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雷電在擊下後,會被地面上的制高點所吸引,把不知多少萬伏的電,從制高點導到地下。
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識,陳魚兒當然也知道。
可問題是,她在走出段儲皇的屋子時,天上隻下着雨,天際的很遠處,才傳來隐隐的雷聲啊。
她就算是再聰明,也絕不會想到等她走到這棵百年樹齡的茶樹下面後,會有炸雷忽然從天而降,直挺挺地劈下來。
更何況,她現在芳心大亂,也沒心思去考慮雷電的事。
直等到危機神經促使她猛地擡頭,眼看炸雷已經劈在樹冠上,她根本沒有任何時間來躲閃時,腦海中才猛地閃過了什麽,清晰意識到被她窺探到的那個妖孽,狠狠懲罰她了一頓後,仍然沒有放過她。
這才引來炸雷,要把她劈成灰燼。
我死了。
陳魚兒發出一聲慘叫時,本能地擡手右手,抱住了腦袋。
驚雷驚天動地,一下就把直徑至少三米的樹冠,給硬生生地劈下了一半。
樹枝吱嘎着砸落在了陳魚兒身邊時,她感覺抱着腦袋的右手肘,猛地劇痛。
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雨還在下。
風還在刮。
天際遠處的漆黑夜空中,依舊有滾滾地雷聲傳來。
但——她還活着!
陳魚兒呆望着腳下那棵還在冒着青煙的半截樹冠,也不知道愣了多久,才慢慢地擡頭,看向了段儲皇的房間。
房間門口,站着李南方。
借着房門前的燈,陳魚兒能清晰看到他的臉色。
他正饒有興趣的看着她,慢慢地擡起右手,豎起了大拇指。
聽到陳魚兒在外面忽然發出一聲慘叫後,被突如其來的驚雷,給震到身子一顫的李南方,蹭地就從長椅上,竄到了門口。
恰好,他看到遭雷劈的樹冠砸落。
陳魚兒卻安然無恙。
他向陳魚兒豎起大拇指,這是在稱贊她福大命大造化大,在炸雷把茶樹給劈成兩半時,她竟然還活着。
可李南方在轉身的瞬間,眼角卻猛地一跳。
他終于意識到了什麽。
李南方緩緩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胸口。
藍色襯衣下,心髒在有力的跳動着,讓衣服也微微起伏。
他當然不是在看胸口。
他在想,藏在他身體裏的那個東西,可能和剛才那個差點劈死陳魚兒的炸雷有關。
“你,什麽時候,才肯離開我?”
李南方低低的問道。
他雖然失憶了,卻絕不會忘記他身體裏還藏着個妖孽。
這就好比嬰兒生下來後,就懂得吃奶那樣。
知道身體裏藏着條妖龍,已經成了李南方的本能。
妖龍沒有回答他,甚至都懶得飛出氣海丹田。
它太累了。
到目前爲止,它已經真正地累了兩次。
一次是去年在青山的良友山莊時,它完全控制了李南方,把展星神給折磨了個半死。
但那時候它還不夠強大,一番興緻過後,才導緻李南方中了荒山裏的淫邪之氣,大病一場。
第二次,當然就是剛才了。
相比起去年那時候,它強大了很多,從陳魚兒嘴裏那個東西的樣子上,就能看得出。
李南方的人性占據主動時,他那玩意雖說也不小,可遠遠沒有剛才的強大,也醜陋。
比去年強大的妖孽,在大發淫威後,隻會感到累,卻不會連累宿主身體、精神受損,隻需一起好好休息下,就好了。
沒感受到妖孽的回答,李南方有些失望,輕輕歎了口氣擡起頭來時,就看到敞着一條縫隙的卧室門後,有一雙很亮的眼睛,一閃就消失了。
他這才想起,卧室裏還有個段零星。
相信他在欺負陳魚兒時,段零星已經看到了。
要是擱在以前,李南方就算臉皮再厚,可能也會臉紅。
但現在不會了。
一來是他控制不了藏在身體裏的妖孽,二來是他的臉皮更厚了——
笑了下,李南方走向了卧室門口。
他還有話要和段零星說呢。
吱呀一聲,李南方推開了卧室的房門。
房間内,空空如也,哪兒還有段零星的影子?
倒是窗戶還開着,雨點被風催着灑了進來,把床頭櫃都淋了。
看來,那個胎毛未退的小丫頭,在親眼目睹一場精彩好戲後,實在不好意思見人了,這才及時跳窗逃走。
李南方關上窗戶後,想去找她。
雖說他無法拒絕段家的人必須得陪他去找沈雲在,而且段零星也是唯一的人選,可爲了保證她的絕對安全,李南方還是得和她好好聊聊,千叮萬囑下,讓她明白這次出去不是遊山玩水,有可能會打架,殺人的。
但剛轉身,李南方又改變了注意。
他現在也想好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下。
再說在趕赴南韓時,也不是一道光似的眨眼就到,就算乘坐專機,要想從大理橫跨大半個華夏去漢城,至少也得需要七八個小時吧?
七八個小時,已經足夠他和段零星談心了。
能坐車就不走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能在床上睡覺時,就别再去外面睡沙發了——這算是李南方的處世觀了吧。
雖說段儲皇卧室内的床,是那種很古老的木闆床,遠遠不如段香凝閨房内的席夢思舒服,不過也湊合着了。
擡手捂着嘴,打了個舒服的哈欠後,李南方挺屍般的撲倒在了床上。
咚的一聲,砸的床闆都發顫。
李南方剛擡上左腳,右腳還耷拉在地上呢,就發出了鼾聲。
鼾聲響起後,被床單覆蓋住的床底下,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就像是有一隻老鼠藏在床下面,正伺機去哪兒偷吃點東西。
叭嗒一聲,李南方右腳的鞋子掉在了地上。
吓得床下那個老鼠,趕緊停止了向外爬的動作,側耳傾聽。
李南方好像夢呓般的說了句什麽,身子活動了下,可能是覺得這樣趴着睡覺不舒服,身子重量都靠胸骨承受的原因,就把脫掉鞋子的右腳,伸在了床下,踩在了地上。
這厮從前天開始到現在,都沒機會去洗個澡,始終穿着段香凝給他買的皮鞋。
盛夏季節穿着皮鞋的時間長達數十個小時後,腳丫子的味道能好到哪裏去?
滿室皆——臭,是肯定的。
更何況,他又把臭腳伸在了床下那方四周都被床單覆蓋住的狹小空間内呢?
一點都不次于東洋鬼子在放毒氣啊。
關鍵是,他那隻臭腳還恰好放在床下那隻小老鼠的臉前——這是要活生生熏死段零星的節奏啊。
“混蛋,人渣!明明知道我藏在床下面,才故意這樣捉弄我。”
段零星真想張嘴,一口——算了,這種事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會做出的。
唯有在心裏恨恨地罵着,實在受不了這臭氣,哪兒還顧得上隐藏行蹤,立即擡手打開那隻臭腳,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啊,誰?”
李人渣受驚了,猛地縮回腳,坐在床上往下看。
段零星沒看他。
實在是沒臉看啊,甚至都沒臉爬起來,唯有身子一扭一扭的,橫爬過整個卧室地闆,伸手開門。
李南方饒有興趣的看着她,就這樣一扭一扭的爬出了卧室,終于覺得這孩子很可愛了。
爬出卧室右轉,總算脫離了某個人渣的視線後,段零星才從地上一躍而起,沖出了門外。
這會兒的雨小了下,可風卻更加大了。
疾風催着雨點打在段零星的臉上,讓她精神一振後,才猛地張開手,昂首張嘴,剛要發出一聲能驚醒整個世界的尖叫,來抒發她心中的憋屈,卻又及時閉上了嘴。
驚醒了别人,肯定會問她怎麽了。
難道要讓她說,她藏在床底下被李人渣拿臭腳給戲弄了嗎?
還是說,她昏了頭,才在床底下爬出來時,沒有站起來跑,而是好像蛇兒那樣,身子一扭一扭的爬了十多米?
想喊卻又不能喊,搞得心裏更加憋屈的滋味,簡直是太難受了。
就在段零星琢磨着找個地方,抱着腦袋嚎啕大哭一場時,就聽到有人說:“想喊就喊,幹嘛要克制着?”
她霍然睜開眼,就看到了陳魚兒。
陳魚兒還站在半截樹冠邊,神色漠然的看着她。
“我想不想喊的,關你屁事!”
段零星現在讨厭死了這個不要臉的,尤其想到她在給李南方做時的樣子,更是恨得直咬牙,哪兒還想再理睬她?
低聲罵了句後,段零星踏着青石闆,快步和她擦肩而過。
在倆人擦肩而過時,段零星故意猛地一晃膀子。
她個頭本來就高,而且又是現役軍人,身體素質可不是陳魚兒這個坐辦公室的,能相比的。
仗着“人高馬大”,段零星一膀子就把陳魚兒抗出了青石闆。
本能地尖叫了聲,身材嬌小的陳魚兒,重重蹲坐在了濕滑的草坪上。
“哈,哈哈。”
看她如此地狼狽,段零星總算出了口惡氣,嚣張卻又壓抑的狂笑幾聲,揚長而去。
這孩子真奇怪。
明明是李人渣給她氣受了,她卻發在人家陳魚兒身上。
幸虧陳魚兒現在是段家的罪人,在被欺負後也唯有忍着。
可她也實在忍夠了。
慢慢地站起來後,她低聲哽咽着,緩緩擡起了右手:“爲什麽都欺負我呢?我隻是耍了下小性子——李南方欺負我,段零星欺負我,就連老天爺,你也欺負我。”
燈光下,她在舉起右手時,衣袖緩緩垂下,露出半截蓮藕般的粉臂。
右肘處,有一條漆黑的顔色。
那是剛才炸雷在頭頂炸響,她下意識的擡手去抱腦袋時,悠地擴張的電光,在她右肘上刺了下,所留。
藕臂漆黑。
形狀長條。
蜿蜒的就像一條毛毛蟲,更像——一條黑龍。
看着這條抽象的黑龍,陳魚兒慘笑了下,繼續喃喃地說:“我知道,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可你,代表着什麽意思呢?是單純的毀我身體,還是在我身體上留下烙印,暗示我以後隻能是他的女人呢?”
沒誰回答陳魚兒的問題。
就像嶺南陳五做夢都想不到,她隻是耍了下小性子,結果命運就被改變了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