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曆史悠久,不僅僅是這座城市的自然景觀秀麗,更因爲她的人文傳承豐富。
五代十國時期,通海節度使段思平出兵大理,建立大理國。
從此開始,“段”之一姓好像就成了大理的通用人物姓氏。
雖然,整個華夏姓段的人不計其數,大理一地不姓段的人也是不計其數,但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所有人一提到大理的著名人物,首先就會想到是姓段的。
于是,大理段氏就像一個難以破滅的人文景觀那樣,流傳了下來。
幸好,大理段氏的後世子孫,沒有埋沒他們的姓氏。
抗戰時期,段家全體參軍,用整個家族的鮮血保衛了華夏疆土,由此也确立了大理段氏在華南的地位。
可惜啊。
人心總有不足的時候。
段家人似乎不太甘心自己始終被稱爲“大理段氏”,于是早在十幾年前就策劃一系列權力北渡的工作。
革命尚未成功,段家權力北渡的先鋒官段香凝,就被放棄了。
那種徹底的放棄。
沒死也必須殺死的放棄。
段老每每想起,派段福前往半島,秘密了結段香凝、段零星兩姐妹的決定時,都有種英雄遲暮、倍感彷徨的哀愁。
已經決定了要讓這兩個孫女克死他鄉,可在段零星被帶回來之後,段老沒啃一聲。
已經向京華沈家釋放出不會權力北渡的信号,卻又讓段襄和嶽家嶽清科聯姻,段老沒有解釋。
段老是爲人尊敬的長者,是對國家有着巨大貢獻的英雄人物。
但英雄也有家人。
英雄也要爲子孫後代的生活着想。
所以,接連兩次食言而肥之後,段老便以身體不适爲由,逐漸将管理家族的大權外放出去。
隔過段二代,放給了段儲皇。
段儲皇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哪怕把天捅出來個簍子,段老也拼着一張老臉給他兜着。
隻不過,段儲皇捅天,段老不會直接下任何命令了。
很慶幸,段儲皇不是林康白那樣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不會把天捅個婁子,也不會做出誰也無法收拾的錯事,他隻會讓大理段氏,更加快速融入華夏氏族勢力的核心圈。
大理段氏的權力北渡不會停。
嶽清科和段襄的聯姻,就是一個信号。
依着段儲皇的精明,不會看不出,嶽清科和段襄兩人的結合是爲了什麽。
嶽清科的前妻龍城城,被李南方奪走,這是奪妻之恨。
段襄好好的姑娘,卻被李南方一腳踹成隻能在輪椅上渡過後半生的人,這是生死大仇。
兩個恨極了李南方的人,湊在一起,無非就是把李南方至于死地。
段儲皇看不上這樣的結合。
但他不會阻止,尤其是不會阻止嶽清科,這位将來有可能成爲京華嶽家家主的人物。
爲什麽說嶽清科有可能成爲嶽家家主?
這道理還不簡單嗎。
現任嶽家主嶽梓童,說到底都是個女人。
以前大家都看的清楚,嶽梓童利用李南方給她帶來的便利,當上兩年家主,讓嶽家在嶽老過世之後,穩住腳跟,然後勢必是被嶽家其他人給拉下馬。
就算嶽梓童想要在家主之位上留下去,就算有李南方的全力支持,那又怎麽樣。
嶽梓童畢竟是個女人。
她的後代必定是姓李的。
嶽家之所以是嶽家,就是因爲嶽家家主姓嶽。
如果把嶽家變成李家,别說家族内部的人會反抗,外人也會爲之羞恥的。
早晚有一天,嶽梓童要把家主之位讓給别人。
而已故嶽老的嫡系子孫,隻有嶽清科。
哪怕嶽清科是個林康白那樣爛泥扶不上牆的,他也會成爲嶽家家主。
更何況,嶽清科自從和龍城城分道揚镳之後,表現出來的氣場,絕對比無數同輩英才更有做家主的潛質。
那麽就算不恥嶽清科曾經的爲人,現在要與李南方爲敵的想法,段儲皇還是要面不和心和地與嶽清科保持親密關系。
面不和,是段儲皇和嶽清科沒經過商量,就共同做下的決定。
嶽清科以此來麻痹嶽梓童。
你看,我隻是喜歡段襄,才和段襄結婚的,我不愛和段儲皇那樣的人玩,更不會家主段家實力觊觎嶽家家主的位子。
段儲皇以此來麻痹大江以北的其他家族。
你們看,這個嶽清科的便宜妹夫我實在瞧不上,他自己非得找上門來,我可沒想過要通過他,然後借力嶽家讓大理段氏權力北渡。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别人也不傻。
大家都能知道兩個人的面不和是裝出來的,偏偏就是受到他們這種行爲的麻痹。
畢竟,大家都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在面子上照顧我們的感覺,我們也在面子上照顧你的感覺。
隻等哪一天,嶽清科坐上嶽家家主之位了,你們會亮出獠牙,我們也會悍然出招。
至于那一天什麽時候到來?
再說吧。
于是面不和的段儲皇,在趕往京華嶽家,幫忙尋找嶽梓童,然後嶽家主自己回來之後。他就扔下了嶽清科和段襄,自己回了大理。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
段襄就應該留在嶽家。
嶽清科和段襄怎麽在嶽家給嶽梓童使絆子,段儲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總之,嶽梓童受了什麽委屈,都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段儲皇的這種做法,無疑是非常正确的。
想必賀蘭扶蘇,也沒辦法做到像段儲皇這樣,把表面功夫也做得好像真心實意一樣。
賀蘭扶蘇面對嶽家的時候,會被對嶽梓潼的感情所左右,傾斜過去。
段儲皇隻會站在段家的利益上,在嶽梓童和嶽清科這兩邊,誰也不讨好,卻誰也去讨好。
因爲他很清楚,嶽家内部的争鬥,根本就是個撲朔迷離的結果。
一方面籠絡嶽清科,另一方面還要安撫嶽梓童。
确切的說,是安撫嶽梓童背後的李南方。
所以,段儲皇回到段家之後,即便再怎麽日理萬機,也會抽出一個小時的時間來,陪他的堂妹段零星說幾句話。
“嶽梓童回來了?”
段儲皇消失三天之後,再來到段零星面前的時候,已經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的零星妹妹,開口問的第一句就是這個問題。
話音落下,段零星又微笑着搖搖頭:“對,她肯定回來了。否則,你不會這麽快回來。”
段零星明明是和段儲皇說話,卻表現得如同自言自語一樣。
嶽家家主失蹤的事情,鬧得那麽大,段零星沒理由不知道。
與别人擔憂嶽家主下落的想法不同。
段零星都沒見過嶽梓童,她也不會去關心那個女人是生是死,她隻關心她深愛的姐夫回事什麽反應。
“如果姐夫知道嶽梓童失蹤了,一定會像當初奔赴半島的時候那樣,爲了他的女人竭盡全力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可是,姐夫爲什麽要把我扔在這裏不管呢?難道他始終都不想承認我是他的女人嗎?也對,我有什麽資格做姐夫的女人。”
段零星好像着魔了一般自言自語,絲毫不顧忌旁邊還有個靜心聆聽的段儲皇。
反過頭來想一想。
整個段家,也隻有段儲皇和段甯這一對堂哥、堂妹,才能讓段零星無所顧忌了。
哪怕是她的親身父母,親姐姐,她也不想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
段儲皇有些慚愧。
他來這裏陪伴段零星,并不是看在兄妹之情上,而是奔着籠絡李南方的心思。
而經曆過生死的段零星,則是把他當作僅剩的親人來對待。
這樣的差距,段儲皇能不慚愧嗎?
“零星,李南方也失蹤了。”
段儲皇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終于,段零星回過頭來,正眼看向了他。
但也隻是匆匆一瞥,段零星就轉過頭去:“姐夫不會失蹤的,姐夫隻是去辦大事,沒有人能知道他的去向。”
段零星對李南方已經到了極端崇拜的地步。
崇拜到,哪怕是李南方的腦袋被人砍下來,她也相信姐夫能自己把頭按回去,然後笑着把她攬進懷裏,唱一首《妹妹想哥淚花流》。
看到段零星這副模樣,段儲皇有些惱火,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才幽幽說道:“零星,我幫你報名了海南軍區的軍事訓練營,明天你就過去吧。”
這話一出,段零星終于整個人都轉過身來,直視段儲皇,淚水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作爲段家四鳳之一,段零星也曾經是有望被培養成家族中堅人物的存在。
段儲皇現在是實際上的家主,她很明白。
家主讓她離開段家,去參軍,這豈不是明擺着要把她從家族内部給驅逐出去了。
這和段香凝、段襄離開段家的原因不同,她們都是結了婚才離開的,而且都是嫁到了大江以北,時刻和段家保持着聯系。
人雖然走了,但心還連着。
可她呢。
她沒有夫家,被段儲皇安排的地方還是海南,比大理還要偏南的地方。
這隻能證明,此次一去,她和段家徹底斷了。
“哥,連你也容不下我了嗎?”
段零星淚眼婆娑,哽咽詢問。
段儲皇沒有任何解釋,轉頭就走。
那一天,當去往海南的軍車來接上段零星的時候,整個段家隻有段甯一個人相送。
段零星的精神可以說是徹底垮了。
要不是心心念念着姐夫,她都有可能找個沒人的地方投缳上吊。
正是這份心灰意冷,讓段零星連自己身在何處,到底要幹什麽都沒意識到。
直到剛才那一刻。
一聲宛若龍吟般的長嘯,讓變成行屍走肉的段零星或轉了過來。
這個聲音她聽到過。
就在漢城藏龍山莊的七号室裏,某人破開巨蟒腰腹一躍而出的時候。
這個聲音,隻能是一個人發出來。
那就是“姐夫”!
所以段零星才會毫不顧忌地走出隊列,向着聲音來源的地方踉跄邁步。
結果,她腳步不穩摔倒了。
而就在她摔倒的一瞬間,那聲長嘯竟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