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荊紅命把段香凝交給兩個最高現役時,冷着臉下達的命令。
誰都知道荊紅命不苟言笑,很多認識他的人提起他時,都會說他像一塊木頭。
不對,是像一塊精鐵,火燒不化,錘砸不爛。
和他談公事還可以,但要和他聊聊風花雪月的事嘛,抱歉,荊紅大局長對此實在沒多少研究,如果非得和他談女人,他也隻會眼神溫和,卻神色木然的說他老婆有多賢惠。
誰喜歡和一塊精鐵聊天呀?
但毫無疑問的是,所有人,哪怕是心懷不軌的人都認爲,最高警衛局局長這個職務,就是專門給荊紅命設立的。
在他擔任最高警衛局局長的這二十多年中,從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
所以僅僅是認識,或者聽說過他名字的人,都會暗中稱呼他爲精鐵,要不就喊他在龍騰裏的外号,冷血。
可唯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荊紅命其實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有誰規定,性格殘暴的獵豹,不懂溫存?
平時在安排手下執行哪個任務時,荊紅命也會神色嚴肅,眼神卻很溫和的樣子。
大家已經習慣了大局長的性子。
可這兩個最高現役,卻能在大局長安排他們去保護段香凝時,從他眼神中看出壓抑的憤怒,以及冰冷的殺意!
就仿佛,他在下一刻就會化身獵豹,撲向惹他生氣的人,把他撕成碎片。
到底是誰招惹大局長生氣了?
這兩個保護段香凝來到藏龍山的最高現役,一路上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卻始終沒找到最合适的答案,唯有盡職盡力的保護段香凝,絕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有人說,隻要在荊紅命一手調教出來的最高現役保護下,哪怕去龍潭虎穴去走一遭,最終也能安然而退,因爲最高現役就是“安全”的金字招牌。
這話說的雖然誇張了些,卻都得到了大家的認同。
負責接頭的國安下線,在和兩個最高現役接觸了僅僅幾個小時,就衷心的承認所聞非虛。
因爲這幾個小時中,國安下線都别想接近段香凝的三步之内。
甚至他都有了明顯的錯覺,他真要走到段香凝三步之内,哪怕做出個擡手撓撓頭皮的動作,那倆最高現役也會立即毫不猶豫的,給予他最緻命的一擊。
沒誰喜歡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自比明朝“錦衣衛”的國安下線,可不敢挑戰被他們稱爲“大内高手”的最高現役底線。
哪怕領導忽然打電話來說,讓這倆人接電話時,充當帶路黨的國安下線,也隻敢舉着手機,在他們三米之外和他們說話。
兩個正要緊随段香凝去河邊的最高現役,聞言眉頭齊刷刷地皺了下,沒說話。
他們承認,帶路黨的領導,無論是資曆還是職務,都應該比他們高。
可這又有什麽呢?
職務和資曆比國安領導多的人去了,他們也從沒主動巴結,或者聽從過他們的命令。
我們是最高現役。
我們在出任務時,隻聽從我們大局長的命令。
你們領導的電話?
對不起。
恕我們不接聽。
兩個最高現役對望了眼後,随即面無表情的繼續走向河邊。
“喂,你們沒聽到嗎?”
舉着手機的帶路黨被無視後,有些惱怒,瞪眼剛要發脾氣,卻又猛地想到對方身份了,唯有放下剛擡起的右腳,苦笑了下把手機放在了耳邊,如實彙報情況。
他剛說了兩句,就被手機那邊的張局打斷了。
聲音裏,滿是氣急敗壞的樣子:“哼,廢物!”
這哥們滿臉的委屈,雖說不敢還嘴,卻在心裏說:“局座,人家不接您的電話,怎麽我就成廢物了?”
“先等着。”
國安張局罵出一句廢物後,好像也覺得這樣訓斥手下有些過了,氣咻咻地說了句,看向站在旁邊,遙望着大海那邊的吸煙的荊紅命,幹咳了聲:“咳,荊紅局長,你手下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啊,連我的電話都不理睬。”
“那是他們不懂事,張局别怪,是我教導無方。”
荊紅命頭也不回的淡淡說道。
他就說了這句話,接着就繼續吸煙,好像接下來就沒他的事了。
張局嘴角勾了下,看向了旁邊的王玉林。
軍情處的老大,此時正蹲在沙灘上,聚精會神看着一隻螃蟹挖坑,要把自己淹埋起來。
每當螃蟹快把自己埋起來時,處座就用拿手機,把它從沙裏抛出來。
然後,繼續看它驚慌的挖坑。
就仿佛看螃蟹挖坑,是處座當前最重要的工作,旁人勿擾。
這特麽的都是什麽人啊,早知道這樣的話,我也不答應段老的要求了。
唉。
張局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知道指望處座和他一起勸說荊紅命,抛棄段香凝是段家的家務事,他們外人最好不要管了的事,還是别指望了。
他唯有擡手撓了撓後腦勺,快步走到荊紅命身邊,和他并肩而立,拿出了香煙。
海的對面,就是南韓。
李南方和段零星,段香凝三個人都是從這邊“偷渡”過去的。
估計三個人偷渡,是這邊海峽兩岸偷渡史上,最保險的一次了。
壓根不用擔心海關盤查。
“來一顆吧。”
張局拿着香煙,遞給荊紅命。
荊紅命看都沒看,豎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食、中二指間,還有半截香煙。
暗紅色的煙頭,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顯得格外亮。
在海風的吹拂下,燃燒的也格外快。
就像某個人的生命。
“再接一顆。”
張局有些堅持,非得讓荊紅命接一顆。
荊紅命沉默了片刻,才看向他,伸出了手。
他沒有去拿煙,而是去拿張局手裏的手機。
張局臉上浮上了明顯的抱歉神色,低聲說:“如果我們三個能堅持已見,也許就能改變什麽。”
“不用了。”
荊紅命神色平靜地說:“其實你先前所說的不錯,我們沒有權力幹涉别人家的家事。就算我們再看不順眼,覺得對她不公平,但也不能擅自插手。畢竟,無論誰坐在那個位置上,要想保證絕大多數人的利益,也要這樣做。”
“是的。”
張局點了點頭,把手機交給了荊紅命,低聲說:“段老心裏,應該也是很難受的。畢竟她們的身上,都流淌着他的血液。可一切,還是要以大局爲重的。當然了,或許也有奇迹出現。别忘了,你那個侄子,可是個妖孽般的存在。妖孽,不就是專門創造奇迹的嗎?”
“所謂的奇迹,是極爲罕見的。任何現象一旦多起來,就不再是奇迹了。”
荊紅命好像苦澀的笑了下,把手機放在了耳邊:“我是荊紅命。”
荊紅命這三個字,對于所有軍人,尤其是國安下線這些年輕人來說,都具備一種莫名的魔力,就仿佛隻要能和他親口交談,就是多大的榮幸那樣,連聲音都發顫了:“荊、荊紅局長,您好!請問,有什麽指示?”
“讓他們接電話。”
“是。”
國安下線恭敬的回答了句,再次對已經走到段香凝身邊的兩個最高現役,高高搖晃起了手機,大聲說:“荊紅局長的電話!”
他們當前所處的位置,是藏龍山的背陰所在,大河環繞,峭壁如刀,猿猴也難以攀越,而且人迹罕至,不時還有猛獸走出密林來河邊飲水,所以漢城沈家并沒有派人在這邊駐守。
故此國安下線才敢大聲說話,不擔心會被山上的人發現。
荊紅命的招牌,确實好用。
國安下線的聲音未落,一個最高現役就飛快的跑了過來。
另外一個則依舊守在段香凝身邊,神色更加警惕的看着四周,右手更是放在了腰間。
“大局長,我是金剛。”
飛跑過來的最高現役,接過手機後,又迅速後退兩步,與帶路黨面對面,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臉後,才恭聲說道。
他擺出這架勢,自然是預防帶路黨用荊紅局長的電話來乍他,趁他打電話時,忽然暴起發難。
帶路黨也是實踐經驗豐富之輩,怎麽能看不出金剛的意思?
唯有苦笑了聲,低頭,假裝毫不在意,心中卻說:“最高現役這幫鳥人,實在算不上正常人啊。”
“任務結束。用最快的速度回國。”
荊紅命低低說了這兩句話,不等那邊的金剛說什麽,就結束了通話。
明明隻是打了個電話,說了兩句話,可荊紅命卻像剛和人大戰一場那樣,疲倦萬分。
王玉林走了過來,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沒有說話。
“這不是你的錯。”
張局拿過手機後,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他。
荊紅命搖了搖頭,示意他沒事後,轉身快步走向沙灘盡頭的公路上。
環海公路上停着七八輛黑色大越野車,每輛車前,都站着兩個神色嚴峻的年輕人。
有的穿軍裝,有得卻是便衣。
荊紅命快步走到他的座駕前時,警衛已經替他打開了車門。
“開車,返京。”
荊紅命上車,後腦枕在椅背上,輕聲說。
車子立即啓動,打着雙閃向前飛馳。
駛出數十米後,荊紅命好像想到了什麽,拿出了手機,猶豫了片刻後,才找到一個手機号,撥打了過去。
很快,手機那邊就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坐在前面副駕駛上的警衛,當然不敢偷聽大局長打電話了。
不過大局長的手機通話質量太好了,他想聽不到都很難。
那個女人的聲音,帶着讓警衛心顫的甜膩:“小命,你怎麽忽然給我打電話了?想我了?想我了,就來看姐姐啊,幹嘛要打電話呢?隔着那麽遠,人家就是想和親近下,都很難的。”
警衛聽到這兒後,眼睛猛地瞪大,心說:“靠,這女人是誰啊,敢調戲我們大局長。”
就連開車的那哥們,把着方向盤的手,也哆嗦了下。
車子,自然也打了個擺子。
那哥們立即被吓得面如土色,心說壞了,大局長肯定能猜出,我偷聽到他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