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被摔碎了的聲音,自虛掩的房門内傳來後,趴在走廊窗口向外看的陳曉,回過了頭。
接着,就是電視被什麽東西砸碎,燈管爆裂的聲響,不斷的傳來。
陳曉不用進去,也知道隋月月已經把她房間裏所有能砸碎的東西,都砸碎了。
人們砸東西,說明心情相當的不好。
砸東西砸的越多,心情就越不好。
仿佛隻要把這些東西都砸爛了,心情就會好了似的。
陳曉撇了撇嘴,低低說了個幼稚,就沒事人那樣的,繼續趴在窗口上看花海了。
陳曉從小做過無數個荒誕的夢。
可從沒有夢到過,有一天她居然來到了傳說中的金三角。
更讓她感到意外的是,現在已經成爲成爲金三角唯一老大的人,竟然是隋月月。
此前,隋月月從沒注意過陳曉。
可陳曉卻是在去年時,就已經認識她了。
陳曉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李大叔還在金帝會所當鴨子——在李靜的苦苦哀求下,陳曉撒謊把李南方騙去了青山避暑山莊,希望他能“大殺四方”,把那些向往被帶麟青龍臨幸的女人們,給搞的哭爹喊娘。
李南方也如她所願,被她騙去了避暑山莊。
但那些女人不但沒有嘗到帶麟青龍的滋味,還被李南方收拾了一頓。
也就是看在陳大力的面子,和陳曉還沒成年的份上吧,李南方并沒有難爲她,隻是和她一起返回了市區。
就在李南方送她回家的路上,陳曉發現隋月月被連姐撕打了。
氣不過,陳曉按照李大叔的意思,恢複她小混混本色,沖上去不但搶走了連姐的手包,還趁機在那女人的臉上,狠狠抓了一把:“臭娘們,真以爲我們青山人好欺負呢?”
後來陳曉才知道,被連姐欺負的女孩子就是隋月月。
不過也僅僅是知道罷了。
就像隋月月知道陳曉并不在意那樣,陳曉也不在意她。
最多,也就是看不起她罷了。
這還多虧了大力哥的“宣傳”,說隋月月爲了自保,不惜給李老闆當小三。
那女人怎麽可以如此的不要臉呢?
憑借她的年輕貌美,想要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啊,偏偏給李南方去當小三!
就算李南方真需要小三,那個人也隻能是陳曉大小姐好不好——這可是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最終目标。
理所當然的,陳曉就看不起隋月月了。
不過老天爺這吃飽了撐地沒事幹的老東西,不但安排隋月月成了金三角的老大,還讓她救了陳曉。
如果不是隋月月,相信陳曉已經與其它女孩子那樣,現在某處被一群老光棍給大力摧殘了。
陳曉卻不感激隋月月!
因爲她現在已經知道了,隋月月救她,并沒有安好心。
隋月月隻是把陳曉當做了護身符,來對付很快就要來找她算賬的李南方。
陳曉能知道這麽多,當然是因爲愛麗絲的原因了。
明明陳曉和隋月月才是一國同胞,可現在她卻和愛麗絲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在她心裏,隋月月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巫。
現在女巫生氣了,在砸東西。
哈,哈哈。
陳曉想笑,狂笑。
女巫越生氣,她就越高興。
誰讓女巫把她當籌碼,來對付李大叔來着?
不過她可不敢笑出聲來。
女巫一旦生氣,失去理智,再把陳曉丢給她麾下那些全身都是毛的外國鬼子,那豈不是要倒黴頭頂了?
把開心,深深掩藏在心裏就好。
看,窗外的景色多美啊。
陽光下的花海,随風慢慢地搖曳,陣陣好聞的香氣,好像調皮的小手,一個勁兒的撩撥人神經。
那是罂粟。
怪不得陳曉那個已經成了秃頭的語文老師,總說越是漂亮的東西,就越可能是害人的呢。
罂粟花就很漂亮啊。
嗯,它們的主人隋月月,也很漂亮。
“等李大叔來了後,帶我走時,我問問能不能帶幾顆回家,養在花盆裏慢慢地欣賞。教語文的老秃好像說過,國家是允許良民種植罂粟的,但不能超過三棵。不然,就會有可能被請進局子裏喝茶。但有我李大叔的金面在,我應該能多養幾棵吧?”
就在陳曉癡癡凝視着窗外樓下的大片花海發呆時,背後樓梯上傳來了清脆的高跟鞋踏在地聲。
根本不用回頭,陳曉也知道是誰來了。
是大洋馬愛麗絲。
事實上,除了隋月月,陳曉和愛麗絲外,就再也沒有誰能擅自來這棟竹樓上了。
慢慢地回頭看去,果然是愛麗絲。
愛麗絲今兒穿了一身高開叉的月白色旗袍,大紅色的細高跟。
陳曉還是有些驚訝的,細高跟看上去比釘子粗不了多少,怎麽能承受得了大洋馬的重量?
大洋馬在走路時,白到讓人眼疼的大長腿,可是被陳曉多次在心中詛咒過,最好是摔一跤摔斷了。
尤其是大洋馬的胸部——卧槽,那叫一個豪啊。
幹脆也别叫大洋馬了,就叫奶牛好了。
李大叔還真尼瑪的豔福不淺——隻是,就他那點小身闆的,能把這大洋馬給伺候舒坦了嗎?
年齡不大,也沒實質性男女經驗的陳曉,看着愛麗絲走過來的片刻間,就想了這麽多。
直到愛麗絲擡手在她腦門上輕輕蹭了下,感受到真心的呵護後,陳曉才有些愧疚:“本姑娘不該那樣詛咒人家的,畢竟她還是真心對我好的。”
“她在摔東西嗎?”
愛麗絲替陳曉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回頭看了眼低聲問道。
“是啊。唉,到底是有錢人啊。裝修的那麽好,都舍得砸爛。”
陳曉故作遺憾的歎了口氣,接着說:“我們是不是該進去勸勸她,别被她自己氣死啊?”
“還是算了吧。”
愛麗絲聽到隋月月在摔東西後,上來是想把陳曉帶走的。
她擔心隋月月在發怒時,會對陳曉做什麽。
陳曉卻不在意,撇着嘴的說:“愛麗絲,你把心款款地放進肚子裏去就好。她再怎麽發脾氣,也不敢把我怎麽樣的。不然,李南方絕對饒不了她。”
陳曉說的不錯。
愛麗絲很認可,隋月月就算再生氣,也不敢把陳曉怎麽地,除非她不想活了。
但同時,愛麗絲又有種莫名其妙的不安,仿佛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那樣。
至于是什麽事,愛麗絲捕捉不到。
“好了,愛麗絲,别胡思亂想了。走,咱們進去安慰下月姐。”
陳曉在說到“月姐”這兩個字時,聲音故意提高,帶着聾子都能聽得出的諷刺。
她相信,還在房間裏發脾氣的隋月月,也能聽到。
但哪有什麽呢?
她敢把陳曉怎麽樣?
真尼瑪的會開玩笑,明明是被李大叔一手捧起來的,還真把自己當姐了。
知道什麽才叫“姐”嗎?
姐,是那種需要被人真心敬畏的。
就像陳曉在去年之前,也曾經自稱“曉姐”過的,但結果不是太美妙——唉,傷心事不提也罷。
總之,曉姐以爲,隋月月能在金三角稱姐,那都是李大叔一手捧起來的。
如果沒了李大叔這個助力,你再看看她還敢不敢稱姐不!
保管,會被人把滿嘴牙打碎啊。
陳曉心裏這樣想着,走到了隋月月房門前,擡腳就去踢門。
愛麗絲卻搶先一步,用手推開了房門。
陳曉還是太年輕了,别看她已經滿了十八歲,依舊是個沒見過多的世面的孩子而已。
在她眼裏,隋月月這個姐,就是李南方随手賞賜的。
簡單的來說就是,李南方想讓誰當姐,誰就是金三角的姐。
可愛麗絲卻很清楚,隋月月這個“姐”的稱呼,絕對是貨真價實的。
這都是用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換回來的。
迄今爲止,據不完全統計,窗外那片花海中,已經埋了至少四十四具屍體了。
這些人,都是死在隋月月手裏的。
就這,還不包括金三角其它三大區老大的全家——那些人被槍殺後,直接就被潑上汽油給燒了。
愛麗絲相信,陳曉真要知道隋月月原來是這樣的殘忍陰狠,肯定不敢像現在這樣嚣張。
不過愛麗絲不想把這些告訴陳曉。
讓花季女孩始終保持她該有的純潔,别被這些黑暗血腥的東西給污染,不好嗎?
“都說不用在乎這個姐了,有我在,你怕什麽呢。”
陳曉擡頭,看了眼搶先給她開門的愛麗絲,用目光傳達完這份意思後,才雙手環抱在胸前,晃着肩膀走了進去:“哎呀呀,我的個月姐呀,你這是發的哪門子瘋——咳,說錯話了啊。您這是怎麽了嘛,好好地怎麽把家夥都砸碎了?哇,這是唐三彩吧?據說在蘇黎世拍賣會上,一件這玩意價值上億啊。還是美金。月姐,您就這樣砸了,可心疼死我了啊。”
房間地上,雖說确實有些碎了的瓷器,但絕不是陳曉所說的唐三彩。
她當然也不認識什麽唐三彩。
她說這是唐三彩,是爲接下來要說的話做注腳:“難道說,墳墓裏挖出來的東西,都帶着一股子能讓人精神分裂的戾氣?嘿,如果真是這樣,我的個月姐啊,您可真得去請個大神來給您驅鬼了。”
在聽到陳曉在門外陰陽怪氣的說姐時,隋月月就停止了砸打。
但饒是這樣,除了她手裏拿着的手機之外,整間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被她砸了個遍。
就連牆壁,也被她舉起椅子,砸下了一大塊的牆紙。
不過在陳曉進來後,她已經又恢複了姐該有的風範。
站在床前,也是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帶着長姐般的和藹笑意。
風從窗外吹進來,吹起了她的秀發和裙裾,爲她平添了一股子出塵的飄逸。
等陳曉說完後,隋月月才淡淡地笑道:“你說的沒錯,看來,我就該找個跳大神的過來,驅驅這屋子裏的戾氣了。”
“嗯,我就說嘛。”
陳曉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又問:“月姐,您是爲何生氣呢?”
隋月月轉身,看着窗外說話時,語氣很是飄忽:“我生氣,是因爲李南方的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