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還放着一杯酒,一個煙灰缸,這證明應該有人坐在這邊。
旁邊還有幾張桌面上空空的桌子,也沒有人,所以按說嶽梓童不該來到這張桌前,盯着那杯孤零零的酒,煙灰缸猶豫了下後,就坐了下來。
她在坐下來後,都不知道她怎麽會坐在這個卡座上。
這個卡座對她來說仿佛具備一定的魔力,吸引她走過來坐下。
“心想事成”的女侍應生馬上就走了過來,柔聲請問她要喝杯什麽。
“就要——今夜不回家吧。”
嶽梓童親親抿了下嘴角,看着桌子上的酒杯輕聲說。
“好的,請您稍等。”
女侍應生點頭答應了句,轉身剛要走時,嶽梓童又問:“這兒有人嗎?”
“沒有。”
女侍應生看了眼那杯孤零零的酒,輕聲說道:“您是說這杯酒吧?這是一位先生點的,不過他沒有喝,就端着酒杯發了很久的呆——他發呆時看着酒杯的目光,格外地溫柔,應該是在想念他曾經的摯愛。”
女侍應生應該是看愛情片看多了,特希望現實中也能出現電視裏的某些狗血橋段。
不然,她是不會如此用心給嶽梓童解釋,曾經有位先生就在幾分鍾前坐在這兒,懷念他曾經的摯愛了。
嶽梓童卻沒有太在意。
不過看在女侍應生貌似很熱情的份上,也不好對她說本小姨懶得聽這些浪漫肥皂,于是随口問了句:“哦,那位先生長什麽樣子?”
女侍應生可是偷偷關注李南方很久了。
尤其是他掏錢時,看都不看是多少,就放在桌子上離去的潇灑樣子,更上讓她心折不已。
所以當嶽梓童随口問那個人的長相時,她馬上就用清晰的語言,把李南方的樣子描述了出來。
剛開始聽她說時,拿出手機随便翻閱什麽的嶽梓童,還是一幅淡淡然的樣子。
可聽着聽着,她翻閱手機的手指停了下來,慢慢地擡頭看着女侍應生,眼神特别的古怪。
“女士,我這就去給您拿酒。”
女侍應生被嶽梓童古怪的眼神,看的心裏有些發毛,強笑了下轉身剛要走,卻聽她說:“你,你等等。”
喊住女侍應生後,嶽梓童從小包裏拿出口紅,在桌子上畫起了什麽。
早在七八歲時,嶽梓童就開始學畫畫了。
如果不是爲了讓母親脫離嶽家那個囚籠,她必須得去國安當特工讓自己強大起來,而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在畫畫上,那麽她真有可能成爲一代名畫家。
她的畫畫啓蒙老師,可是幾次都拍着胸脯對楊甜甜說她很有天賦的。
嶽家主有沒有畫畫的天賦,女侍應生當然不知道。
她隻是在嶽梓童拿出那支口紅後,就愣了下,心想:“哎喲,這應該是法國某品牌推出的限量版口紅吧?我昨天好像在網上看到過,一支這樣的口紅價值兩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呢。是,真的是啊!”
女侍應聲看清口紅管壁上标着的鎏金編号後,暗叫惋惜:“我要買這樣一支口紅,至少得好好攢一年。人家卻拿來當畫筆用,這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就在女侍應生爲那支限量版口紅卻被當做畫筆用,而感到心痛不已時,嶽梓童畫完了最後一筆,低低地問道:“麻煩你看一下,你說的那個人,是、是不是他?”
女侍應生這才發現,嶽梓童原來是用口紅在桌子上畫了個男人的頭像。
她隻看了那個頭像一眼,就失聲叫道:“對,對。就是他。女士,您、您認識他嗎?”
“真是——他!?”
嶽梓童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女侍應生的旗袍,猛地向懷裏一拉,嘎聲問道。
“啊,你幹什麽?”
女侍應生被她忽然的動作給吓了一跳,連忙掙紮。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有些激動。”
看到人家想回頭喊人後,嶽梓童才意識到她吓着人家了,連忙松手道歉:“你能不能坐下來,和我仔細說說?”
如果嶽梓童不是位漂亮的都市女郎,而是剛才那位滿臉憂郁的先生,女侍應生肯定會原諒他,并坐下來陪他喝一杯,聊聊人生,談談理想,在含羞帶怯的答應他可以外出走走時,再順便問問他在掏錢時拿出來的那張黑卡,是什麽材質制成的——
但嶽梓童不是那位憂郁的白馬王子啊,是個女人。
而且還是個無論身材,還是相貌都要比她優秀很多倍的美女。
那麽她憑什麽要坐下來,陪一個比自己美的女人說她的白馬王子呢?
“不。”
女侍應生搖了搖頭,剛要說出這個字,卻見嶽梓童從錢包裏掏出一疊的鈔票,點都沒點,就放在了桌子上。
眼尖的女侍應生還看到,嶽梓童的錢包裏,也有一張黑卡。
“這世道到底是怎麽了?是人不是人的,就會有黑卡。可我卻沒有。”
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的女侍應生,眼神黯淡的歎了口氣,把那疊鈔票收了起來。
沒有黑卡,能有幾千塊現金也是好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也能讓女侍應生把李南方來酒吧的全過程,包括他做了些什麽,都詳細的說了一遍。
女侍應生以爲,隻要她說的越仔細,最好把李南方發呆時的那股子憂郁氣質都說出來,那麽這位可能就是被白馬王子深深懷念的美麗女士,在激動之下,說不定就會再給她一筆錢——
她錯了。
她說的越是詳細,嶽梓童雙眸中的激動神色,就越來越淡。
等她說完後,嶽梓童都懶得說話了,擡手很随意的揮了揮,示意她可以去拿酒了。
根本沒做出要掏錢的動作。
女侍應生爲此感到很納悶,有心想問問嶽梓童,她是不是說錯什麽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哪兒知道,如果她把李南方形容成賤兮兮的痞子模樣,最好是說他在點酒時,會擡手打個響指——嶽梓童肯定會賞給她一大筆錢。
滿臉憂郁,好像失去白雪公主的青蛙王子那樣,會是李南方嗎?
根據嶽梓童對小外甥的理解,就女侍應生說的那種男人,是李南方最讨厭的了。
身爲一個帶把的男子漢,裝什麽狗屁的憂郁,深沉啊,搞得和娘炮似的。
既然那是個讓李南方最讨厭的娘炮,那就不是他了,嶽梓童又憑什麽掏錢給女侍應生呢?
真以爲嶽家主的錢,是大風從天上刮來的麽。
很快,今夜不回家端來了。
女侍應生放下酒杯時,欲語還休的樣子。
眼角餘光看到她想說什麽後,嶽梓童立即擡手揮了揮,示意她趕緊走一邊去,沒看到本宮臉色開始潮紅,眼神迷離很動人——就是開始發燒的樣子了嗎,還在這兒叽歪個什麽呢?
天剛擦黑,嶽梓童就開始發燒。
九點之後,她的體溫就會越來越高,不到三十九度是決不罷休的。
美人兒在高燒三十九度時的樣子,确實很迷人,好像思念春天那樣,散發出春的氣息,吸引了旁邊幾個自以爲風流倜傥的年輕雄性。
哥幾個對望了眼,随即一起揮手,剪子,包袱,錘!
兩個人出剪子,一個出錘子。
錘子獲勝,無聲的笑了下,又擡手攏了下藍白色的頭發,故意把襯衣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他雖說不怎麽健碩、但卻極其性感的小胸膛,緩步走向了嶽梓童。
錘子都已經想好搭讪的詞了:“這位漂亮的小姐,我能坐在您對面嗎?”
這句搭讪詞雖然早就老的爛大街了,不過越是老套的東西,有時候就越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錘子已經走到了距離嶽梓童三米之處的地方,再次調整了下臉上壞壞到迷人的笑容,輕咳一聲時,胳膊被人抓住了。
錘子皺眉,回頭看去。
是個相貌很普通的年輕人——正因爲普通到毫不起眼,所以錘子在走過來時,才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哥們,毛的意思?”
錘子斜着眼的問了句,擡手想打開年輕人。
胳膊還沒擡起呢,就覺得手腕好像被老虎鉗子捏住那樣,疼地他猛地一咧嘴,剛要喊疼,劇痛消失了。
年輕人卻沒有松開手,站起來抓着他手腕,也不問他願意不願意,就向酒吧門口走去。
“卧槽,你誰啊——啊!”
錘子怒了,剛罵出這句話,手腕又疼了。
看到前去撩妹的兄弟忽然被個陌生人抓着向門外走,兩個敗了的剪子,立即意識到有麻煩了,立即嘿嘿冷笑着站起來,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子追了過去。
他們可是号稱東街三虎。
現在他們的地盤上,竟然有個不起眼的家夥敢主動惹事,這簡直就是活的不耐煩了。
今晚,他們不把這人的滿嘴牙都打掉,以後東街三虎幹脆除名好了。
至于東街三虎會不會被除名,嶽梓童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去關心。
她當前正處于恍惚的狀态,耳邊傳來的嘈雜聲,仿佛把她帶到了一年之前。
精神再怎麽恍惚,她也能清晰回憶起,她在這家酒吧内爲小外甥力挑金少等壞人時,是李南方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想到這厮其實很厲害,那時候卻假扮小綿羊騙取小姨來保護他——良心,那是大大地壞啊。
“如果,你真是一隻小綿羊,多好?那樣,你就不會死在海外了。那樣,你隻能一輩子蟄伏在我的羽翼下,給我乖乖地洗衣做飯了啦。”
想到入神處,嶽梓童喃喃出聲:“可你,爲什麽不是呢?你如果是,今晚我也不會在不遠千裏的來到這兒,隻爲那種忽然升起的預感。預感今晚會在這兒,遇到你。可,你不在。”
她在說不出最後三個字時,淚水從臉頰上滾落,掉進了酒杯内,濺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
“大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宗剛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身邊,低聲說。
嶽梓童緩緩擡頭,看向了窗外,沉默片刻後說道:“宗叔叔,派人把這家酒吧盤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