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李南方現在的妻子是花夜神,嶽梓童再怎麽和他藕斷絲連,當前身份也隻是他小姨罷了,他這次因大意不幸被隋月月活捉,肯定會感覺很丢人,不想讓老婆看到才對,怎麽會在意小姨她老人家呢?
這說明了什麽?
隻能說明嶽梓童在李南方的心目中,依舊占有花夜神不能動搖的地位。
人在出醜後,最怕就是被自己所在乎的人看到,這也是很正常的心态。
所以李南方才不想嶽梓童過來,希望她在來時的路上,忽然想明白,小外甥這種無可救藥的人渣,實在資格值得她以堂堂嶽家主之尊跑來冒險。
隻要随便找個理由,比方肚子疼啊,大姨媽來了——
反正就是不良于行了,必須得打道回府,去總院檢查身體後再住院,等李南方離開金三角後,再以長輩姿态出現在他面前,對他悉心教導也好,冷嘲熱諷也罷,他發誓都會俯首帖耳的樣子。
“大叔,你在想什麽呢?”
抱着李南方胳膊的陳曉,伸手摘下一朵罂粟花,放在鼻尖處嗅了嗅,滿臉的陶醉狀。
“我在想,該怎麽把你送回家。”
李南方右拐,帶着她走向北邊的太陽傘處。
罂粟花海中,有塊大約十幾平米的空地,花磚鋪就,上面擺着圓桌,白色藤椅,還有美酒,果盤香煙之類的。
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躺坐在藤椅上,閉着眼嗅着醉人的花香,享受着輕風的撫摸,思考生命從哪兒來,又到哪兒去這個深奧的問題。
最好是再有個美女陪伴,給輕輕捶腿砸背的,适當時可以做點讓神仙都羨慕的事——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這塊地方是當年賀蘭小新特意開辟出來的,很多荼毒世界人民的想法,是從這兒想出來的呢。
對這地方,李南方也有着很深的感情啊。
他麽的,兩次來這個地方,都是被人給挾持來的。
真是讓人不堪回首啊。
恍惚間,李南方居然看到有個美少婦坐在那兒,嬌媚的對着他笑。
“新姐。”
李南方低低叫了一聲時,胳膊被人劇烈搖晃了起來。
他這才從恍惚中醒來,卻是陳曉在打秋千似的猛晃他胳膊:“大叔,你掉魂兒了?和你說話,也不理。”
“哦,那個什麽,我在想事。”
李南方強笑了下,問道:“你和我說什麽了?來,坐下說。老大不小的女孩子了,再過幾年就要找對象了,不要随便和我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說什麽呢?摟摟抱抱的,這算摟摟抱抱嗎?我隻是挽着你胳膊而已。再說,我也沒打算找對象。”
陳曉微微掘起嘴巴,故作天真狀的說這些時,眼角餘光始終在觀察李南方的臉色變化。
李南方的臉色,沒有任何的變化,依舊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心中低低歎了口氣,陳曉松開他的胳膊,把椅子往他身邊搬了搬,挨着他坐了下來。
“吃水果。”
李南方随便拿起一支香蕉,遞給了陳曉。
水果很新鮮,看來每天都有專人來負責這邊的衛生等事。
陳曉接過香蕉,随手放在桌子上後,問:“大叔,你剛才在說該怎麽把我送回家,什麽意思呢?”
“就是讓你回家啊,能有什麽意思?”
李南方眨巴了下眼睛,這才總算回過神來:“難道你還想在這鬼地方呆下去嗎?”
“這地方,其實也不錯啊。”
陳曉雙腳擱在桌子上,晃着腳尖,四下裏看着悠悠說道:“看,這天多藍,雲多白,風多輕,人多——好。這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啊,隻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即便是在這兒過一輩子,可以不是不可以的。大叔,你不回去嗎?”
最後這句話,才是陳曉想問的。
李南方剛才說,在想該怎麽把她送回家。
把她送回家的意思呢,就是隻把她一個人送回家,李南方卻不走。
陳曉和隋月月翻臉後,可是被吓了個半死的,恨不得立即化爲一道光,一道電,嗖地飛走了。
可李南方出現後,她的心态也發生了變化。
她知道李大叔也是被竹樓内那個蛇蠍女巫,給抓來的。
雖說李大叔的雙腿并沒有被鋸掉,但依着陳曉的智商,還是能想出他忽然出現在她面前,應該是被隋月月逼着簽定了若幹個不平等條約,才肯答應放她走。
在陳曉看來,李南方能來金三角,就是爲了救她的。
她在他的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不然,依着李南方的本事,怎麽可能會被隋月月生擒活捉,差點把雙腿都鋸掉呢?
這都是因爲李大叔憂心她的安全,才急中出錯,讓隋月月的詭計得逞。
陳曉就是隋月月迫使李南方來此,并留下的人質!
他們倆人中,隻能有一個人離開。
别看陳曉把這兒誇得好像人間仙境那樣,其實她早就恨不得化身一道光——離開了。
無論心中有多麽的着急離開,陳曉都不能表達出來。
讓李南方留下,她走,這樣的話,她是萬萬說不出來的。
可要讓她留下,李南方走,這樣的想法,她是萬萬不會有的。
做人,怎麽能不講義氣呢?
陳曉如果不講義氣的話,那麽也不會在三中成爲小軍等人的老大了。
在無法改變隋月月想法的前提下,既要講義氣,又實在不想留下的抉擇,太艱難了啊。
看着秀眉緊皺的陳曉,李南方慢慢明白她心裏是怎麽想的了。
心中好笑,伸手在她小鼻子上捏了下:“我暫時不能回去,因爲有些事還沒處理好。”
迄今爲止,陳曉都不知道隋月月絞盡腦汁也要活捉李南方,又給嶽梓童,花夜神和上島櫻花三個人送斷腿等事,都是爲了能成爲金三角地區的開國女王。
陳曉一直以爲,隋月月是因爲太愛李南方,希望他能呆在這一起經營金三角,當個毒品頭子,才把她給綁來這兒,來脅迫他留下來的。
無論陳曉有多麽鬼靈精怪,她的眼光,經曆以及格局,都無法和隋月月相比,沒看到更深層次也是很正常的了。
李南方不打算告訴她真像。
包括她其實不是被隋月月幫來的,而是從某個邪惡組織内救出來後,順手帶回來的那些。
因爲真像往往都是殘酷的。
他隻希望,陳曉能安然回到青山,把這次的糟糕經曆,當做一場惡夢。
等她安然回家的那一刻,惡夢就醒了。
她還是過她以前那種小日子,多好?
隻是,陳曉能從李南方的眼底,看出被他深深隐藏的無奈,心兒莫名的疼了下,腦子一熱脫口說道:“大叔,我不走了。你走。你回青山後,告訴陳大力,就說我在這兒過的很好,讓他不要擔心。等他給我找個嫂子結婚時,我肯定會回去參加婚禮的。”
李南方愣了下,随即明白了。
看着陳曉的眼神,一下子溫和了,卻故作驚喜的樣子:“真得?”
“當然是,真得。”
陳曉艱難的點頭,回答。
“這樣,不好吧?”
李南方的神色表情很豐富,故作猶豫的樣子:“可我是來救你的啊。雖說我因大意才中了那個妖女的詭計,被生擒活捉,結果導緻咱們倆人隻能有一個走。但我是男人,我若是撇下你,獨自夾着尾巴灰溜溜的滾蛋,我心裏會愧疚的。而且,我回到青山後,也無法向陳大力交待。”
“你,不用管我哥。”
愣愣地聽李南方說完這番話後,陳曉的眸光黯淡了許多,看向别處,聲音苦澀的說:“你隻要把我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告訴他就好。”
“可你在這兒會過的很不開心。”
“我都說了,不用管,不用管,不用管了,你耳朵聾了啊,怎麽地!”
骨頭好像散架似的陳曉,原本軟軟地躺在椅子上的,忽然詐屍般的挺身坐起,尖聲大叫道。
吓了李南方一跳,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陳曉,那,那我走了。謝謝你,謝謝。”
“走,走,你趕緊的走,我一刻也不想再看到你!”
陳曉閉眼,用力揮舞着手,嚷嚷是的聲音更尖。
她眼睛雖然閉的很緊,可爲什麽卻依舊有淚水自眼角淌了下來?
“混蛋,混蛋,天下所有男人都他麽的個個是混蛋。平時很了不起的臭屁樣子,可當生死存亡時,卻能忍心把我這個弱女子,給留在魔窟中,繼續他花天酒地的美好生活及。”
等淚流滿面的陳曉,喃喃地罵着再睜開眼時,李南方已經走出很遠了。
他走路的腳步是那樣快,就像被惡狼追趕的兔子,生怕稍一停頓,就會被一口逮住。
“口是心非的混蛋,貪生怕死的人渣,滿嘴仁義道德實則滿腹男盜女娼的僞君子——”
陳曉猛地站起來,抄起一個蘋果,狠狠砸向了李南方離開的背影,尖聲吼道:“姑奶奶認識你,肯定是倒了十八代的血黴!”
隻是罵,還不解恨。
陳曉還雙手抓住桌子,用力——桌子沒動彈。
原來這張桌子,三條腿都是被固定在地上的。
“什麽狗屁玩意兒?陳曉,你他麽傻了,才會和一個人渣講仗義。”
陳曉罵着,擡腳狠狠踢在了椅子上。
椅子倒是被她一腳踢翻了,卻疼地她哎呀一聲叫,提起右腳,雙手抱住,原地猴子般的蹦跳了起來。
沒人管她。
無論是在遠處巡邏的那些士兵,還是已經快步走進竹樓裏的李南方。
刹那間,陳曉隻覺天大地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加上右腳拇指疼地實在利害,再也無法壓制心中的悲痛,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慢慢收住眼淚,擡起頭,努力睜大紅腫的眼睛,看着不知何時站在眼前的一個人影。
這個人身材魁梧,穿着軍綠色的無袖T恤,外套同顔色的馬甲,腰間束着一條彈夾組成的腰帶。
雙肋下,各插着一把手槍,果露在外面的黝黑皮膚上,刺着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的刺青,猙獰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