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中天的禦書房頂,柳金花貓在上頭,輕輕揭開一片瓦片,燭火的微光便透了出來。崔全此刻正在爲洛中天泡茶。洛中天安靜地批着折子,然而,不過半分鍾的時間,他便放下折子擡起頭來,問崔全:“這半柱香過去了,還沒有消息麽?”
“皇上,興許那柳幫主不會下山呢?”崔全一邊将茶碗蓋蓋上,捧着茶杯輕輕搖晃了一下,複又将第一遍茶水倒入桶中,繼續用開水沖泡第二遍茶葉。
洛中天便如同被針紮了一般站起身來,聲音冷冽道:“不,朕已經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柳金花已于一柱香以前下山了。”
原來如此!柳金花眸光一冷,危險地半眯起來。原來她南定幫亦有洛中天的奸細。她的腦海裏,迅速地閃着一張一張的臉。今日議事,隻有幾位當家的在,很快,她的腦子裏便鎖定了一個人,然而,她想到這個人之時,她的胸口,也随之一疼。
“皇上,再等等吧。來,喝杯茶養養神。”崔全泡好了茶,将茶捧到洛中天的面前。
洛中天嗯了一聲,接過了茶,一手拿碗蓋輕輕地刮着,一邊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這茶水裏,加了安神之劑,自十七死後,他便心神不甯,全靠這藥劑養神了。
崔全又在一旁道:“皇上,不如再派個人去瞅瞅?”
“不用!若是他們截不住柳金花,讓她有幸逃走了。她也會自投落的。”洛中天勾起了唇角,笑得極爲陰險。
柳金花的拳頭,随之便是一緊。
崔全又道:“皇上,奴才不懂!”
洛中天便解釋道:“那柳金花生xing自負,從不背棄信義,極其遵守江湖規矩。今日,若是朕的人未能取她的性命,她定會前來皇宮,找朕說道說道,甚至指着朕的鼻子破罵朕爲何不守規矩。崔全,去,布置布置,朕要那柳金花入得了皇宮,出不得宮門!”
“是!”崔全立即應聲去了。
柳金花身影便是快速一閃,閃離了皇宮。布置布置,她豈會不懂。洛中天這是要拿出最後的底牌來對付她呀。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閃身離開以後,她想起之前與九洲盟主黑衣在酒館喝酒的場景,越發堅定了自己加入九洲盟的決心。她是南定幫的幫主,她的每一個決定都不能隻想着自己。她還有盤踞在各個山頭的幾千弟兄。
這麽想以後,她快速地閃離了了皇宮,從另一條秘道趕往南定幫洞府。那條秘道,便隻有南定幫少數的幾個人知道。眼下,她要做的,有兩件事情:一,揪出南定幫的内奸;二,解散南定幫,願意跟着她的兄弟,她歡迎,不願跟着她的兄弟,她尊重。
一切敲定以後,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南定幫。拿着劍,假意在後山的習武場練着劍。
很快,三當家便走了過來,笑着問道:“大當家,我到處找你,你這兩柱香的時辰都在此舞劍麽?”
“找我什麽事?”柳金花仍然舞着劍,語氣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心裏,卻是一個咯噔,她剛才隻是猜想,現在,證實了。原來,曾經的一切,不過鏡花水月。
三當家眨巴着他的一雙桃花眼,如同之前一樣,輕輕地靠前了身子,攬過柳金花的肩頭,道:“金花,咱們的事……”
“去去去!”柳金花便微微低下了頭,收起了劍,左右掃了一周,确認沒有人以後,露出了羞澀的容顔。
“金花……”三當家柔情似水地喚着柳金花的名字。
柳金花就熱往他懷裏一靠,微閉上眼,道:“我興許命不久了。”
三當家便是一怔,随後笑道:“别瞎說,有我在,我不會讓人傷害你!”
“是麽?”柳金花仰起臉來笑。笑得蒼涼。
三當家的心頭便是一跳,表情極不自然,不過,隻一瞬的時間,他又恢複了溫柔似水的笑顔。
“嗯。如今,江湖傳言我害死了皇上的弟弟和弟媳婦,我這還能活得長久麽?呵呵……”柳金花又呵呵地幹笑了兩聲。
三當家又安慰道:“我南定幫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隻要我們不下山去,便不會有人能傷得了你!”
“如果是自己人要傷我呢?”柳金花又笑了。這一次的笑卻與剛才的笑完全不同,這一次的笑裏,夾雜着冷,和失望。
“金花……”三當家的心越發跳得厲害了。
下一刻,柳金花閃離了三當家的懷抱,迅速拔劍架到了三當家的脖子上,聲音冰冷:“高逸,你我相識十載,沒想到,你終有背棄我的一天!”
“金花……”三當家仍是一臉柔情似水地看向柳金花。
柳金花的面色冰冷,臉色鐵青,然而,握着劍的手,卻在顫抖。
三當家閉上眼,一語不發。
柳金花憤憤然地質問:“你沒有什麽要說的麽?”
三當家仍是不說話。
誰先愛上,誰先重視,誰先着急,誰便先輸了……
柳金花握着劍的手越發顫抖得厲害了,有兩行清淚自她的眼角滑落。十年了,她已經有十年沒有掉眼淚。
這十年,三當家一直追求她,她一直沒有答應,因爲,她不愛他,她不喜歡他的xing子。她不喜歡他每天逢人便作笑顔的媚态,她瞧不上他沒有主見的樣子。這些年,她感激他對她那份執着的愛戀。所以,她提攜他,讓他一步步從十當家爬到了三當家。處理天樂宮的事情,她讓他帶着蕭五前去,她那麽信任他,讓他去整個南定幫的藏寶洞,讓他随意取裏面的寶物。讓他帶着寶物去曆練,與其說是去曆練,不如說是擔心他空手被人侮辱,所以,哪怕是敗掉了南定幫的部分财産。她也隻是在人前斥他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