看自己的刺青,有什麽不對勁,隻是說:“那不是胎記,是刺青。”
波斯塔夫的眼神一凝:“是、是刺青?”
如果是刺青的話,那麽他就白歡喜一場了。
“嗯,方圓說這是刺青的。”
卡秋莎擡手,正要褪下灰色袍子,卻又忽然想到了方圓的話,放下了手:“方圓說,以後絕不能随便在人前脫衣服的。”
“方圓,方圓是誰?”
波斯塔夫眼神閃爍着,看向了瓦爾特。
瓦爾特連忙低聲說:“老爺,我可以拿生命來保證,那絕不是刺青!”
卡秋莎才沒管他們倆人說什麽,隻是回答:“方圓,是答應要跟我相依爲命的人。你們就是把我從他們手裏搶來的,我恨你們。”
“孩子,能不能讓我看看你後背的胎、刺青?”
波斯塔夫顧不得跟卡秋莎談論方圓是誰,隻是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吧,他不在,看不到我脫衣服,應該不會生氣的。”
卡秋莎想了想,擡手就把灰袍子從肩膀上褪了下來,然後轉身。
當不波斯塔夫看到那個黑色骷髅頭後,瞳孔驟然縮成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