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哪怕李南方像成龍大叔曾經主演過《我是誰》中的男主,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會改變他就是李南方的事實。
隻要她能把李南方給“哄住”,讓他堅信她是他的嬌妻,他是叫阿貓,還是叫阿狗,這很重要嗎?
但段儲皇卻必須讓她問這個問題。
還說,唯有問過這個問題後,段家才能根據李南方的回答,制定下一步的計劃。
所有計劃的最終目的,都是讓李南方堅信,他就是大理段氏的女婿。
是段香凝的丈夫!
唯有做實了這一點,段香凝在段家的地位,才會上升到僅次于段儲皇的地位。
能夠在段家的年輕一代中,成爲僅次于段儲皇般的存在,這是段香凝剛嫁到陸家時的雄心壯志。
可後來随着時間的流逝,她在江北發展的舉步維艱,這心氣慢慢地消磨殆盡了。
尤其今年被段襄指使陸航在長城上要幹掉她後,能夠有尊嚴的平安活下去,就已經成了段香凝最大的心願。
可現在——
隻要她能做到更好,她不但能有尊嚴的活下去,還能成爲大理段氏年輕一代中,僅次于段儲皇般地存在,段香凝的心,立即就砰然而動了。
水往地處流,人往高處走。
自小就不甘心爲池中物的段香凝,承蒙上天青睐,無意中抓住鹹魚翻身的好機會時,能不竭盡全力的去做,争取更高的地位,以期活的更精彩些嗎?
至于她在靈光一閃,要把帶領李南方回大理拜見泰山大人後,現在的合法丈夫陸航那邊該怎麽交待,她是不會管的。
一切,都會有大理段氏出面搞定。
屆時,陸航非但連個屁都不會放,還會相當高興的。
畢竟那也是個很有自尊的男人,可不想給人養一輩子的情人。
所以在段儲皇吩咐過後,段香凝立即問出了那個問題。
她在問李南方,他還知道自己的名字時,心裏還是很緊張的。
她能确定兩個晚上過後,李南方對往事的記憶,就像随着她擡起一輪圓月,用小嘴吸出那些東西,而吞到了的肚子裏那樣,但她可真不敢确定,他真會把他的名字也忘記。
每個人的名字,在他剛出生時就被父母賜予,可謂是牢記到死的了。
如果李南方還記得他是李南方,那麽段儲皇的計劃,就得必須向着對她不利的方向改變了。
萬幸。
李南方竟然,無法确定他叫什麽名字了。
段香凝提着的那顆芳心,這才悠地落下,接着輕聲告訴他說:“不,你不叫李南方,你叫葉沈。”
“我、我不叫李南方?”
李南方愕然了下,滿臉的茫然:“我叫葉沈?”
“是的。”
段香凝點頭:“你叫葉沈。樹葉的葉,沈陽的沈。”
葉沈這個名字,是李南方的曾用名。
他這個曾用名,還是從花夜神那兒“剽竊”來的。
當初花夜神在不顧尊嚴登上賀蘭家的大門,請求賀蘭老爺子運作下,把前往墨西哥營救嶽梓童的賀蘭扶蘇撤回來,卻因此而知道某些事,從而徹底地心灰意冷,決定要去鳳舞酒吧放縱的路上,巧遇李南方被詢問叫什麽名字時,随口說她叫葉沈。
葉沈,就是夜神的諧音。
也正是那次給李南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豔遇,讓他記住了這個名字,并成了他在金帝會所的“藝名”。
至于段儲皇是怎麽知道他“藝名”的這個問題,對于堂堂的南儲皇來說,壓根不是問題。
可李南方在聽段香凝說出這個名字後,臉上卻露出了深思的模樣:“我叫葉沈,樹葉的葉,沈陽的沈?”
“對啊,你就叫葉沈。”
段香凝現在最怕李南方思考了。
當然不是擔心他倆剛見面時,李南方隻要一思考就會頭疼。
她是擔心李南方會通過很熟悉的東西,猛地想到了以前。
那樣,她的“詭計”就會徹底的曝光了。
雖說依着李老闆對女人格外大方的性格,就算知道他被段香凝欺騙後,也不會動她一根手指頭。
可他卻會從此厭惡她。
沒有哪個男人,喜歡被女人蒙騙的。
哪怕這個女人把瘋狂的愛上他,當做了活下去的動力。
如此一來,被李南方厭惡的段香凝,還能在段家得到她想要的地位嗎?
肯定不能。
所以她才怕。
李南方久久地沒說話,皺着眉頭。
段香凝感覺有些壓抑,強笑了下,正要随便說點什麽來打斷他的思考時,李南方又說話了:“可我覺得,我該叫李南方。”
砰!
這是段香凝的心跳聲。
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麽?
幸好她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表面上才能保持着該有的鎮定,再次強笑了下:“呵呵,你爲什麽會這樣覺得呢?”
“我也不知道。”
李南方搖了搖頭,如實說道。
勻速靠邊行駛的車子,微微晃了下。
這是段香凝因極度擔心而繃緊的神經,蓦然松懈後,導緻她全身的力氣瞬間消失,無力把控方向盤的本能反應。
原來他沒有像我所擔心的那樣,想到了什麽。
悄悄吸了口氣,又用力抿了下嘴角後,段香凝重新抓緊方向盤,柔聲問道:“别着急,咱們以後有大把的時間,來回想你曾經的往事。我,我會幫你的。”
李南方漫不經心的點了點,看着車窗外的反光鏡,若有所思的說:“我覺得,李南方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有着很特殊的意義。”
“什麽特殊意義?”
段香凝連忙追問道。
李南方沉默了片刻,才語氣蕭索的回答:“不知道爲什麽,你說我是葉沈,不是李南方時,我腦海中忽然浮上了一些很陌生的片段。”
段香凝又問:“什麽,什麽片段?”
電閃雷鳴的深夜,遙遠的西北天際邊,卻隐隐有紅光映照。
一個身材修長,披頭散發赤着雙腳,穿着白衣的女人,在生下一個嬰兒,看到他的樣子後,雙膝跪地看着他呆愣半晌後,忽然猛地舉起雙手,朝天尖聲大叫起來。
叫聲凄厲無比,壓過了狂風:“爲什麽,爲什麽要讓我生下這個怪胎!”
尖叫聲中,白衣女人騰身而起,從樹下沖進了瓢潑大雨中。
瘋狂前奔,不時地摔個跟頭,額頭碰在石頭上,鮮血長流,卻很快被雨水沖刷掉,被她的凄厲尖叫聲淹沒:“我不要這個怪物,不要!我的孩子,怎麽可能是個怪胎。老天爺啊,這十個月來,你懲罰我懲罰的還不夠嗎?”
叫聲中,連滾帶爬,就像被惡魔追趕的白衣女人,很快就消失在了磅礴的雨夜中。
對大樹下那個新生兒的嚎哭聲置之不理。
“唉。造孽啊。”
随着一聲幽幽地歎息,樹林裏有兩個人走了出來。
不斷撕破烏雲的閃電,能讓現在的李南方,已經空白的記憶模闆上,忽閃忽閃出那倆兩個人的樣子。
一個是年僅四旬的瘦小男人,一個卻是二十來歲的美麗女郎。
就像是看電影那樣——有誰規定,失憶了的人,不能看電影?
李南方就看到那個男人走過去,單膝跪在泥濘中,看着那個同樣在泥濘中拼命揮舞着四肢的嬰兒,眉梢眼角不住地跳,慢慢地伸出手,試圖把孩子抱起來。
男人身材雖然瘦小,可他終究是個成年人,要抱起剛出生的嬰兒,絕對是輕而易舉的。
可事實上呢?
跪在地上的男人,任由被狂風吹到樹下的暴雨,狠命砸打了足足三分鍾,他伸出去的手指,都沒碰到嬰兒。
受冰涼雨水的澆灌,和長時間的嚎哭,剛出生的嬰兒,在撕破烏雲的閃電映照下,渾身開始發青,揮舞四肢的動作,也變小了很多。
這不是冬天,卻是暴風雨之夜!
剛出生的嬰兒,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在沒有得到大人的呵護之前,能存活太久。
畢竟,他的五髒六腑,尤其是呼吸系統,還沒有發育良好。
眼看嬰兒的掙紮動作,和嚎哭聲都越來越小,跪在地上的男人卻始終不動,站在他旁邊的美麗女郎忍不住了,也跪在地上,彎腰伸手就要去抱那個孩子。
卻被男人攔住:“小橋,别動。”
叫小橋的女郎,猛地擡起頭。
喀嚓!
一道驚雷當頭炸響,刺眼的閃電一閃而逝時,能讓現在仿佛在看電影的李南方,更加清晰看到這個名叫小橋的女郎,依然是滿臉的淚水了。
不是雨水,隻能是淚水!
李南方雖然失憶了,卻也能分辨出淚水,還是雨水。
如果是雨水的話,小橋女郎的雙眸中,不可能會有母性的愛意,和背上。
尤其她在啞聲問男人時,語氣裏全是悲憤:“爲什麽?”
“因爲,我怕,他不是那個孩子。”
瘦小男人不敢和小橋對視,低頭後才喃喃地回答。
“無論,他是不是那個孩子。哪怕,他僅僅是個早衰患兒,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就這樣死去。”
小橋激動的說着,伸手去推男人擋在她胸前的手:“拿開,拿開你的手啊!”
男人雖然瘦小,可那根擋着小橋去抱孩子的胳膊,卻像生鐵澆築的那樣,任由她使出全身的力氣,都無法撼動分毫。
“拿開,拿開呀!你們男人怎麽這樣狠心!爲了驗證他是不是那個孩子,就眼睜睜看着他慢慢地死去!”
小橋凄聲叫着,忽然猛地低頭,張嘴一口咬在了男人胳膊上。
她恨死了這些男人,竟然爲了某些事,在明明隻要一伸手,就能抱起泥水中的嬰兒時,卻殘忍地看着他慢慢走向死亡。
所以咬在男人胳膊上的這一口,相當的用力。
一口,見血。
疼地男人身子猛地顫了下,接着恢複了正常。
就仿佛小橋咬的,不是他的胳膊。
依舊是沒有絲毫的退讓。
鮮血的滋味,在小橋口腔中彌漫開來後,她松口,擡頭,戚戚地哭着說:“求求你,讓我救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