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火光在夜色中亮起,李南方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氣,竟不自覺地咳嗽了起來。
他的煙齡也不短了。
猶記得隻是在最開始吸煙的時候,才會這麽劇烈的咳嗽。
可現在卻好像偷煙抽的小屁孩那般,嗓子幹癢得難受,這又算怎麽回事?
黑龍!
李南方腦海中閃現過這個名詞,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黑龍對他的影響是這麽大。
往日裏抽過的煙,最起碼有八成以上,都是讓那個隐藏在他身體内的那條黑龍享受了去。
再由此判斷,他無論喝多少酒都不會醉的情況,也是因爲那些美酒的絕大部分香醇,也被黑龍吸收了。
有黑龍,他才能活到現在。
同樣是有個那東西在身體裏,平白讓他損失了無數生活的樂趣。
正是剛才那口煙,讓李南方意識到,沒有黑龍影響他的生活是有多麽的真實。
“就憑這一點,我也該在這裏好好活下去的,對不對?”
扪心自問,不求任何人給出答案。
李南方現在最想要的,就是如何從腳底下這個地雷上,完完整整地逃出生天。
毒蛇已經走了,走得很徹底。
正如那家夥臨走之前說的,如果李南方能活下來,他一定會在一定限度内,聽從李老闆的指揮。
所以,毒蛇去到别的地方,期待着兩人的下一次見面。
隻不過,他給李南方留下的麻煩實在是不少。
毒蛇有個“炸彈專家”的稱号,這是在前期訓練的時候,被身邊人賦予的。
等到這次虛拟訓練場的選拔結束,李南方一定要給那家夥腦門上,再安個“陷阱專家”的标簽。
單看這個地雷的埋藏位置,在一棵粗壯大樹樹底,高高突起來的一塊樹根後面。
任何人走到這裏來,一定是擡腳越過那段樹根,然後準确無誤地踩中地雷引信。然後,旁邊足有三人合抱那麽粗的樹幹,就阻擋出了一個逃避方向。
再看周圍,所有能作爲掩體的東西,全部都在五米範圍外。
按照人類極限的跳躍速度和距離,很難一下子橫飛出去,在地雷爆炸前,将自己整個人隐藏在掩體後面。
所以,不管李南方怎麽做,最終至少要被炸斷一條小腿。
在這種地方,斷掉整條小腿,那和死了又什麽區别。
李南方不相信自己有斷肢重生的能力,更不相信他能拖着一條短腿,躲避開這訓練場上其他人的殺戮。
橫豎都是個死,還不如當場被炸死來的更痛快些。
“真不愧他給自己起了個毒蛇的稱号,真是毒死人不償命啊。”
李南方歎息着,彈飛手裏的煙頭,正要順勢再抽出來一顆的時候,耳朵微微一動,不由得轉頭看向右手邊。
随着他的目光聚焦,那邊某棵大樹後面立刻就走出來個人。
“哥們,别誤會,我沒有武器。就是想問問,能不能借顆煙?”
那人高舉着雙手,一點點往前挪步,将自己毫無玩意的姿态表達的淋漓盡緻。
李南方頓時眼前一亮。
不管這剛出現的家夥是誰,他肯定能成爲李老闆逃出生天的重要工具。
隻要在這人靠近過來之後,李南方縱身一躍,拿那家夥當掩體,就一定可以完完整整地活下來。
雖然這麽做有些不地道,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樣的道理,對方一定能明白,并且會爲給李老闆當替死鬼而感到無比榮幸的。
一想到這家夥再被淘汰之後,還能無比慶幸自己的生命産生了巨大價值,李南方準備坑死對方的時候,就根本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了。
“滾!”
李南方轉回頭來,再次往身後的大樹樹幹上一靠,裝出無比冷傲的姿态,大罵了一聲。
這一招欲擒故縱,用起來簡直不要太好。
平白挨了罵的那個好無惡意的家夥,讪笑着放下了手,稍稍加快了往這邊靠近的步伐。
“哥們,你哪個區的啊?我二區的,我叫、咳咳,我代号、代号笨豬。”
“噗!”
李南方終究是沒憋住,險些噴出來一口老血。
又是二區的,又是個來龍騰訓練基地混資曆的二世祖。
李南方真想問問老天爺,他是不是和所有的家族子弟反沖啊?
要不然,怎麽會在這裏接二連三碰上這樣的妙人。
還有,代号“笨豬”?
這簡直和李南方剛進入虛拟訓練場時候,遇到的第一個人,那隻“傻狗”,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看來,又是個在訓練剛開始的時候,沒來得及給自己取一個代号,結果被龍騰本地的鳥人,硬生生安上了這麽奇葩的标簽。
既然你承認自己笨,那就别怪咱李老闆那你當豬來宰殺了。
聽到對方自我介紹之後,沒崩住表情而笑噴,卻是有損李南方好不容易僞裝出來的冷傲姿态。但并不影響,他依舊站在原地,不去給出任何回應。
也恰恰是李南方笑噴的聲音,讓那頭笨豬更加放松下來,沒察覺任何危險的繼續前行。
“哥們,我要顆煙就走,保證不影響你在這裏獨自思考人生。當然了,你要是非得送我一盒煙,我也不會拒絕的。”
笨豬盯着李南方手裏的煙盒,使勁吞咽着口水。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隻要笨豬再往前走一步。
沒錯,就是一步之後,李南方便可以縱身一躍,抓住笨豬的脖領子,讓其微胖的身軀變成擋箭牌。
可這一步笨豬已經買了出來,卻又硬生生縮回去腳,連連後退幾步。
“哥們,你踩到什麽髒東西啦?”
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于遇到一個明明叫笨豬,卻一點都不笨的家夥。
李南方已經極力掩飾自己的處境了,卻還是被那家夥發現了他腳下的地雷。
他是學了透視眼的嗎?
那麽多落葉遮擋住,他怎麽看出來老子腳底下有東西的?
“那啥,哥們——”
“我叫黑龍。”
“哦,黑、哎,我認識你!”
欲擒故縱的伎倆,在那個一點都不笨的笨豬發現端倪,連連後退之後,就已經失去了效用。
李南方也不去端着架子了,直接報出來自己的名号。
哪成想,那隻笨豬沒等把黑龍的名号喊完整,就大聲表達出某種相當親切的意思。
這讓失去了擋箭牌而微微失望的李南方,頓時又升起來一股豪情。
你看看,這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的老話,還真不是随便說說的。
老子的威名,看起來早就在貴族圈子裏傳開了啊。
快快快,快來說說你有知道什麽關于我的英雄事迹。
“你是不是李南方?肯定是你,我早就看過你這個人渣的照片。哎,我問問你,荊紅命是不是真的幫你養情人了?龍騰十二月那幫家夥和你都是什麽關系?前段時間龍城城生了個孩子,是你的種還是嶽清科的種?你是不是還有個長相一級棒的丈母娘?”
那頭笨豬張嘴就是問出來一連串的問題。
可這些問題和咱李老闆的各種英雄事迹,完全沒有半根毛的關系。
就憑這麽不開眼的行爲,李南方也不應該爲把他拉過來當擋箭牌,産生任何愧疚。
“你是明珠龍家的誰?”
李南方冷着臉問出這句話,笨豬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得相當豐富了:“你怎麽知道我是龍、呃的?”
笨豬很确信他是第一次見到李南方本人。
他之所以能夠認出李南方,并且說出來關于李老闆的某些事情,完全是因爲總聽龍在空在他耳邊嘟嘟囔囔。
而李南方之所以确定笨豬是明珠龍家的人,也源于想到了龍在空那個便宜小舅子。
也隻有龍在空,才知道李南方的嶽母是一個傾國傾城的沒人。
也唯有龍家的人,才會把龍城城的名字喊的相當熟練,毫無隔閡。
恰如之前,确定“傻狗”是嶽家人,算是他李南方的某個小堂舅子,勉強能稱作一家人一樣。
确定了眼前的“笨豬”是明珠龍家的人,同樣算是某個小堂舅子,李南方再怎麽心有不甘,也不願親手殺了這個半親不親的娘家親戚了。
“你滾吧,我腳底下踩着個地雷呢。”
李南方沒心情再和笨豬廢話,直接攤牌。
那笨豬又是讪讪一笑:“我就說你腳底下地面上怎麽隻有右腳腳印,左腳從來都沒動過呢,還真讓我猜中了。”
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話。
李南方卻是不由得對這個笨豬高看了一眼。
這家夥在夜色下,竟然能通過地面腳印的變化,判斷出潛在的危險,倒也不算是一無是處的二世祖,真有點本事呢。
自從踩中地雷之後,李南方的左腳确實不曾移動過,隻有右腳随着他的身體晃動,在潮濕的落葉鋪滿的地面上,踩出來幾個淺淺的腳印。
這份觀察力、不,确切的說是這份眼力,絕對是做觀察手的好苗子啊。
隻是,你既然已經知道老子腳底下踩着地雷呢,還往前湊什麽啊?
隻見那笨豬沒丁點的猶豫,大踏步走到了李南方的身邊,蹲下來細細觀察了一番他腳下的地雷,又回頭往四周看了一眼,才無奈地搖搖頭,說:“沒救了。”
“沒救你大爺!會不會說人話?趕緊滾,别影響老子在這思考脫險的辦法。”
李南方氣得七竅生煙,破口大罵。
算這小子有良心,還知道過來幫忙想想逃生的手段,可他說的話實在是不像人話。
這就像是,剛躺上手術台的病患。沒等開始動手術呢,一幫庸醫就過來,先讓病人簽個死傷自負的聲明,換誰來,能有好脾氣?
“黑龍,你這真是十死無生的局。要不這樣吧,你把煙給我,再告訴我,是誰把你逼到這份上的,我幫你報仇怎麽樣?我能做的就這麽多了。”
“不,你還能多做一件事,那就是立刻從我眼前消——卧槽!”
李南方話沒說完,笨豬突然出手,把那盒剛拆封的大中華一把抄了過去。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這個便宜小堂舅子,把李老闆最後的精神支柱給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