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方就是這樣,電梯門剛開就快步邁了出去,恰好與剛要走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絕對是本能的反應,李南方身體剛與對方接觸,就能從手感——還是别的感覺上,斷定對方是個女人了。
男人胸膛上可沒那兩團鼓囊囊的肉,尤其是瞬間觸動他嗅覺神經的幽香,立即讓他進一步意識到對方是個女孩子了。
或者幹脆說是個小處子。
好吧,說人話就是對方是個未成年女孩兒。
低頭出電梯時不小心撞了要走進來的女孩兒,放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個正常現象,無非說聲對不起就能搞定,然後大家個人忙個人的去了。
對不起啊。
這幾個字還在李南方嘴上打轉,那個女孩兒就像機關槍那樣的開罵了:“握了個草的,你走路不長眼嗎?走路低着個腦袋這是要找錢呢,還是尋找你早就扔進女人溝溝裏的青春?靠,你敢和姑奶奶我瞪眼?你信不信,信不信——”
陳曉罵到這兒時,雙眼猛地睜大,滿臉好像見了鬼的樣子,呆愣當場後,連喘氣都不忘記了。
和陳曉一起去外面給陳大力等人買晚餐才回來的林晚晴,就站在她身邊。
在他們不小心撞在一起後,林晚晴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呢,陳曉對着李南方就是一通臭罵。
結果,她在罵到一半時——苦笑了下,林晚晴對李南方說:“哥,你沒事吧?”
“沒事。我已經見過老董他們了,該說的都說了。那個什麽,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哦,對了,有空你幫我好好管教下這死丫頭。不然,她早晚會碰到硬茬吃虧。還高中生呢,真沒素質。”
對林晚晴擺了擺手,又狠狠瞪了眼還在發呆的陳曉,李南方快步走了。
目送李南方走出大廳後,林晚晴好看的秀眉皺成了疙瘩。
她能看得出,哥又攤上愁事了。
不然,他也不會在訓斥陳曉時,眼神也總是飄忽,這是明擺着心神不甯呢。
“唉。佛祖您就不能保佑我哥萬事如意嗎?他已經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累了。”
林晚晴忽然很心疼李南方,真想追出去從他背後,把他緊緊地抱住。
什麽話也不說,什麽事也不錯,就這樣靜靜地抱着他,讓他感受到她那顆很擔心他的心,他的煩惱或許就會減輕些吧?
就在林晚晴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真要跑出去時,陳曉清醒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尖聲叫道:“挖槽,我不是在做夢吧?剛才那個傻、那個人是李南方?早就死翹翹了的李南方?”
看了眼大堂内被陳曉的大驚小怪聲所吸引,都看過來的人,林晚晴歎了口氣:“唉,陳曉,咱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不能,不能,絕對不能!”
陳曉把腦袋搖的好像撥浪鼓那樣,繼續很大聲的:“草,草,我必須要用這種語言方式,來表達我心中的極度震——”
“南方哥,你怎麽又回來了?”
林晚晴可不喜歡陳曉在背後對他哥不尊重,忽然愣了下擡頭看向了門口。
聽說李南方又回來了,陳曉馬上就閉嘴,接着下意識雙手捂住了屁股。
李南方曾經狠打過她屁股的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
真疼啊。
她看向大堂門口,卻發現是空蕩蕩的,連忙問:“他、他的人呢?”
李南方的人,早就上車向醫院門口駛去了。
天剛擦黑不久,大街上車水馬龍,人行道上不時有一對對小情侶走過,幸福的樣子讓李南方很想停車,跳過去把男的一腳踹到在地上,大罵他還沒有素質啊,爲毛在别人很心煩時跑來大街上秀恩愛呢?
當然了,他隻是這樣想想而已,是絕不會這樣做的。
畢竟他是個有素質的人,怎麽可能會做那些沒素質的事呢?
心裏煩悶時,完全可以找個酒吧喝一杯,遇到順眼的美女調戲下嘛。
他剛想到要喝酒,就看到了一家酒吧。
這家酒吧似曾相識的樣子。
李南方記起來了。
去年他剛來青山沒多久時,就曾經來這兒喝過酒,遇到了在這兒打工的隋月月,并幫她教訓了要非禮她的金少。
也是在那個晚上,毫不關心他死活的嶽梓童,礙于大姐的面子,得知這厮在這邊遇到麻煩後,駕車飛速趕來,恰好遇到她小外甥被酒吧老闆等人群毆,頓時就勃然大怒了,施展出她超級女特工的絕世風采,把那些人全部一一擺平。
李南方還記得,小姨在擺出朝天一炷香的飒爽造型時,他還曾經提醒她走光來着。
這些事的發生,仿佛就在昨天,并給了李南方一種清晰的錯覺。
就仿佛,他隻要走進去,就能在某個卡座上看到一個女孩子。
他在看到女孩子的同時,她也看到了他,秀眉立即皺了下,輕哼着問道:“哼,這都幾點了,你怎麽才來。”
“這才八點半多點吧,很晚嗎?”
李南方喃喃地回了句,把車子貼邊停下,開門下車緩步走進了酒吧内。
酒吧内的裝潢,布局與去年時不一樣了。
酒吧老闆,也已經不再是那個脖子上戴着大粗金鏈子,胳膊上描龍刺虎,嘴上叼着細香煙的光頭了,換成了一個穿西裝,對誰都會笑着客氣說話的年輕人。
新老闆的形象,可比當初那個大光頭好多了。
但李南方看着不順眼。
你說你一個開酒吧的,不就該搞個大光頭,滿身的刺青,脖子上挂着個大鏈子嗎?
爲毛穿的這樣正式,搞的好像人民教師那樣,讓人看了心裏就會覺得别扭呢?
這就好比吃肉的狼,忽然變成了一隻吃草的羊那樣,簡直是太沒代入感了。
不但酒吧的裝潢,布局,老闆都變了,而且所有的卡座上,都沒有李南方最想看到的那個女孩子。
今晚的酒吧内,沒有嶽梓童,也沒有隋月月。
隻有十數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女,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有的看手機,有的在相擁着親嘴兒。
李南方心裏莫名的空落落了,随便找了個卡座坐了下來。
“先生,請問您要喝點什麽?”
一個穿着大紅色無袖旗袍的女侍應生,扭着腰肢走過來,滿臉的職業笑容。
“來一打——”
李南方剛要說來一打啤酒時,忽然想起九點半時還得去車站送龍城城,就改口:“來一杯今夜不回家吧。”
今夜不回家,是專門爲男士打造的一款雞尾酒,酒精度數超過了40%,被火點燃後更有傷口上撒鹽的感覺,厚重、濃烈、辛辣,滋味怪怪地,可能隻有真正的勇士才敢于嘗試。
也可能唯有傻子才會點上這樣一杯玩意兒,輕晃着酒杯,回想曾經一些緻死難忘的往事。
李南方就是這樣一個傻子。
更傻的是,他在點了一杯今夜不回家後,隻是拿在手裏慢慢地晃,卻沒有喝。
暫時不能喝酒。
因爲他等會兒要送龍城城去車站,如果喝了酒,誰能保證在路上不會遇到交警叔叔查酒駕?
一旦被查住,李南方在想隐藏行蹤就非常困難了。
盡管依着他的車技,警方是攔不住他的,但他還是不想招惹沒必要的麻煩。
反正也沒誰規定,在酒吧點酒後就必須得喝掉。
哥們喜歡端着酒杯玩兒,誰又能管得着?
燈光下,五顔六色的液體在酒杯壁内來回的遊走,總是試圖挂在杯子上,最終卻隻能無奈的淌下來。
就像李南方當前無奈的人生。
盯着酒杯,他想了很多,很多。
再過十多個小時,就是他和花夜神喜結良緣的吉時了,他會用神秘新郎忽然出場的方式,讓那個負心漢、不,是負心女在萬衆矚目下,無地自容。
自從和花夜神要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後,這些天他總是在幻想嶽梓童看到他後,會是一幅怎麽樣的反應。
每次想起來,他都會有種解氣的酸爽感。
太特麽的解氣了!
就是某位名媛正在參加高檔酒會,被好多紳士圍着大獻殷勤時卻要拉肚子——總算暗中咬牙,小心無差錯的周旋下來,蹲在廁所馬桶上後的那種感覺。
尤其是在一個人發呆時,李南方更會這樣想。
現在他還是在想。
想嶽梓童明天看到他後,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想着想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殘忍的冷笑。
其實他并不知道,他越是這樣想,就代表着他越在乎嶽梓童。
如果他不在乎她,又何必如此的絞盡腦汁,費盡心血呢?
他完全可以沒事人那樣,走到她面前和她親切的握下手,預祝她和賀蘭某人新婚愉快,然後轉身就走。
太在乎一個人,也會入魔的。
嗡,嗡嗡,手機急促的振動聲,把李南方從那種殘忍的報複快、感中驚醒。
是龍城城打來的電話,問他安撫完他那些蝦兵蟹将了沒有。
如果沒有的話呢,她可以給專車司機打電話,派專車送她去機場。
“已經談完了,我去送你。”
李南方說了句,拿出幾張鈔票放在桌上,起身快步走出了酒吧。
以後,他都不會再來這兒了。
有些東西,有些人該放下就得放下。
就像那杯酒還放在桌子上,旁邊的鈔票已經被服務生拿走了。
年輕的女侍應生,正值多愁善感的年華,在李南方端着酒杯長時間發呆時,就已經注意到他,并猜出他今晚來酒吧不是爲了喝酒,而是爲了回憶一段美好的往事。
于是女侍應生就覺得,最好是讓這杯孤零零的酒,還有已經不再有青煙冒起的煙灰缸,在桌子上多呆會兒。
也許,等會兒會有位美麗的女士坐在這個座位上,看到這杯酒,煙灰缸裏的幾個煙頭後,會聯想到有個來尋找回憶的男人,曾經在這兒坐過。
女侍應生應該去買彩票。
因爲她剛這樣預想,就看到一個穿着身材窈窕的年輕女郎,走進酒吧内左右看了幾眼,徑直走到那張卡座前,稍稍猶豫了下,掀起風衣的下擺款款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