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方醒來後,忽然想到了這句詩。
這句詩詞,帶有一種唯美的哲理性,能發人深省。
但用在此時李南方的身上,卻帶着濃濃地諷刺。
李南方黑色的眼睛,并沒有發現光明,隻看到了說不出的羞辱。
他居然被一個從沒有被他正眼看起過的女人,給生擒活捉了。
說他從沒正眼看得起過隋月月,一點都不假。
無論那個女人有沒有把她的第一次給了他,又給他做了些什麽,出于某種原因,李南方都沒把她真正的放在心上。
充其量,也就是把隋月月化爲比愛麗絲稍稍重要一點的檔次罷了。
李南方接受隋月月,是因爲她的可憐。
當初如果不是隋月月的父母,被連姐迫害後走投無路,李南方絕不會接受她的。
蓋因他對這個女人,此前實在沒任何的好感。
不說别的,單說隋月月幫着董君暗算闵柔那件事吧,對于這種爲了努力往上爬,就不惜做任何事,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的人,李南方就深惡痛絕。
李南方幫隋月月,隻是因爲可憐她。
能懂得可憐别人的人,基本都是善良的——
善良的人,一般都沒有好報的。
如果這句話有錯,那麽李南方當前的遭遇,又作何解釋?
睜大眼睛看了足有三分鍾,李南方都沒看到黑暗之外,還有什麽别的東西。
更聽不到除了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之外的任何聲音。
他可能是在地下。
好像是在一座墳墓裏,空氣中彌漫着帶有腥氣的黴味兒。
在哪,其實都不重要。
無論是在天堂還是在墳墓裏,李南方都不是太在意。
他在意的是,他的——腿。
醒來後的這幾分鍾内,李南方不敢去想象他被麻醉之前的刹那,聽到了什麽聲音。
他希望,在黑暗中發現光明後,能确定當前是一場夢。
很可惜。
這不是夢。
是現實。
殘酷的現實,迫使李南方不得不去回想,他被麻醉之前,所經曆的那些事。
他被隋月月活捉了。
代表隋月月的大科勒,應該很佩服他,無比虔誠的希望,他能成爲月姐的一條走狗。
不然,他的雙腿就會被鋸掉。
笑話。
真是天大的笑話!
李南方是誰啊?
他可是龍騰十二月中老四謝情傷的親傳弟子,是七星會所花夜神的丈夫,是青山南方集團的創始人,是東洋南方組老大上島櫻花爲之癡迷的心上人,是京華賀蘭家大小姐的正牌情夫,還是嶽家主處心積慮也想搞到枕邊的——等等,等等。
總之,無論是哪一個身份,都是讓别的男人羨慕,嫉妒到死的。
就這樣一個牛比到不行的男人,怎麽可能會給被他看不起的女人,去當走狗呢?
驕傲,不允許李南方答應。
于是,滿臉滿眼都是惋惜的大科勒,唯有給他打上了麻醉針。
在麻醉迅速麻痹李南方的中樞神經,讓他瞳孔迅速黯淡下來時,那刺耳的電鋸聲,讓藏在他身體内的黑龍,憤怒的咆哮不已。
但!
這又管個鳥的用處?
就算李南方征服了太多,太多的優秀女人,也讓美杜沙王朝老大漢姆、原明珠龍家大小姐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備受荊紅命等人的呵護,驕傲到一塌糊塗,也擋不住麻醉的藥效。
我的腿,還在不在?
李南方終于肯面對現實了。
殘酷的現實,就像一堵冰冷的牆,無論怎麽努力,刻意麻痹自己,都無法繞過去。
他沒有感覺到他的雙腿。
人類在感覺雙腿時,一般隻要動動腳趾頭就好。
隻要能讓腳趾頭動,就證明腿是完好無損的。
李南方的大腦,立即下達了讓腳趾頭動一下的命令。
沒有任何回應。
他,根本感覺不到腿的存在!
他的膝蓋三寸以下,隻有恐怖的空虛。
她真鋸掉了我的雙腿!
從沒有過的恐懼,讓李南方瞳孔驟然猛縮,下意識的掙紮了下。
黑暗中,立即傳來嘩啦啦的鐵鏈子聲響。
還有,疼痛。
火辣辣的痛!
來自雙膝之下。
雙膝以下,依舊是空蕩蕩的空虛。
他看不到他的雙腿,看不到任何的東西,隻能感覺到,他正呈現标準一字馬姿勢,坐在很舒服的墊子上。
兩條手臂,也被冰冷的鐐铐,牢牢鎖住手腕,呈平行角度被左右拉開。
他現在的樣子,應該就是一個“土”字。
除了腦袋能自由活動之外,四肢,甚至腰身,都被鐵鏈子牢牢控制住。
這個殘酷的現實,讓李南方實在無法接受,猛地張嘴,剛要發出一聲凄厲的吼叫時,卻又閉上了。
他不是不想吼,而是不想在一雙邪惡眼睛的注視下,用歇斯底裏的吼叫聲,來洩露他内心無法描述的恐懼。
他根本不用回頭,僅僅是憑借直覺,就能确定在他背後的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甚至,李南方都能“看”到那雙眼睛很美麗。
當然也很熟悉。
因爲那是隋月月眼睛。
今天之前,他已經多次看到過隋月月的眼睛了。
無論她是哭泣着的,還是開心,歡愉着的。
但他從沒有想過,這雙眼睛的主人,原來是這樣的歹毒。
歹毒這個詞,都無法形容隋月月吧?
就因爲她不甘心李南方拿走她努力大半年的東西,所以才絞盡腦汁的布下陷阱,把他活捉後,又殘忍鋸掉了他的雙腿,用鐵鏈把他囚禁在這個冰冷的墳墓中。
難道她忘記了,當初她是怎麽像狗那樣,在金帝會所内,光着身子匍匐在他的腳下,用嘴舔他的腳趾頭了?
難道她忘記了,當初她在被連姐追殺時,是誰大發善心救了她,給她提供了庇護所?
難道她忘記了,當初她剛來金三角接替李南方時,隻是爲了報答他?
難道她忘記了——是啊,她都忘記了。
以往的一切一切,她都忘記了。
她就是農夫懷中的那條毒蛇,在被溫暖過來後,立即對恩人反噬一口。
緻命的一口!
活該。
李南方連續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後,想到了這兩個字。
冷靜下來後,他甚至還笑了下。
然後,慢慢地回頭。
幸好他的腦袋還是自由的,沒被鐵鏈子鎖住。
李南方在緩緩回頭時,眼前猛地一亮。
耀眼的紅光,刺痛了他的眼睛,迫使他立即閉上了。
其實這紅光,一點都不耀眼。
蠟燭的光芒,很耀眼嗎?
在這個地下墳墓似的黑暗世界裏,蠟燭的光芒,都照不出一米之外。
非但照不到一米之外,還讓一米之外的地方,顯得更加黑暗。
李南方覺得耀眼,是因爲他的眼睛,已經适應了當前如墨的漆黑,忽然出現一點光源後,猝不及防下的瞳孔,就會感受到輕微刺痛。
閉眼呆了幾秒鍾後,李南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四米左右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
确切的來說,是個人的上半身。
因爲這邊實在太黑了,火紅色的燭光,隻能照到這個人的腰部位置。
她的臉,卻看的很清楚。
隋月月。
此時出現的人,也隻能是隋月月。
隋月月的臉上,帶着李南方所熟悉的笑。
那是恭敬,讨好還有溫順的笑。
和以前一模一樣。
“醒了?”
隋月月的聲音,在墳墓中聽起來很悅耳,就像春風。
“醒了。”
李南方回答的聲音,也很正常。
就像此時他臉上的笑容。
無論他心裏有多麽的痛恨這個女人,他都不想在一敗塗地時,讓她看到他的痛苦,悔恨。
當然了,他表現的越是堅強,沒事人似的,隋月月就有可能越恐懼,憤怒,甚至會爲了掩飾恐懼,在憤怒的驅使下,給他造成更大的身體傷害。
但這有什麽呢?
李南方的雙腿已經被鋸掉,從此成了個廢人了。
越是驕傲的人,在遭受毀滅性的打擊後,承受能力反而比不上一般人。
李南方就是這樣的。
他甯可腦袋被電鋸鋸掉,也不想丢掉雙腿。
沒有了雙腿的李南方,以後還有什麽臉在花夜神、賀蘭小新嶽梓童等人面前拽?
再也不能在那些“崇拜”自己的女人面前拽,幹脆死了算。
用毫不在意的輕蔑微笑,來激怒隋月月,對他痛下殺手,就是李南方現在唯一的想法。
也是期待。
隋月月美眸流動,淡淡地笑道:“你想我殺了你?就因爲,我鋸掉了你的雙腿。沒有了雙腿的李南方,甯死也不想讓深愛你的那些女人,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這個女人,原來是這樣的可怕。
居然能看出李南方心裏是怎麽想的了。
爲什麽,李南方此前沒有發現她原來是如此的可怕?
她以前讨好他,隻是想借用他來強大的僞裝。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隋月月又是淡淡笑了下,一手端着蠟燭,緩步繞了個半圓。
這樣,李南方再看她時,就不用扭着脖子了。
她還真體貼男人。
不過她肯定也在防備李南方。
明明李南方現在除了腦袋能動之外,全身都不能動了,她在繞過來時,依舊和他保持着四米的距離。
“這樣談話,你會覺得舒服些。”
隋月月說着,舉着蠟燭回頭看了眼,坐了下來。
李南方這才發現,在她燭光下的黑暗中,還擺放着一個沙發。
沙發旁邊,有個小圓桌。
圓桌上,還有個造型古樸的燭台。
這樣就能方便她把蠟燭插在燭台上,再也不用舉在手裏了。
這是個會享受的女人,更是個蛇蠍。
如果她不是,那麽她就不會在這兒準備沙發,小圓桌。
更不會在小圓桌上,還準備了果盤,美酒,以及香煙。
端起高腳玻璃杯,輕晃着淺淺抿了口後,隋月月叼上一顆香煙,就着蠟燭點燃。
無論是喝酒,還是吸煙,隋月月現在都像個正宗的女王,姿勢優雅,出塵。
李南方沒說話,隻是看着她,神色平靜。
隋月月徐徐吐出一口煙霧。
煙霧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時,她問道:“你現在恨不得生啃了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