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扔在木筏上後,水暗影竭力掙紮着,嘶聲喊叫了起來。
她猛地明白蚯蚓們的規矩是什麽了,更肯定自己不喜歡那個規矩。
要想不被‘規矩’掉,那麽躲在燈籠後面的那個人,就是水暗影唯一的救星。
她希望,他能網開一面,看在她是個漂亮妞的份上,客客氣氣的放她走人。
可誰讓她是個漂亮妞了?
如果不是漂亮妞的話,那些蚯蚓會在剛把她暗算時,就要非禮她麽?
蚯蚓們的規矩,差不多就是要享用她的美貌罷了。
水暗影好像個大粽子似的掙紮着,怒喊着,瞪大眼睛看着燈籠後面。
沒有蚯蚓阻止她喊叫,掙紮,看來大家都怕某個動作,會惹惱那個人,腦袋跟身子分家。
木筏擦着燈籠快速駛過時,水暗影看到了一個人影。
那個人在坐在燈籠後的,可他坐着是的高度,好像也比正常人矮不了多少。
而且,身材異常的魁梧,就像一個大猩猩那樣,渾身還長了紅色毛發(燈籠光照的)。
大猩猩好像被她給打動了,站了起來。
就像水暗影判斷的那樣,這個人的個頭足有兩米一多,體重至少三百斤左右,渾身毛發好像沒穿衣服,一把長長的馬刀,就紮在他腳下的木筏上。
大猩猩看向了水暗影。
他的眼睛,要比蚯蚓們大很多,就像野狼那樣,閃着妖異的紅芒,很吓人。
水暗影卻顧不上這些,以爲自己終于打動了大猩猩,狂喜萬分,連聲叫道:“求您,放了我!”
本來,她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也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求人放過她。
可當她來到這個黑暗世界,想到以後很可能會成爲衆多蚯蚓們的‘壓寨夫人’,從此要過上生不如死(人家肯定不會給她自殺的機會)的生活,水暗影的精神就徹底崩潰了,人類求生的本性,使她啥也顧不上了,這才大聲求救。
可接下來讓她心中猛地一涼的是,大猩猩隻是看了她一眼,就彎腰抓起一根杆子,撐着木筏向前劃去。
人家站起來,不是爲了她,而是爲了那邊昏過去的夏小韻。
人高馬大的大猩猩,力氣也大的吓人,杆子在水裏隻是撐了一下,木筏就沖鋒舟那樣的竄到了池邊。
接着,他跪在了木筏上,對漂浮在水面上的夏小韻,伸出了雙手。
水暗影上木筏,是被蚯蚓采住頭發,把她當落水狗那樣對待。
可是,大猩猩在從水裏撈出夏小韻時,卻像--卻像一個父親,從搖籃中抱起自己的寶貝,動作很拙,卻又異常的溫柔,小心。
跪在木筏上的大猩猩轉身,把夏小韻輕輕放了下來。
水暗影這才發現,木筏上原來還有一張矮榻似的東西,上面竟然鋪着被褥。
大猩猩把夏小韻放在了上面,掀起被子蓋在了她身上,還很體貼的爲她掖了下被角--接下來,水暗影就看不清楚了,因爲木筏向前滑行的速度很快,隻能看到那盞紅色的燈籠,越來越小。
那個人,爲什麽對夏小韻那樣客氣?
水暗影呆呆的望着那邊,腦思維卻在正常運轉着。
她好像已經看出,大猩猩在那兒,就是專門等待夏小韻的,就像--怎麽說呢,就像守在門口,等待從外地回家的女兒的父親。
可是等待女兒回家的父親,絕不會用這種恭敬的态度,來對待女兒的。
對,就是恭敬!
那個隔空一刀,就砍掉一個蚯蚓腦袋的大猩猩,對待夏小韻就是恭敬,讓水暗影莫名聯想到了‘仆人’這個詞。
能讓蚯蚓們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的大猩猩,會是夏小韻的仆人?
而她這個在外界身份要比夏小韻高一百倍的風聲老大,在人家眼裏,隻是供蚯蚓們規矩的對象!
在她哀聲求救時,人家卻沒有正眼看她一眼!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了?
“哈,哈哈!”
想到這兒後,水暗影忽然縱聲狂笑了起來。
啪的一聲,有個蚯蚓擡手就采住她頭發,狠狠抽了她一耳光,陰聲喝道:“閉嘴!”
水暗影沒有閉嘴,不過卻不笑了,而是在哭。
痛哭。
看來,這些蚯蚓隻是讨厭她狂笑,卻不在意她會不會哭,要不然也不會松開她,任由她把嗓子哭啞了,也沒誰再阻止她。
可能是可憐她吧?
蚯蚓們再沒有人性,也多少有點同情弱者的想法。
水暗影才不希望被這些怪物可憐,她很快就停止了哭聲,狠狠吸了下鼻子,正要再次縱聲狂笑時,一隻手卻捂住了她的嘴。
想都沒想,水暗影就狠狠咬了下去。
可以肯定的是,那個捂住她嘴巴的蚯蚓,會惱羞成怒,掙開後給她幾個大嘴巴都是輕的--但事實上,那個蚯蚓卻沒有這樣做,而是俯身把嘴湊在她耳邊,輕聲說:“我要是你的話,就會冷靜下來,尋找逃出去的機會。”
咚!
水暗影的心猛地大跳,要不是嘴裏狠狠咬着一隻臭手,心髒差不多能從嘴裏直接蹦出來。
方圓。
方圓!
這個在她耳邊響起的聲音,竟然是方圓的!
他不是死了麽?
我親手在他身上,接連狠刺了七八刀,親眼看到他的屍體滾下沙丘,趴在那兒一動不動的。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兒了,成了一個蚯蚓了?
驚詫,無以爲繼的驚詫。
随後就是狂喜,全身細胞都在歡呼的狂喜,讓水暗影的雙眸,攸地亮了起來,生機勃勃。
她不管方圓爲什麽沒有死。
隻是在意他在身邊,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出現在了她身邊!
水暗影沒有松口,依舊死死咬着方圓的手,仿佛隻要一松開,他就會消失在黑暗中,抛下她不管了。
沒有誰喜歡被人瘋狗似的咬住手後不松口的,方圓也不喜歡,掙紮了兩下發現這個臭女人不但不松口、反而咬的更緊一些後,左手馬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水暗影被迫張開了嘴,稍稍掙紮了下,示意:我松口了,你趕緊放開我,用這麽大力,這是要掐死姑奶奶麽?
方圓可能就是要掐死‘姑奶奶’,直等到水暗影雙眼翻白,舌頭伸出老長昏過去後,才松開了手:有時候讓一個自以爲是的女人昏過去,也是好事。
更算是一種懲罰吧,懲罰她忽然翻臉,接連在他身上刺了七刀。
現在方圓更加能肯定,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能當上風聲老大,絕對是走的‘幹爹’路線,自身本事很稀松。
接連刺了他那麽多刀,一點鮮血都沒看到,她怎麽就天真的以爲,已經把方先生給刺死了呢?
再說了,要不是方先生忽然發現,有些灰影鬼魅般的從沙地裏鑽出來,情況很不妙時,又怎麽甘心被她拿刀子亂紮?
然後裝死從沙丘上滾下去,又趁着沙塵暴刮來後,悄悄地打昏了一個蚯蚓,換上他的衣服,魚目混珠的跟着來這兒了?
至于水暗影接連在他身上刺了七八刀,他卻屁事都沒有這件事,到底是咋回事,方圓不想告訴他:正如林武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被刺七八刀,卻屁事也沒有,這就是方圓的秘密,自然不能讓水暗影知道了。
當然了,如果水暗影能跪在他面前,親吻着他腳丫子求教的話,方先生在考慮再三後,說不定會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有一門被盜賊所喜愛的功夫,叫縮骨功。
據說,縮骨功練到最高的境界,可以從一個碗口大小的透氣孔鑽進去,偷走某些東西--這也難怪,縮骨功是盜賊的最愛了。
當盜賊的,誰不想無孔不入啊?
既然縮骨功能随意改變身體大小,那麽當水暗影拿刀子狠狠刺在方圓身上時,他完全可以縮骨避開刀鋒,并配合她,給她制造出一種刺進身體的錯誤手感。
欺騙水暗影,讓她一個人受了這麽多的驚吓,方先生才不會有絲毫的愧疚感。
他隻是好奇:羅布泊的深處,竟然還生活着這樣一群人,如果不是那些蚯蚓帶路,就算他在這地方找八輩子,也找不到黑暗世界的路口。
可是夏小韻怎麽也來這兒了?
還有就是,那個大猩猩似的男人,爲什麽對她那樣客氣?
本來被郭家走狗當臭襪子一樣欺負的楚大小姐,到底深藏着什麽秘密?
夏小韻本人,肯定不知道這些秘密。
方圓也沒打算,去探索人家的秘密。
他扮成蚯蚓混在其中,純粹是出于好奇,想看看這些人到底在哪兒生活--好吧,如果有人說他這樣想是扯淡的話,那麽方先生就隻能說實話了:在看到那些蚯蚓後,他就隐隐覺得這些人,跟花小妖的警告有關。
花小妖曾經鄭重其事的警告他,絕不要來羅布泊。
爲什麽不能來?
憑什麽要聽你的?
你以爲你的一個初吻,在奪走我跟别的女人暢談人生的權利後,還想再約束哥們的自由?
這些,都是方先生看到那些蚯蚓時的想法,内心的真實想法。
直到跟着那些蚯蚓挺進羅布泊深處後,哪怕是在太陽明晃晃的大白天,他總是會産生一種真實的現實,跟夢境重疊的錯覺。
仿佛,他不再是方圓,而是他總是做的那個夢中的神秘黑衣人,孤獨的走在一隻大耳朵中,就像一隻螞蟻那樣,不知道要去哪兒。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隻要一回頭,就能看到那個黑衣人,就在他身邊看着他,眼裏帶着讓他說不清的柔情。
那個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誰?
爲什麽總是做夢夢到他?
又是爲什麽,來到羅布泊深處後,現實跟夢境重疊的錯覺,會越來越真實?
花小妖肯定知道這是爲什麽。
但方圓更加肯定的是,花小妖絕不會告訴他這是爲什麽!
好吧,既然沒誰告訴他這是爲什麽,那麽他隻能自己來尋找答案了。
砰的一聲,木筏在碰在石頭上的振動,打斷了方圓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