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清楚,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
如果不趁着李人渣稍稍滿足的這個當口,提出要求。等他恢複過來,又将是無休無止的折磨。
她本就不是個求死之人,隻是在被李南方沖擊到精神錯亂的時候,才有了那麽一絲絲求死的心态。
可現在鳳凰涅盤之後,從李南方身上得到了莫大的好處,她更加不想死在這裏了。
如果李南方不讓她走,她也隻能認命,破罐子破摔。
被一個男人吃到連骨頭渣子都不剩,這種死法,會很恐怖吧?
總之,她現在是一丁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菩薩蠻瞪大眼睛,等了好久。
李南方才慢慢把目光從無盡的星空中收回來,轉頭看向她。
“你想走就走啊,我什麽時候不讓你走了?”
李人渣說完這句話,又把腦袋高高擡了起來。
他已經完全放心了,因爲就憑剛才這句簡單的問話,他确定這個女人再也沒有敢給他添麻煩的膽量。
兩人共同鳳凰涅盤之後,菩薩蠻雙膝跪地,親吻泥土的樣子,李南方是眼睜睜看到的。
那時候的菩薩蠻對他充滿了感激,但也僅僅是感激而已。
單純的感激,不代表菩薩蠻從此以後,就會心甘情願聽從他的安排。
因爲恩情這種東西,就像大戶随手施舍給乞丐的饅頭一樣,很不值錢。
恩将仇報的例子比比皆是,李南方可不會相信童話。
更何況,菩薩蠻本來就是要殺他的,隻是在被他黑龍附身的惡魔身軀給征服。
但等這女人回去,頭腦清醒過來,再受到某些利益的驅使,絕對會毫不猶豫殺回來。
李南方的想法很正确。
吃烤魚的時候,菩薩蠻存心去惡心他,也恰恰證明了他的猜想。
所以,他決定要用非常手段,把這女人收拾服氣,徹底的臣服于他,對他心生懼意,以後聽到李人渣的大名後,就會聞風躲避三百裏。
經過漫長拍打懲罰之後,李南方恰到好處地收手,給了菩薩蠻面壁思過的機會。
如果那女人不思悔改,一定會再用那種兩人對等的姿态,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與他對話。
到時候,不管菩薩蠻說什麽,絕對會受到李人渣繼續無休止的懲罰和折磨。
但是,菩薩蠻很幸運,或者說她真的誠心悔改了。
不再是因爲恐懼而裝模做樣求饒着,把李南方喊作“主人”,而是将其主人的身份地位深深印刻在了靈魂上。
就連能不能離開,甚至能不能站起來,都要小心翼翼發出詢問。
這才是一個仆人,對待主人該有的态度。
無論菩薩蠻以前的身份有多高貴,無論她面對别人的時候,如何頤指氣使。
從此刻開始,隻要面對李南方,她就會乖乖匍匐下來,做任何事情都會事先發出恭敬的詢問。
因此,李南方才毫不客氣揮揮手,說出來那句令任何人都無比崩潰的話。
菩薩蠻真的傻眼了。
想走就走?
什麽意思啊?
你你你、難道說這幾天全都是我自己留下來找罪受了嗎?
不對,我不應該這麽想,這幾天不是受罪,而是主人對我的恩寵。
菩薩蠻的逆反心理,剛剛出現了一個苗頭,就被她狠狠壓制了下去。
這已經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敢去反抗,就要承受痛苦,爲了免去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必須對他言聽計從。
既然主人已經說了,你想走就走。
那麽——菩薩蠻毫無二話,起身就跑。
這不是因爲恐懼而逃命,實則是聽從命令迅速消失。
一襲黑紗的倩影,轉瞬間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李南方眨眨眼,心中稍稍有些惱火。
跑那麽快幹什麽,我有那麽可怕嗎,走也不打聲招呼,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李人渣對着禮節性的問題好一通大發感慨,直到微微困意襲來,不由自主打個哈欠,才放空心思,繼續開始發呆。
他在想什麽?
當然是以後的生活了。
失憶之後經曆的種種,并沒有随着他恢複記憶而消失,反倒是成爲了他腦海中不可磨滅的一段信息,不斷沖擊着他的心靈。
段香凝的死,對他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尤其是躺在段香凝的墓前,回想闵柔、蔣默然、龍城城、賀蘭小新、隋月月、上島櫻花、白靈兒、段零星這些出現在他生命的女人,李人渣第一次感覺自己好人渣啊。
這麽想的話,其實失憶也并非一件壞事。
倘若上天再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遭遇那種讓他失憶的精神折磨,經曆花夜神——想到這個人,李南方的心莫名刺痛了一下。
夜風帶着淡淡野花香吹拂過來,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有些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當個有錢人,每天聽着身邊各種阿谀奉承,從身體到心靈都通透舒爽,那才是他該有的生活。
可是那種生活,好像距離自己很遙遠啊。
空氣中的香味越來越濃,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在他的鼻子獲得享受的同時,雙耳也獲得了美妙音樂的洗禮。
笛聲悠揚,一曲《鳳求凰》在夜色下回蕩。
李南方不由自主閉上雙眼,嘴中和曲輕吟:“有位前凸後翹的大美女啊,我見了她一眼就想得睡不着覺。
要是哪一天見不到她啊,心中牽念得像是要犯神經病一樣。
我身上的那隻嗷嗷待哺小鳳鳥啊,全天下地去四處苦苦尋找小凰巢。
可惜那個身材相貌俱佳的美人啊,怎麽就沒在我那小破屋裏的床上?”
好好的一首漢代古琴曲詞譜,到了李南方的嘴裏,竟然變成了這樣不可描述的東西。
說他低俗,可他倒是能聽出曲調的出處。
說他高雅,他卻把高雅的東西變得那麽低俗不堪。
自認爲才高八鬥的李人渣,被這首曲子給勾起來了興緻,不由得睜開雙眼,看向曲調的來源。
藏龍山後,藏龍河畔,漫天的星光月色下,一道曼妙的身影由遠及近。
略顯寬松的雪白漢服,也無法遮蓋月下女子的傲人身材。綢緞般的柔順肌膚,隻是稍稍觀賞就讓人感覺到無比絲滑。烏黑亮麗的長發披散下來,随着夜風在空中微微飄蕩。
花香敵不過女兒香,花美卻顯得人更美。
藏龍山後的遍地野花,随着那女人的到來,微微低下鮮豔的花蕾,仿若在迎接從天而降的仙子。
一根白玉長笛橫在青蔥玉指之間,那首随風而至的《鳳求凰》正是從她口中吹奏出來。
剛送走了個黑紗妖娆的菩薩蠻,又來了個肌膚勝雪的花仙子。
李南方都懷疑自己命中犯了個“蟠桃園”,還是在桃花盛開的那三千年,要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多女人絡繹不絕到他身邊。
依照李人渣以前的脾氣,絕對會立刻迎上去,好好跟這位仙子談談人生和理想。
再或者是被黑龍控制身體的時候,壓根不管對方吹得是《鳳求凰》,還是誰求幹,沖上去就是把人壓在身下。
可現在,他隻做了一個動作。
他把眼睛閉上了。
宛若天仙的美女,深夜到訪,這家夥竟然擺出來個“我困了,有啥事明天再說”的架勢。
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可是,李南方卻認爲自己此刻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
當初趕走段零星,他就是想好好守護段香凝七天,絕對不在這個他已經承認的結發妻子墓碑前,跟小姨子做那些違背人倫的事情。
段零星是走了,可緊接着來了個菩薩蠻。
他被黑龍控制住了身體,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所以将錯就錯,任憑黑龍借助他的身體獲得滿足。
現如今,橫亘在身體和心靈上的所有障礙解除。
李南方隻想安安心心遵守自己的承諾,爲身邊埋葬的那個女人,做些他理應做好的事情。
任憑是誰到來,都沒用。
真以爲我李南方是那種承受不住誘惑的男人嗎!
所以,他閉上了眼睛,屏蔽了自己的視覺感受。
可嗅覺和聽覺,卻是任憑他本事再大,也沒辦法徹底屏蔽。
那種誘人的香氣已經近在咫尺,笛聲停止,随之而來的就是女人婉轉動聽的話音。
“李南方,你睜開眼看看我。”
這句話不急不緩,李南方心中無限哀歎。
果然是沈雲在那個女人。
藏龍山莊7号室裏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
沈明清臨死前,聲嘶力竭呐喊着要殺了他的話語,根本不可能忘記。
沈家人封閉出口,才讓他在河水下面潛泳了十幾個小時,來到這裏。
他早就想到,沈家人、尤其是兩度被他玷污的沈雲在,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沈雲在出現的時間,剛剛好。可是她的這種出場方式,實在是讓李南方百思不得其解。
又是一個準備用美色來殺死男人的女人嗎?
難道說我失憶的這段日子,世道就變了,變得連殺人、連被殺都這麽香豔了嗎?
算了,不管世道變成什麽樣。
總之,今天不會有人死,或者說在段香凝的墓碑前不會有鮮血。
李南方依舊緊閉雙眼,用一種慵懶的語氣,随口回應道:“我不是李南方,我叫葉沈,你認錯人了。”
“你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又怎麽會知道我認錯了人?”
沈雲在的語氣還是那麽不急不緩,可勾人的嗓音,就像一根羽毛在輕輕撩撥李南方的心房。
李人渣絕對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氣,才壓制住内心最原始的沖動。
“美女,你真的認錯人了。忘記告訴你,我的腦子出了點問題,所以,我不認識你。麻煩你也不要來打攪我。”
李南方的話多了起來。
他希冀着可以繼續裝失憶,暫時去把沈雲在給打發走。
當然,這種希望有些渺茫。
沈雲在人都來了,絕對不可能因爲他兩句謊言,就輕易離開的。
短暫的沉默之後,沈雲在莞爾一笑,輕聲說道:“李南方,就算你失憶了,總不可能連幾天前才發生的事情也忘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