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包含着尊貴淡雅,威嚴動聽的女聲,随着老呂的敲門聲,自虛掩着的門縫力傳了出來。
聽到這個聲音後,呂明亮心中忽然騰起強烈的無力感。
在段副院長面前,他就是個阻擋她進步的跳梁小醜。
李南方活着時,呂明亮還能壓制住她,讓她幹好副院長該做的工作就行,别的不用多勞心了。
那時候的段香凝,也是很配合。
但随着李南方死翹翹的消息傳來,呂明亮頭上的保護傘被拿掉,來自段香凝的炮火,就準确落在他腦袋上。
而他除了抱頭潰敗之外,根本沒有别的任何辦法。
真有辦法,呂明亮這個院長,又怎麽會連召集醫院專家組的權力都沒有,還得親自登門來請示她這個副院長呢?
“但願這次她能配合我的工作吧。我自己的得失,反而是次要的了。”
當前一心爲患者服務的呂明亮,在心裏默默說了句後,推門走了進去。
有位長者說過,官職越大,工作就會越輕松。
因爲當你坐在一定的高度上後,手下就會有一群人爲你争相效勞的,恨不得連吃飯,上廁所這種事都替你去做。
所以現在大權在握的段香凝,小日子過的相當舒适,隻要青山的天還沒有塌下來,就沒誰會來打攪她。
一個女人,尤其是美女,在無所事事時,如果不對鏡貼花黃,把自己打扮的更加性感漂亮,那還能做什麽?
總不能盯着牆壁發呆吧?
“段、段院長。”
看了眼左手舉着小鏡子,右手拿着唇膏塗唇兒的段香凝,呂明亮猶豫了下,還是把段副院長中的那個“副”字給去掉了。
這是一種态度。
一種呂明亮繼續退讓,來擡高段香凝的态度。
“哦,老呂啊,找我有什麽事嗎?”
段香凝眼眸輕輕流轉了下,又看向了小鏡子,淡淡地說:“先坐下吧,我很快就會畫完的。”
這哪是一把手主動來找副手談工作啊,完全是員工被領導召喚的樣子。
呂明亮不在意。
他已經失去了在意的權力,乖乖按照段香凝的吩咐,走到旁邊沙發前坐了下來。
老呂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蓋上盯着案幾上時,眼角餘光不時掃向辦公桌後面的那個女人。
美女。
無論呂明亮對段香凝有多大的意見,都不得不承認這是個絕品美女。
段香凝的美,不是青山中心醫院現在所謂的三大院花能比的。
三大院花的美,隻能說是田野裏的小黃花,而段香凝的美,則是帶着逼人貴氣的牡丹。
就算段香凝不是出身豪門,沒有這股子逼人貴氣,又是年過三旬,也不是三大院花能相比的。
這女人的皮膚好到不得了,讓人懷疑是凝固的牛奶制成。
古人雲,一俊遮白醜。
更何況段香凝一點都不醜呢?
尤其是現在,偷眼觀察她化妝的呂明亮,發現她比前幾天更水靈白嫩,更有女人味兒了些。
老呂可是過來人了,當然很清楚女人出現這種氣場後,都是男人辛苦澆灌的結果。
“或許,青山醫院内唯有前妻默然能和她一拼高下了吧?”
不知道爲什麽,呂明亮忽然想起了前妻蔣默然。
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
沒有絲毫的私心雜念。
一來是他已經和呂護士長結婚了,寶寶就會在今年降生。
二來則是他早就聽到謠言,說前妻在李南方挂掉後,又成功抱上了京華某高官的大腿,現在公然住在人家家裏。
好像曾經有垂涎她美貌的登徒子想打她主意來着,結果卻被打擊到堪稱殘忍。
那種大人物的女人,又豈是老呂敢惦記的?
“老呂,你有什麽事嗎?”
輕輕抿了下嘴唇又微微張開,讓唇兒看起來更加性感迷人後,段香凝才滿意的放下小鏡子,看向了呂明亮。
相比起去年來說,段香凝在官場上的表現成熟了很多。
去年她剛來中心醫院時,可是跋扈到一塌糊塗。
不斷的挫折,是唯一能讓人迅速成熟的捷徑。
去年接連遭受李南方打擊的段香凝,迅速成熟起來,才能讓她用溫和的語氣和老呂交談了。
呂明亮擡頭,接着看向了别處:“段院長,是這樣的——”
他不敢和這個女人對視。
那是因爲在倆人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就發現她的雙眸裏,流淌着滿滿的春水,盯着的時間稍長,就會深陷進去,情不自禁流露出讓他事後就會後悔的醜态。
聽呂明亮說完來意後,段香凝沒有馬上說話,秀眉卻微微地皺了起來。
看來她不願意。
呵呵,也是。
陳大力是南方兄弟的嫡系心腹,她又把南方恨得要死,在“愛屋及烏”下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怎麽可能還會同意組織專家會診呢?
呂明亮心中苦笑了下時,敲門時的那種強烈無力感,再次潮水般的湧來,把他淹沒。
他忽然厭倦了當前的工作,此前苦苦追求的某些東西,隻想做個胸無大志的小市民,再也不用爲争權奪利絞盡腦汁,每天朝九晚五的上下班,周末時可以帶着妻子,領着孩子去遊玩。
那種生活雖然平淡,卻又是真實的生活。
“也許,我以前的想法是錯的。爲此才導緻默然——幸好,我現在還有呂燕,更有即将出世的小寶寶。一切,也不是太晚。”
等了足足三分鍾,都沒等到段香凝有所表示的呂明亮,從沙發上站起來笑道:“段院長,我想和你做筆交易。”
“你要和我做筆交易?”
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段香凝,聞言看向了呂明亮,随即嗤笑出聲:“切,老呂。你覺得,你有和我做交易的資格?”
當一個男人對一個美女說,咱們做筆交易時,那麽這筆交易的内容,應該是和床有關的。
所以段香凝以爲老呂對她産生了什麽不健康的念頭,覺得很好笑。
就算前天晚上段副院長爲讨好李南方,放棄了她名門閨秀、甚至女人最基本的尊嚴,使出了她的渾身解數,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蕩漾之婦,但那也僅僅是在李人渣面前而已!
呂明亮,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敢大言不慚的說要和她做交易?
“段院長,隻要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我明天就主動把請辭信遞交給領導。”
仿佛沒有看到段香凝滿臉的譏諷,呂明亮大步走到了辦公桌前,雙手按在了桌沿上,身子微微前傾,居高臨下的樣子,讓他想到了森林中看着抓下小狐狸的大老虎。
他是第一次用這種姿态,來看段香凝,來和她說話。
他已經決定爲李南方做完最後一件事後,就辭職走人去做個小市民了。
隻要他不犯法,段香凝總不能因爲他此時的“無禮”态度,就因羞惱成怒把他逼上絕路吧?
段香凝還真沒想到,大半年來都像個窩囊廢似的呂明亮,會這麽大膽的挑戰她。
老呂的勇敢,居然讓段香凝稍稍有些慌,本能的趕緊站起來,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她的話音未落,就醒悟呂明亮想讓她做什麽了。
果然,呂明亮接下來所提出的要求,和她所想的完全一緻。
就是讓她立即組織全院的專家,爲陳大力來一次會診。
“就、就這要求?”
段香凝有些不相信:“爲了一個陳大力,你就不惜放棄院長寶座?”
“寶座?呵呵。”
呂明亮笑了下,目光從段香凝背後的椅子上掃過,轉身就走:“段院長。現在我可以正式稱呼你段院長了,還請你能答應我的要求。不然,就算是拼着去死,我也會把你爲了争權奪利卻無視病人的行爲,曝光。”
大膽!
你敢威脅我?
這是段香凝的本能反應,雙眸眯起時擡手,剛要狠狠拍在桌子上,眼前卻悠地浮上一個懶洋洋的男人樣子。
所有的怒氣,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她雖然實在看不起呂明亮,卻不敢忽視他背後站着的那個人渣。
尤其是前晚她在他家時,他語氣輕蔑的說出的那幾個字,更像一記記耳光,把她的尊嚴,驕傲,勇敢都抽了個粉碎:“坐上來,自己動。”
坐上來,自己動這句話,很久之前就在網絡上瘋傳了。
剛看到這句話時,段香凝想找到它的“發明人”,一刀把他變成太監。
她絕不認可這句話,更不會按照這句話去取悅男人。
除非——除非遇到一個叫李南方的人渣。
那天晚上,李人渣好像對她說了兩次。
她就乖乖地坐上去,自己動了兩次。
第一次時,她是滿含羞恥。
第二次,則是感覺在雲端裏飛——最起碼,她滿頭的烏黑秀發,在左右瘋狂的飛舞。
那個人渣,不但踐踏了她所有的尊嚴,還讓得知他還活着的娘家哥哥,親自給她打來電話,說了些不着邊際的話。
段香凝不傻,很快就從段儲皇的那番話裏,聽出段家希望她能爲了家族利益,不要在乎一些沒必要的小結。
“沒必要?
呵呵,堂堂的大理段氏嫡系大小姐,在李人渣面前卻要坐上去,自己動,這也是沒必要的嗎?”
呆望着門口的段香凝,很久後才輕笑了下:“其實,段儲皇說的也沒錯。畢竟,我已經坐上去,自己動過了。自己動一次,和動十次,千百次,又有什麽區别呢?”
又自嘲的笑了下後,段香凝拿定主意,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内,呂明亮正在奮筆疾書。
能寫出一筆好字,是老呂最大的驕傲之一。
現在很多人在辭職時,都會用打印機把辭職信打印出來。
老呂卻覺得,唯有用手寫出來的,才能包含着他被迫辭職的無奈,憤怒。
剛把辭職信寫完,呂明亮正要檢查一遍時,房門被人敲響。
“進來。”
老呂頭也不擡起的說。
好長一段時間了,除了他的幾個鐵杆心腹之外,就再也沒誰來找他彙報工作了。
所以他以爲是心腹,當然不用太客氣了。
門剛打開,一陣醉人的香風就被吹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