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乞丐,從位于郊區的野生動物園,來到明珠市中心的風華會所。
單憑兩條腿,真心有些吃不消。
早在李粟錦鑽進那輛小型越野車裏,随着汽車一起離開之後,方長老就很想放棄繼續跟蹤下去。
可轉念一想。
這是幫主親自下達的命令要求,讓他“盯着”。
萬一盯漏了什麽事情,回答不上來幫主的詢問,那結果簡直不要太好。
沒辦法。
隻能是牢牢記住那輛越野車的車牌号。
然後立刻通知丐幫弟子,全城尋找汽車的下落。
論找人找車這樣的活計,無所不在的要飯花子做起來,絕對比警方更有效率。
很快就确定了,那輛越野車的最終下落。
得到消息的方長老,絕對是馬不停蹄地趕到這邊。
來是來了。
可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麽個金碧輝煌的會所大樓,絕不是他這種要飯花子能夠走進去的。
“那個小娃娃離開之前,喊了一聲爸爸,莫不是她的爸爸在這裏,爲的就是找他爹回頭去救她的媽媽?可是,那個白頭發的,明明是個男人,爲什麽會被這孩子喊作媽媽呢?”
方長老心裏嘀咕着,想不通其中的道道。
他就是圍着整個風華會所的大樓,轉了一圈,看清楚大樓的構造之後,随即選中了大樓後方的排水管道。
牆體外的排水管道,絕對是所有攀牆高手,最喜歡的東西。
方長老身爲丐幫在明珠的主要負責人,不光是有個老來成精的頭腦,更有一身不俗的本事。
别的不說,攀牆爬高這種事情,絕對是手到擒來。
伸手抓住排水管道的邊緣,像是山中的靈猴那樣,如履平地般,向上竄飛。
靈活的身手,哪怕是世界級的攀岩感受看到,都要自歎不如。
可問題是,方長老來這裏,絕對不是專門表演攀岩技巧的啊。
他是來找人的。
找那個——
找到了!
方長老的運氣一定很好,要不然也不會在整個大樓的四五處排水管道中,選中了這一個,還偏巧是個靠近會所老闆辦公室窗口的。
更是正好趕上,屋内傳出來的“哐叽”一聲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方長老牢牢抓住排水軌道,固定身軀,這才慢慢探頭到窗邊上,朝裏面看過去。
空蕩蕩的大辦公室裏。
那個他千裏迢迢跑來尋找的小嬰孩,就在屋内的大辦公桌上蹲坐着。
剛剛傳出來的響動,是那小嬰孩把一台電腦,掀飛到地上的聲音。
隻見李粟錦趴跪在桌子上,探頭看看地上的電腦,愣愣地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稍稍停頓片刻,就是翻身滾下辦公桌。
落地之後,兩隻小手死死扒住那台筆記本電腦,似乎是想把電腦打開。
可在這麽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孩意識裏,尋找一台超薄筆記本的開口,絕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眨眼的功夫,那台筆記本的外殼,都已經被李粟錦的指甲給撓花了,卻還是沒能成功打開。
急得這孩子,張開嘴哇哇大哭。
方長老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一幕,實在不敢相信,現在的孩子才這麽小,就對高科技的東西,如此癡迷了嗎?
更可笑的是,那孩子一邊擺弄電腦,還一邊咿咿呀呀發出某個呼喊。
方長老聽不清楚聲音,但憑着口形,可以确定。
“爸、爸——”
沒錯,李粟錦就是沖着一台電腦,喊爸爸。
意識到這些事情,方長老差點一個白眼,把自己從五樓的高度上翻下去。
這孩子怎麽想的啊?
拿台電腦當爸爸?
眼前的一幕,徹底超出了方長老的認知。
那是因爲,他不知道李粟錦在過去的這兩個多小時裏都經曆了什麽。
這孩子離開野生動物園的時候,滿心裏想的都是找爸爸去救媽媽。
可她畢竟還是個小嬰孩,意識形态根本沒有成型,很容易就會被别的事物吸引走注意力。
一輛越野車裏傳出來的牛肉香味,吸引着她,鑽進了車裏面。
再等汽車開啓,載着她離開。
那結果隻能是離她最初的目标越來越遠。
可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隻大手,推動着李粟錦去完成她的使命。
她鑽進的那輛越野車,恰巧就是來風華會所的。
她要找的爸爸李南方,恰恰就是在這裏賭錢。
當時,賭場裏的人,發現了李南方的不尋常,立刻上報過來。
美女秘書鏈接監控畫面到老闆的辦公電腦上面,裏面重點顯示的那個人,不是李南方,又能是誰。
小粟錦張口喊出“爸爸”,實際上就是對着電腦屏幕裏的李南方喊出來的。
誰知,那位陰柔氣質的賭場老闆,非要給自己的臉上貼金,認準了李粟錦是在喊他。
結果就是,扣住電腦,開始逗弄這個憑空撿來的鬼嬰女兒。
任憑李粟錦如何掙紮,那位賭場老闆就是自己玩得開心。
盡管李粟錦能夠在楊逍的幫助下,去和動物園裏的猛獸進行較量,可她畢竟還是個幼小的嬰孩。
遇上不尋常的成年人,隻有任由擺弄的命運。
多少次去試圖抓那台電腦,都被賭場老闆扯着小腿拉到别處。轉身去張牙舞爪地和賭場老闆拼命,更是沒有半點用處。
直等到那賭場老闆玩累了,暫時離開辦公室,去處理點正事。
李粟錦才終于找到機會,第一時間撲向那台電腦。
或許,在這個小嬰孩的意識裏。
她是很希望能夠把李南方,從電腦屏幕中揪出來的。
可事實是,她想揪出來的那家夥,已經在剛剛坐着出租車離開了。
一台昂貴的超薄筆記本電腦,就這麽被李粟錦給暴力損毀,也沒能找出來她想要的“爸爸”。
一股暴躁的情緒開始在她的心中蔓延。
然後,窗外的方長老就看到了無比恐怖的一幕。
整間辦公室裏的所有東西,都被一個小嬰孩推倒、摔碎、抓爛。
造孽啊。
那、那、那麽高檔的真皮沙發,你要是不想要的話,給方長老拉回去,填補一下丐幫在明珠辦事處的家具空缺,那該有多好。
老乞丐心疼裏面的值錢物件,頭腦發昏之下,擡手就想砸爛窗玻璃,把屋内的小敗家玩意兒拎出來。
可他的手剛剛擡起來。
正對窗口的辦公室房門就猛然打開,一男一女邁步走了進來。
方長老也沒等看清那兩人的模樣,就猛的縮回身子去。
大樓内。
推開辦公室房門的人,正事那位戴了半個金屬面罩、氣質無比陰柔的賭場老闆。
他一手攬着身邊成熟婦人的腰身,另一隻手抓着門把手,眼角的魚尾紋撮到一起,證明他正在滿臉堆笑,面罩下的嘴發出個甕聲甕氣的聲音。
“寶貝啊,我今天收了個閨女,保證你能喜歡。正好明天你去師父那裏,帶着這個孩子,問問師父她老人家——啊!”
賭場老闆,還在這獻寶似的,想拿李粟錦讨好身邊的婦人呢。
結果,轉眼就是看到了滿目狼藉的辦公室。
最裏側的單人沙發上,還在拼命撕撓沙發靠背的李粟錦,被門口傳來的聲音所吸引。
小嬰孩猛的轉頭過去,登時就看到了那個可惡的家夥。
就是那個戴面具的家夥,害的她沒能第一時間把“爸爸”找到。
李粟錦一雙小眼睛帶着噴火的目光,注視過去,呲牙發出一聲低吼,蹬着沙發靠背,直接飛躍出去十幾米的距離,直撲賭場老闆的面門。
賭場老闆還在爲辦公室的翻天覆地變化震驚。
陡然間就是一道黑影撲過來,他當然是下意識擡起手臂。
李粟錦别的本事沒有,咬人絕對是一咬一個準。
窗外好像壁虎一樣爬在樓梯牆壁上的方長老,隔着厚厚的窗玻璃,都能感覺那聲撕心裂肺的怒吼,無比刺耳。
方長老小心翼翼探頭看過去。
就瞧見,屋内那個帶着面罩的男人,使勁甩動手臂,當真是用了把整條胳膊都甩飛的力道,才把李粟錦給甩開。
小粟錦弱小的身軀在半空中打個旋。
足夠的距離給了她足夠的反應時間,調轉身體,雙腿正好蹬在牆壁上,微微一個停頓之後,就是家主後蹬的力量,再次向前蹿出去。
速度很快,姿勢滿分。
隻可惜,面對一個已經有了防範的成年人,李粟錦那點本事,當真是不夠看的。
賭場老闆怒火攻心,完全沒有任何顧忌的,猛然出腳。
這一記标準的警訓側踢動作,直接把李粟錦當成個皮球給踢飛了出去。
“咚”的一聲,小粟錦到飛回來,撞在沙發靠背上,緩緩落地。
那賭場老闆緊随而至,擡腳就是朝着李粟錦的小腦袋上踩過去。
這一腳如果踩結實了。
哪怕是鬼嬰的身體再怎麽異于常人,也避免不了小腦袋好像西瓜一樣爆開的結局。
眼睜睜看到這一幕的方長老,心神悸動。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看着一個孩子慘死的。
當時就不再有任何顧忌,再次擡手準備砸碎玻璃,吸引屋内人的注意力,化解李粟錦的危機。
隻是那隻手擡到一半,又快速收了回去。
隻因爲方長老看見,屋内的女婦人追到了近前,一把把那個面罩男人給推開了。
“姓胡的,你幹什麽啊!”
那婦人尖聲嘶吼着,推開賭場老闆的同時,一把将李粟錦抱在了懷裏。
本來處于暴怒之中的賭場、不,現在應該稱呼其爲胡老闆了。
暴怒的胡老闆,面對婦人的呵斥,登時就像是看見了貓的老鼠那樣,整個人氣勢一變,就是捂着受傷的胳膊,小心翼翼說道:“彤彤,我剛才——”
“你剛才什麽啊。不就是被咬了一口嗎。你自己也說過,這孩子不是什麽正常孩子,早就該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來的。”
“嗯,彤彤你說的對。”
胡老闆萎了下去,唯唯諾諾地低下頭。
那中年婦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是把李粟錦高高舉起來,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一抹陰冷的笑容浮現在臉上,說道:“去給我找個狗籠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