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因爲她的視線,已經被淚水給模糊住了。
就算是在睡夢中,她依然在哭泣。
絕望,無助,憤恨,讓她覺得特别讨厭這個世界,讨厭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她睡着了,那是因爲她太累了。
昨天下午發生的那一幕,時間雖然短暫,卻像一把刀那樣,狠狠刺穿了她的心髒,割斷了她所有的堅強神經,再也無法堅持。
人活着,有什麽意思呢?
夏小韻輕輕吸了下鼻子時,擡手擦了擦眼,然後就看到了金燦燦的陽光,還有倚在炕頭上垂着頭睡覺的方圓。
天亮了,大亮,太陽都那麽高了呢。
陳婉約,依舊緊緊抱着方圓的腰,腦袋伏在他懷裏,被黑發遮掩的半邊臉,泛着健康的紅色,猶如她的呼吸聲那樣正常。
受到強烈恐吓,精神已經崩潰的女人,唯有在能讓自己感到安全感的男人懷中,才能迅速撫身體本能的創傷。
可精神上的呢?
陳婉約醒來後,會不會大吃一驚?
夏小韻很希望,母親醒來後,在發現她是抱着方圓後,會又驚又羞--那樣,就證明她的精神也恢複了。
隻是夏小韻不忍心喚醒她,她睡得是那樣香甜,就像嬰兒被母親抱在懷中。
方圓的眉毛挑了下,慢慢擡起頭,張嘴剛要說什麽,夏小韻卻飛快的把手指,豎在了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說話,以免驚醒了陳婉約。
方圓苦笑,擡起左手晃了下,示意自己胳膊腿子的都麻了。
也是,無論被誰摟抱着睡一個晚上,也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再等等吧,讓她多睡會兒。”
夏小韻抱歉的笑了笑,張嘴無聲的說了一句。
她倒是想讓母親多睡會兒了,可外面卻傳來了警笛聲,越來越響,就在院子裏。
警方怎麽來了?
難道,他們終于肯管我們的事了嗎?
夏小韻眼神一亮時,陳婉約卻被驚醒了。
睡了那麽久,是該醒來了。
“老公,警察怎麽來咱家了?”
陳婉約從方圓懷裏爬了起來,妩媚的臉色有些驚訝。
她的反應很正常,也很迅速,夏小韻的心卻忽地沉了下來。
夏小韻能看得出,母親在看方圓的眼神,稱呼他老公時的語氣,就跟以往她在面對夏天問時,是一模一樣的。
夏小韻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母親,把方圓當成了夏天問。
可以肯定的是,陳婉約沒有出現幻覺,隻是在她的記憶等功能中,已經讓方圓代替了夏天問,甚至連昨天下午遭到的傷害,都已經屏蔽了。
自閉,這是最爲嚴重的自閉。
“阿姨,我可不是你老公,我是方圓!”
方圓也被陳婉約下了一跳,趕緊跳下了炕,卻因爲腿子被壓的時間太久,有些麻木的失去知覺,踉跄了一下趕緊扶住了桌子。
“方圓?”
陳婉約臉上浮上茫然的神色,喃喃的問:“老公,你怎麽叫方圓了?”
他就是方圓,不是夏天問!
夏小韻很想尖叫着喊出這句話,隻是剛張嘴還沒有發出聲音,淚水就嘩的淌了下來。
幫、幫幫!
卧室的房門被人敲響,有個低沉的男人聲音欻來:“請問,有人在嗎?”
“誰呀?”
陳婉約馬上就反問道。
說出這句話後,她才終于發現了女兒,很驚訝:“小韻,你怎麽會在媽媽房間内--你、你怎麽哭了?”
“媽,等會兒,再跟你說。”
夏小韻趕緊擦了擦淚水,從炕上跳了下來,快步走到了門前。
門開了,外面站着好幾個人,還有警察。
“韓局。”
夏小韻認識韓局,看到他出現後,就像見到親人那樣,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急急的問:“你們終于肯管我們的事了嗎?”
“夏、夏總。”
韓局臉色一白,偷眼看了旁邊,不再說什麽,掙開她的手,後退了幾步。
穿夾克的中年男人,走到夏小韻面前,态度很和藹的樣子:“你就是神通快遞的夏小韻,夏總吧?”
“是,請問您是?”
夏小韻上下打量着他。
“我姓嶽,你可以叫我嶽處長。”
中年人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是來自省廳的實權領導。
“嶽處長,您好。”
聽嶽處長說出他的身份後,夏小韻心中更加驚喜:“請、請客廳裏坐。”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來自警方的保護,嶽處長的官越大,就越能阻止來自白玉雯對她們母女的傷害。
“不用了,就在這兒說吧。”
嶽處長看了眼卧室内,說:“我們這次來,就是想了解一下昨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夏總,首先,請允許我向你說聲對不起,因爲某種原因,警方失職了。不過你放心,我們肯定會嚴懲相關渎職者的。”
站在後面的韓局,臉色更加的蒼白。
就在昨天,白玉雯專門給他打了招呼,不希望警方插手爲丁少讨公道的事。
說實在的,韓局在聽白玉雯那樣傲慢的吩咐他時,心裏還是很不爽的,可那個跋扈的女人,卻擡出了某位貴人。
韓局可沒膽量違逆那位貴人的意思,隻能含含糊糊的答應了下來。
可就是因爲韓局的顧忌,才導緻前來找麻煩的白玉雯,連同相好的小東,被盜聖吊在了七樓,造成了極爲惡劣的影響。
可以肯定的是,盜聖的出現,就像一塊砸進水裏的大石頭,會在唐王市掀起滔天大浪,淹死一批人:韓局是最先被淹死的。
夏小韻才不管韓局等人,會因爲渎職受到什麽懲罰,她隻希望能有人站出來保護自己母女,不受白玉雯的打擊就行。
希望就是眼前,夏小韻當然得把昨天下午自己母女被傷害的事,詳細說一遍。
嶽處長越聽,臉色越難看。
他真沒想到,白玉雯會那樣目無法律,竟然用那樣卑劣的方式,來對付兩個女人。
如果不是白玉雯現在遭到了嚴重的懲罰,嶽處絕對會如實向上級彙報,并建議嚴肅處理這件事。
世間,終究還是好人多一些,正義一直不曾被埋滅。
當然了,夏小韻在提到母親因爲被受驚過度精神崩潰時,說的還是很含糊,畢竟自己老媽抱着個年輕人喊老公的事兒,她還不好意思明說。
可嶽處長卻聽了出來,看了方圓一眼,就對陳婉約說:“夏夫人,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沒有。”
跟方圓并肩站在一起的陳婉約,搖頭時的優雅樣子,很是對得起她的身份,形象,但接下來的話,就讓嶽處長愣住。
她看着方圓,柔聲說:“老公,請客人們去客廳坐吧,我去泡茶。”
剛才夏小韻已經給嶽處長等人介紹過方圓是誰,又是爲什麽出現在這兒了,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就是個總裁助理罷了。
可是現在,夏天問的夫人,卻喊女兒的助理老公。
而且,無論是從語氣的親昵度,還是看方圓時的眼神,陳婉約都證明了,她在跟老公說話。
她的精神,崩潰了。
嶽處長是老公安出身,在一愣之後,就迅速明白了過來,再看向夏小韻時,就發現她已經把嘴唇咬破了。
她在努力逼着自己不要哭出來,以免讓母親發現什麽。
嶽處長愣怔了片刻,低低歎了口氣,後退一步沖夏家母女,深深彎腰鞠躬:“這件事,我們一定給你們個公正的處理意見。”
不等夏小韻有什麽表示,嶽處長轉身就走,冷冷的說:“韓局,我想你有責任向夏夫人母女,講述一下唐王大酒店所發生的事。”
其餘幾個人,都快步跟着嶽處長走下了樓梯,隻留下臉色慘白的韓局。
“韓局,請。”
夏小韻雖然不明白韓局臉色這樣難看,嶽處長又讓他給自己解釋什麽,可也猜出發生什麽大事了,還是請他去客廳裏說吧。
很是失魂落魄的韓局,跟随夏小韻來到客廳内後,不等她問什麽,就竹筒倒豆子般的,把白玉雯的事兒,簡單說了一遍。
末了,他也學着嶽處長,給夏小韻深深鞠了一躬,這才腳步匆匆的去了。
夏小韻就像沒看到韓局的離去那樣,隻是傻愣愣的盯着西邊牆壁,泥塑般的過了很久後,才喃喃的說:“盜聖是誰?他懲罰了白玉雯?”
當有人下樓梯的腳步聲傳來時,夏小韻緩緩扭頭看向了那邊。
方圓一個人下來了。
“我媽呢?”
夏小韻問。
方圓回頭看了眼卧室,小聲說:“我讓她去洗澡了--她,很聽話。哦,對了,那個韓局跟你說了些什麽?”
“白玉雯……哈,哈哈!”
夏小韻忽然仰首狂笑起來,哭着笑道:“還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方圓被她狀若瘋狂的樣子給吓了一跳,連忙擡手捂住她的嘴巴:“噓、噓,你想讓你母親聽到嗎?”
正要掙紮的夏小韻,馬上就閉上了嘴,轉身跑出了客廳。
方圓也跟了出去,關上了房門看向西牆根那邊。
夏小韻蹲在那兒,雙手捂着臉,壓抑的哭泣着。
方圓沒有過去,來到藤椅前坐了下來,點上一顆煙時,手機響了起來。
是林武打來的,問他昨晚爲什麽沒有回家。
這讓方先生感到了一絲家的溫暖,含糊其辭的說昨晚在公司加班呢。
林武貌似有些不信的哦了一聲,不過也沒多問什麽,就扣掉了電話。
等方圓扔掉煙頭時,夏小韻走了過來。
短短幾分鍾内,她的眼睛就再次紅腫了起來,不過卻充滿了生機。
看着方圓,夏小韻說:“你聽說過盜聖白展堂的名字嗎?”
“當然聽說過。”
方圓站起來:“不就是電視劇《武林外傳》中那個跑堂的家夥嗎?”
夏小韻也沒解釋什麽,隻是說:“昨天下午傷害我母親的白玉雯,昨晚被盜聖吊在了酒店七樓窗外,雙耳被割掉了。那個小東,雙手雙腳的腳筋,都被挑斷,成了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