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券這玩意，江祺是真不缺。
尤其是不限時間的招聘券，江祺已經有一張了，一直挂着招聘。
江祺有時候坐在辦公室裏，無聊到摸魚都不知道該摸什麽的時候，就會點開這張招聘券的招聘界面看看又有什麽新的求職者發來簡曆。
什麽千年的不會說話的鯉魚精，百年的剛開始牙牙學語的土豆精，地府第三辦事處沒來得及收容的還在飄蕩的神志不清的亡魂，李家溝的張二麻子，王家溝的李二麻子，張家溝的王二麻子，各種奇怪的簡曆應有盡有。
偶爾看看，也挺有意思的。
又得了一張不限時間的普通招聘券，江祺随手就用了，和之前那張一樣挂着隻看不錄，就當是又多了一個打發時間的利器。
第二天一早，江祺買了最早回浔城的車票，和江茶一起返回遊樂園。
經過一晚上的酦酵，事情已經傳得非常離譜。
有人說那位的老婆孩子已經跑了，有人說那位要蹲至少二十年，有人說那位上頭有人肯定沒事，有人說那位死刑起步。
消息來源同樣離譜，什麽我老婆的妹妹的鄰居的同事的兒子在政府大樓當保安，看得真真的。
我小舅子的同學的爸爸的學長是xxx部門的，那位早就惡名昭彰人人喊打了，被抓也不奇怪。
還有我妹夫的丈母娘是政府大樓員工食堂打菜的阿姨，天天聽人聊八卦，消息絕對靠譜。
反正說什麽的都有，聊八卦嘛，主打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聊就對了，有消息就聊，管他是真是假，反正這些八卦大概率都和自己無關。
遊樂園聊八卦的員工們還不知道，這次的八卦，還真和他們有關。
江祺和江茶回到遊樂園的時候，戲團正在收拾行李。
現在已經是4月11日，巡演4月15日就要開始。
方圓劇院的首站巡演持續整整兩周，每天一場連演14場，第一場就在1号劇場裏演。由于采桑女的票可能會不太好賣，爲了買票觀衆的看戲體驗，2700多個座位的1号劇場隻放出2300餘張票，空出足足400個位置不佳的座位用于員工福利。
省得像之前皇女傳那樣，爲了搶爲數不多的員工福利作爲，幾個部分的工作人員和演員之間差點打起來。
這次空出的座位，都能抵得上一個小劇場了。
如果這次《采桑女》的巡演不溫不火，提前一個月進行宣傳，光海報就做了7個版本，斥巨資在公交站、高鐵站和部分地鐵站投放廣告方圓劇院，隻怕會賠得血本無歸。
一開始，江祺真的有些擔心方圓劇院賠錢。
他甚至還在心裏想過，如果《采桑女》的票和那些過度宣傳的文藝片的票房一樣，前幾天因爲大肆宣傳騙了不少壓根不看文藝片的觀衆買票進場收獲高額票房，後面出現口碑反噬，票房急轉直下，原本可能還不錯的口碑也随之大跌，他要不要主動聯系葛宏不要《采桑女》的分紅，讓葛宏少虧點。
兩個星期的時間，足夠一出戲由盛轉衰了。
汪杏花和馮靈同江祺講過很多血淋淋的案例。
市場永遠是最殘酷的，有像《皇女傳》那種你知道它會爆，但你沒想到它能那麽爆的超級大爆款。
也有一些早就被人們忘記名字，大家都對它寄予厚望，覺得它質量不差，但是最後就是不溫不火甚至慘淡收場，不配被觀衆記住的倒黴戲曲。
《采桑女》在遊樂園不溫不火的演出，讓江祺更加懷疑這出戲是後者。
生不逢時，質量好也沒用。
遊樂園和那麽多家戲院簽訂了巡演合同，隻有方圓劇院的巡演時間是兩周，其它劇院都是一周甚至幾天，大多數劇院也沒有方圓劇院那麽大的劇場。
收益分成也是方圓劇院最低。
那天晚上葛宏聽完汪平修當場編的《采桑女》的創作故事一時熱血上頭，當衆喊出了驚人的分成比。如果不是江祺及時出來打圓場，葛宏隻怕要成爲劇院老闆圈子裏人人喊打的行業毒瘤。
江祺原本以爲，葛宏聽完故事一時上頭，喊個高價，被自己打岔後回去冷靜一下就會恢複理智，重新報出一個正常的價格，畢竟自己這邊都給坡讓他下了。
結果，葛宏上頭的時間有點長。
被創作故事深深感動的葛宏，堅持給出了同之前《皇女傳》一樣的報價。
現在，距離報價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臨近開演，上頭的葛宏終于有些冷靜，開始後悔了。
後悔的葛宏看了看花出去的宣傳費，看了看報價，想了想《采桑女》的觀看門檻。
葛宏覺得自己不是老闆，江祺才是老闆，自己就是給江祺打白工的員工。
葛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不怕不賺錢，也不怕虧錢，他就怕到時候其他接巡演的都賺到了錢，就他虧錢，他葛宏不就成行業笑話了嗎？
在辦公室裏思考了半個小時人生，想想去年《皇女傳》的輝煌，想想去年過年的時候自己在魔都的劇院圈子裏多有面子，在親戚朋友之中多長臉，葛宏覺得自己需要去戲曲部轉轉冷靜冷靜。
剛出辦公室，還在走廊裏晃悠，葛宏就遇見了朱經理。
葛宏眼睛一亮。
雖然朱經理是話劇部的經理，但沒關系，這位之前是戲曲演員，專業！
“朱經理。”葛宏沖朱經理招手。
朱經理連忙收着肚子小跑着過去。
人到中年，難免發福。朱經理早些年當過戲曲演員，話劇演員和演員，需要身材管理，這個也不能吃那個也不能吃，嘴巴辛苦得很。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大吃大喝了，可不得放飛自我，這幾個月朱經理又胖了不少，小肚子都圓潤了一圈。
多少要點面子的朱經理不想被大家看出來，和其他人接觸的時候都收腹，重新找回了早些年當演員時的感覺。
“老闆，有什麽吩咐？有事您說！”朱經理殷勤地道。
“你覺得…《采桑女》的票房能有《皇女傳》的70%嗎？”葛宏說出了一個他自己都沒什麽信心是數據。
隻要《采桑女》有《皇女傳》70%的票房，他就不會虧本。
到時候無腦吹，反正外人查不了他的賬，就說大賺特賺，這樣吹起牛逼來也有底氣。
“當然！”朱經理不假思索的道，“前三天的票都售空了，《采桑女》肯定不比《皇女傳》差！”
“别奉承我，我想聽真話。”葛宏沒好氣地道，“做了這麽久宣傳，前三天的票售空不是應該的嗎？”
“老闆，我說的就是真話啊！”朱經理睜大眼睛，早些年在銀幕上吃香的已經發福的象征着正義的白淨的圓臉令人信服，“老闆，你不刷短視頻嗎？”
“啥？”葛宏表示他沒事刷那玩意幹嘛，他又不是幹那行的。
“《采桑女》現在在網上可火了，随便一個排練的視頻都有幾萬十幾萬的點贊，評論區裏全都是想看的，我這邊都有好多朋友問我能不能買到前排VIP票。”
“啊？”葛宏震驚了。
見老闆還是不相信自己，朱經理隻能掏出手機，一解鎖，某音短視頻。
視頻裏一個漂亮小姐姐正在跳舞。
朱經理：……
葛宏：？
朱經理：哦吼，上班期間帶薪拉屎刷視頻被老闆抓了個正着。
葛宏：朱經理這個年紀居然看宅舞？！
朱經理手指微微顫抖，連忙點開關注列表，找到馮靈的某音号。
星河劇本主題樂園—小百靈。
46.7萬獲贊 2關注 161.1萬粉絲
作品數：6
老年人别的不會，雙擊視頻點點贊還是會的。
葛宏睜大的眼睛。
朱經理指着已經有4萬贊的最新視頻，道：“這條視頻是今天早上發布的，視頻的最後還幫這次巡演打了個廣告。4月15日，《采桑女》于魔都方圓劇院開始爲期兩周的巡演，評論區裏都在刷。”
“我打入了一個本地馮靈的粉絲後援群，裏面有人組織統一買票，群裏的人都說魔都首演一定得支持。”
葛宏挑眉：“你還打入了粉絲後援群？”
朱經理：……
“給我看看。”
朱經理有些遲疑：“這…不太……”
“看看。”
朱經理含淚點開微信群。
群名是白白魔都粉絲後援會一群。
還是個千人大群。
朱經理在5分鍾前上廁所的時候，帶薪發了消息。
朱友良：我有之前白白皇女傳演出的簽名海報。
朱友良：[圖片]
老何：[大拇指]
平安是福：厲害！
風輕雲淡：[鼓掌]
……
一溜的表情和羨慕。
朱經理抹汗解釋：“白白是小百靈的昵稱，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大家都叫小百靈白白。”
“我這也是爲《采桑女》做宣傳。”
葛宏：……
得了吧，你就是純純炫耀。
在微信上用真名和一群老頭老太太炫耀簽名海報，在某音刷短視頻看宅舞，深藏不露啊朱經理。
葛宏點點頭，走了，留下朱經理瘋狂在浏覽器裏搜索：被老闆發現了不爲人知的小秘密該怎麽辦。
另一邊，江祺回到雪村放完行李，就聽說了戲團正在收拾行李，中午就要出發前往魔都的消息，連忙跑去戲院送行。
這次巡演和之前一樣，一場接着一場，一去幾個月回不來。江祺如果在外地那當然另當别論，但是現在他正好臨時回來了，當然要來戲團送送大家。
江祺趕到戲院的時候，戲團成員正在和汪平修一起收拾道具都戲服。
每個人都很忙碌，一去幾個月，不光帶走的東西要收拾，不帶走的東西同樣也要收納好。上次巡演的時候就有人忘了把櫃子裏的已經拆封的吃食拿走，打掃衛生保潔不可能打開櫃子清理，等戲團回來的時候，吃食都長毛了。
長長的白色菌毛，養菌的研究生看了都要流口水的那種。
“櫃子裏的東西一定要反複檢查，什麽罐頭，老幹媽，橄榄菜全都拿出來，鱿魚幹也給我拿出來。不帶走的戲服也别收在櫃子裏，小王，尤其是你，你把你那毛病改改，别什麽都藏櫃子裏。這次巡演要到7月中旬才能回來，中間是梅雨季，東西不收拾好，等回來了發黴可别抱怨。”馮班主就像一個老媽子一樣，叮囑這個叮囑那個。
和馮班主相比，更有經驗的汪平修無疑更加專業。
汪平修自己沒動，坐着指揮人。
“每個縫隙都要灑藥。”
“相同的東西放到一處。”
“這些大件不要動，老闆說了，巡演期間戲院會作爲太平鎮的一部分限時免費開放，我們隻需要……”
江祺站在後台門口，驚訝地發現，大家居然真的在聽汪平修的話。
要知道，汪平修可不是戲團成員的上級。
他是宣傳部的，隻不過工作和戲院相關，他目前負責巡演的宣傳工作，這幾個月要代替汪杏花陪同戲團成員出去巡演。一開始汪平修說他去就行，汪杏花可以在遊樂園裏呆着，有工作就幹，沒工作就請假出去玩的時候江祺還有些不太放心。
不是對汪平修的工作能力不放心，是對汪平修的名聲不放心。
這位在戲團可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任誰看見了都是先呸一句再走的那種。
江祺不怕别的，就怕巡演期間汪平修晚上被人輪流敲悶棍。
結果現在……
居然相處得還行。
“老闆，您來啦！”汪平修眼尖發現了蹲在門口暗中觀察的江祺，殷勤地迎上去。
“昨天晚上杏花就和我說了您今天回來，看時間您也是剛到遊樂園吧。您趕路這麽辛苦，怎麽不在雪村裏多休息一會兒了，我看您都瘦了，出差一定很辛苦。”
江祺：？
江祺想了想這段時間夥食，摸了摸明顯胖了不少的臉，再看看汪平修心疼的眼神，回憶了一下他剛才在真誠的語氣。
汪平修真是個當奸臣的好料子！
“我聽說你們等會兒就要出發了，過來看看。”江祺道。
“真是太感謝老闆關心了！”
江祺瞟了幾眼離自己比較近的戲團成員，發現他們對于汪平修如此露骨的馬屁依舊不爲所動。
怎麽回事？難道是自己不在這幾天汪平修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大家？
還是汪平修最近正在走浪子回頭金不換的人設，讓大家對他大爲改觀？
江祺把汪平修拉到外面，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直接問。
“這是什麽情況？大家對你的态度不錯啊。”
汪平修笑着道：“可能是我最近把馮靈的某音号經營得不錯，大家對我的能力非常認可。”
江祺有些将信将疑，問另一個問題：“昨天晚上的事你聽說了嗎？”
“昨天晚上？”汪平修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哦，您說被抓走的那位。”
“你有什麽看法。”江祺問。
汪平修：？
汪平修罕見地有些茫然，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問：“老闆…是這樣的，昨天我一直要經營我的小号，然後網店也來了幾單，所以沒怎麽關心這些事情。”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太明白。”
“什麽？”
“書記是什麽啊？”
江祺：……
你們父女倆看點政治書吧！
汪平修回去繼續指揮大家整理東西，江祺原本想找馮靈聊聊，結果還沒等他找到馮靈，就接到了親爹江曉亮的電話。
電話那頭，江曉亮的用按耐不住的激動的聲音大聲說：“小祺，咱們遊樂園要發了！”
“你爸我打聽到了特别靠譜的小道消息，咱們市要重新将職高這一片定爲新的開發區！”
“你爸我給咱家遊樂園接了一個大單！”
“八月戲團的義演！”
江祺：？
啥玩意？
爸，你這四句話前後有關系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