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怎麽知道方圓名字的?
方圓即将縱身蹿上岸,卻被人用繩子纏住腳腕拉在水中,不等反應過來,就中毒昏迷過去後,結果人家隻是取走了他一針管鮮血,然後就放任不管他了--那些人,爲什麽要取他的血液?
還有,黑暗世界的深處,到底有哪些能讓卡秋莎都害怕的東西?
那個抱走夏小韻的人,爲什麽會對她那樣溫柔,就像對待主子那樣?
這麽多疑點,跟花小妖的警告,他自己總是做的那個夢串起來後,變的更加複雜,讓他找不到一點頭緒。
既然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的事,方圓從來都不會去硬想。
他隻知道無論咋樣,都得去做他該做的事。
去那個未知的黑暗世界中,找回夏小韻!
這就是方圓當前必須要做的事。
如果他沒有出現在這兒,别人就算給他一座金山,百十個美女,他也不會來這狗屁地方,救一個不怎麽看順眼的女孩子。
但他既然已經來了,那麽就算有人給他同樣多的金山、美女,方圓也不會放棄夏小韻不管,帶着卡秋莎閃人。
男人這一輩子,總得做那麽一兩件本心不願做,卻必須去做的事。
更何況,還有卡秋莎這個本地‘向導’帶路呢?
方圓剛才乘坐的木筏,就在岸邊靜靜的漂浮着,好像早就算到他們要用,要帶他們走向那個滿是未知危險的黑暗世界。
方圓伸手把卡秋莎拽上木筏時,輕聲問道:“如果不願意去的話,别勉強,明白嗎?”
卡秋莎微微昂起下巴,高舉着手中的火把,眼神倔強的跟方圓對視着,用仍舊稍嫌聲音的語氣說:“媽媽告訴我,以後無論你去哪兒,我都會跟在你身邊。”
想了想,她又說出了一個成語:“相依爲命。”
“相依爲命?”
方圓撓了撓後腦勺,覺得卡秋莎用的這個成語好像不怎麽恰當,但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來,隻能她倔強的眼神中,預感到自己身上多了份責任。
看到方圓猶豫不決的樣子後,卡秋莎緊張的問道:“我、我說的不對嗎?”
“對,你說的很對。”
方圓彎腰拿起撐杆,伸進水裏用力點了一下,竹筏飛速滑向黑暗世界中時,又重複了一句:“就是相依爲命。”
卡秋莎笑了。
方圓這才發現,她的牙齒不但很白,而且還很整潔,笑容更是有些動人的滋味--最多過上大半年的正常生活,說不定她就能變成一個大美女。
木筏前進的速度很快,高舉着火把的卡秋莎,站到了方圓的前面。
方圓知道,她這是要保護他。
能夠被一個看似很脆弱的女孩子保護,方圓覺得心裏怪怪的,卻沒說什麽。
很快,木筏就經過了卡秋莎所住的那個洞穴門口。
那些吸血怪獸瘆人的吱吱聲,已經聽不到了,甚至空氣中都已經沒有了血腥的氣息--那些蝙蝠,從來都不浪費得之不易的鮮血。
經過洞口時,方圓看到卡秋莎緊緊咬下了嘴唇,火光有些發顫。
方圓撐杆一橫,撐住了岸邊,問道:“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卡秋莎盯着黑漆漆的隧道中,過了片刻才搖了搖頭。
方圓也沒再勉強,撐杆用力點了一下,向前劃去。
借着火把的光芒,方圓隐隐看清了四周的環境。
這是一條水流很緩的水道,寬約二十多米,兩側都是嶙峋的黑色岩石,岩石靠近水面的地方,明顯有半米高的白色晶體,那應該是挂在上面的鹽粒。
看到這些白色晶體後,方圓想到了大海:大海有潮起潮退,那麽這些鹽粒能挂在岩石上,也證明水曾經漫到過半米高的地方,現在應該是退潮時。
擡頭看去,方圓覺得隻需舉起撐杆,就能碰到上面的頂部。
水道很是蜿蜒,忽左忽右,飄忽不定,就像卡秋莎舉起的火把火光,映在她的臉上,能看出她越來越緊張。
劃過卡秋莎的‘家’繼續向前,已經又過了十幾分鍾了,前面卻仍舊漆黑的一片,除了撐杆入水時發出的輕響,死寂死寂的一點動靜沒有。
但方圓每一條神經都已經繃緊,仿佛在下一刻,就會有個什麽東西撲出來。
格,格格。
又牙齒相扣的顫聲響起,來自卡秋莎的嘴裏。
她雖然依舊站的筆直,可牙齒打顫聲,卻越來越響。
方圓沒有管,依舊看似從容的向前撐木筏,一下又一下,隻是提上來的速度,要遠遠快過點水的速度--這樣,萬一出現什麽怪物,他可以在第一時間把撐杆當成武器,揮打出去。
他不擔心水裏有什麽危險,因爲沒有什麽生物,能夠從鹽度這樣濃的水中生存。
他始終都在看着右側,看着頂部。
木筏又轉了個S形的彎道,就在木筏前部剛要轉彎時,站在方圓前面的卡秋莎,忽然又發出了瓦奧的尖叫聲,猛地砸出手中火把,身子忽然猿猴般的蹿了出去!
“卡秋莎,回來!”
方圓大驚之下,厲聲吼出這句話時,就聽到另外一種生物的凄慘叫聲--撲向前面右側岸邊的卡秋莎,尚在半空,就已經跟一個黑色的東西,狠狠撞在一起。
火把落在了水面上,即将熄滅時,方圓驚悚的看到:卡秋莎張嘴,露出森白的牙齒,狠狠咬在了那個黑色東西的身上。
接着,火把熄滅,有重物落水的東西響起:噗通!
方圓眼前一黑,瞳孔劇烈擴散,卻依舊無法在黑暗中看到什麽,隻能聽到卡秋莎的咆哮聲、某種生物聲音的凄慘叫聲,還有水花翻騰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卡秋莎從小就生活在這種殘酷的環境中,跟蚯蚓那些人朝夕相伴,吸血蝙蝠這種讓方圓、水暗影毛骨悚然的東西,都讓她無法緊張……但黑暗世界深處某些可怕的東西,卻讓她連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由此可見,這些東西有多麽的可怕。
就像她知道隻要一轉過彎道,某種東西就會出現。
事實上,也果然出現了。
但卡秋莎卻沒有逃跑,而是在第一時間選擇了主動撲擊,用她最快的速度。
母親在臨死前,曾經告訴她,以後要跟方圓相依爲命,無條件的爲他做任何事,包括去死。
或許,剛跟方圓出來洞穴後,她還不明白什麽叫相依爲命。
但當方圓告訴她,要像個人那樣的直起腰走路,拿手輕撫着她的發絲時,她終于明白了什麽。
是的,她的确很怕黑暗世界深處某些東西,但在方圓決定要來到這邊時,那麽她就必須鼓足勇氣站出來,就像在吸血蝙蝠飛進她的‘家’,方圓都沒有忘記要帶着她母親走那樣。
因爲她跟方圓是--相依爲命的。
火把熄滅後,站在木筏上的方圓,忽然仰身向後直直的摔了下去。
他在摔到一半時,一股子腥風擦着他鼻尖橫掠而過。
他反手撐住木筏時,右側岩壁上傳來砰的一聲悶響,這是某個東西撞在上面,接着就轉身彈回來的聲音。
方圓看不到那是什麽東西,但他還有耳朵。
剛才眼前一黑,蓦地陷進黑暗中的刹那間,方圓就是聽到有風聲從左側傳來,所以才能提前向後摔倒,躲開了不明物體的第一次突襲。
有人曾經說過,方圓的耳朵,比毛驢的耳朵還要靈。
那個人還曾經說過,在别人第一次突襲方圓時,他或許能忍,但絕不會再給對方第二次機會。
誰也不行,無論是不是人。
事實證明那個人沒有說錯,因爲在某個東西第一次突襲失敗,借助岩壁迅速反彈再次展開突襲時--方圓手中的撐杆杆頭,已經對準了他,或者說是它。
那個東西撲過來的速度很快,越快,杆頭刺進它身體的力道,就越大。
噗。
随着杆頭入肉的輕響,一聲方圓從沒有聽到過的慘叫聲,蓦然在黑暗中響起。
方圓從來都不殺人,或者說從沒有誰看到過他殺人,但在當前的環境下,無論誰想殺掉他,那麽先死的肯定是要殺他的,無論是什麽東西。
長達接近四米的撐杆,在方圓的手中就像一把最趁手的長槍,在黑暗中上下飛舞,幾乎每刺出一次,都會有凄厲的怪叫響起,然後就是摔在水中的聲音。
“卡秋莎?”
方圓第九次刺穿某個東西時,嘶聲吼叫卡秋莎的名字:卡秋莎的咆哮聲,消失在了黑暗中。
卡秋莎沒有回答,但卻有一種空靈且又尖細的哨聲,從黑暗深處響起。
接着,某種生物在岩壁上攀跑的聲音響起,伴随着驚恐的輕叫聲,很快就蠶吃桑葉般那樣,沙沙的遠去,終不可聞。
世界,重新平靜了下來。
方圓單膝跪在木筏上,撐杆就在他右肋下,側耳傾聽着周圍的動靜。
确定沒聽到危險的聲音後,才低聲叫道:“卡秋莎?”
卡秋莎還是沒有回答,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就像剛才也随着那些東西遠去了。
方圓卻知道,她絕不會離開自己。
卡秋莎沒有走,現在卻連她的呼吸聲都聽不到,那麽隻能有一個結果--方圓沒有再往下想,而是縱身直接撲進了水中。
水的浮力相當大,卡秋莎就算出事了,也不可能會沉在下面。
方圓摸到了一個東西--隻摸了一把,就松開了:滑膩膩的,就像剝去了皮的肢體,這絕不是卡秋莎的。
圍着木筏,他先後找到了七八個那樣的東西,卻沒找到卡秋莎。
第九次從水中鑽出來,方圓茫然的看着前面,心中有着說不出的難受:燕子把女兒托付給了他,爲了救他們出來,甘心自殘去吸引吸血蝙蝠,卡秋莎更是認真的跟他說,要相依爲命。
可現在--無比的狂怒,從方圓心中蓦然騰起,讓他再也無法忍耐的張嘴要大吼時,一個生硬的聲音卻從背後木筏上響起:“陸--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