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精神嚴重不濟的嶽梓童,從抽屜裏拿出了體溫計。
宗剛輕聲說:“今天零點,一場特大暴雨降臨了青山。”
“是嗎?”
白天忙到日理萬機的嶽家主,當然不會關心某地今天零點的天氣變化。
但她在聽說青山普降暴雨後,還是由衷的高興。
與李南方一樣,嶽梓童也把青山當做了她的故鄉。
前段時間去某省女子監獄看賀蘭妖女時,她還感慨她的故鄉爲什麽不來場大雨,來澆灌她的故鄉呢。
大小姐都這樣了,宗剛又有什麽理由,不時刻關注着那邊的旱情呢?
所以聽說青山淩晨普降大雨後,嶽梓童還是爲青山人民由衷的高興。
“還有,還有一個傳說。”
深知大小姐“憂國憂民更憂青山衆生”的宗剛,在說出青山普降大雨時,就是當喜事來說的,也沒想别的。
但他在說出這句話後,腦海中卻猛地劃過一道亮光,想到了那個傳說。
今夜,青山之龍回家了。
故此,青山才普降大雨!
當宗剛用極其緩慢的聲音,把這兩句話說出來後,嶽梓童正在緩慢上升的體溫,都無法阻止她立即做出身體絕對健康之人,才能做出的震驚表情了。
遠在西北的空空老和尚,在梁謀臣委派的人,苦口婆心外加哀求後,才吐出了“昨夜,龍回家”五字真言,讓嶽家主等人絞盡腦汁的去分析。
就在嶽梓童開始發燒還念念不忘頓悟這五個字時,宗剛忽然提到了來自青山民間的傳說。
老和尚的五字真言,與青山民間傳說,都提到了“夜,龍,回家”的字眼。
老和尚的五字真言,晦澀難懂。
可青山的民間傳說,卻是人人都能聽懂的:“青山大旱的原因,就是青山之龍前段時間去外地泡馬子了。總算得知它老家要幹死後,及時殺回來,下了一場透地的暴雨。”
嶽梓童呆愣許久,眨巴了下眼時,才發現宗剛已經不在了。
大小姐發呆時的呆萌樣,最好是少見爲妙。
“青山之龍,回家了?”
嶽梓童起身走到窗前,推窗望月——沒有。
望着灰蒙蒙的黑夜,她許久都沒動一下。
她不動,并不代表時間也會随即停止。
早上八點鍾的太陽透過玻璃,灑在董世雄的辦公室内,讓房間溫度高了許多。
最近頭發胡子都沒怎麽理的陳大力,低低罵了句什麽,打開了空調。
大力哥不修邊幅,而且精神面貌也憔悴了很多,再也不是去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陳處長了。
遙想當年,大力哥初嫁——成爲南方集團的安保處處長時,那是何等的威風?
說是出門時前呼後擁可能虛了點,但最起碼無論到哪兒,身邊都有三兩個手下跟着,二十塊錢以下的香煙看都不看,低于二十萬的車子,都是不屑坐的。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南方集團大老闆的嫡系心腹呢?
暫且不說每個月多少薪水了,單說前來洽談業務的各路老闆,爲能及時購買到南方黑絲時送上的好處費,就夠他在京華買個、馬桶那樣大的地方了。
意氣風發啊。
這個詞,就仿佛是給他專門發明的。
可再看看現在。
“唉。”
心中低低歎了口氣的大力哥,低頭看看腳上的黃膠鞋,帶着泥巴還又撕了兩條口子的褲子,再看看雙手磨出的繭子,就在心裏痛罵某個得勢後沒良心的女人。
如果隻是把南方老闆昔日一番得力幹将,送到青山段黃河大堤上出苦力,卻依舊保持着既定的福利薪水,陳大力也認了。
畢竟他和王德發等人,也算是從苦日子裏熬過來的,幹點髒點,累點的體力活,也不算毛事,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可已經被嶽梓童正式委任爲開皇集團常務副總的康維雅,萬萬不該把大家的一切福利都給剝削掉,實權拿走,隻給他們留下董副總、王副總,陳處長等一幹空名頭吧?
沒有了以往的福利,沒有了實權,就算他們被人叫總統,那又有個毛的用處呢?
他們也想過反抗,以法律來當武器,爲自己争取該有的權力,和利益。
但!
一紙李南方親手寫好的遺囑複印件,就殘忍剝奪了陳大力等人拿法律來當武器的權力。
遺囑上明明白白的寫着,李南方若身死,南方集團将有嶽梓童全權繼承。
李南方死了,遺囑生效,南方集團就是嶽梓童的财産了。
包括人力在内的一切資源,全都是人家說了算。
嶽總讓大力哥等人去幹嘛,他們就得去幹嘛。
不幹?
好啊,那就上交辭職信,卷起鋪蓋滾蛋吧。
依着陳大力的脾氣,早就把辭職信上交了,再在最下面寫上一行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然後潇灑的走人,繼續做他手拿兩把菜刀混世界的俠客生活。
他倒是不屑留在沒有李老闆的公司内,可王德發,尤其是董世雄夫妻倆,卻不走。
不是他們舍不得離開傾注了他們大批心血的公司,而是因爲他們離開後,又能去哪兒?
王德發老家方圓三千——三千米之内的所有人,可是都知道當年初中沒畢業的他,現在已經是城裏某跨國集團的副總,手下管着百多号人呢。
就在去年剛入秋時,王副總更是在青山買了房子,把老婆孩子接了過來,從此再也不用幹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哈哈日子了,已經成爲了那邊所有初中文憑以下的群衆羨慕,嫉妒外加恨的偶像。
如果他辭職再去找工作,就他這個年齡的人,除了做個保安,或者去工地上幹個小工,每月月薪拿個兩三千,那豈不是丢人丢大了,讓無數粉絲爲之痛心疾首?
偶像的墜落,說不定還能從精神上擊倒一大批粉絲的。
所以呢,老王無論如何也要留在公司裏,哪怕月薪已經下調到三千五,也不能走!
留在這兒,最起碼還有人會喊他王副總,還能讓他保留些無用處的顔面。
離開了,他隻會被人喊老王。
還不是隔壁的那個。
至于董世雄和林晚晴,就更不能離開公司了。
無論嶽梓童是怎麽對他們的,他們生是公司的人,死是——公司必須得爲他們的生命保障負責,就算嶺南陳家再怎麽想搞掉他們,都得考慮下他們當前是被誰罩着的。
反倒是邬玉潔,老周等人,對此事看的很開。
可以留下,走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大家都是從困難時期熬過來的好兄弟,自然是得同進共退了。
陳大力也唯有這樣,哪怕僅僅是爲了老王的面子,董副總夫妻倆的安全,武力值最高的他也得留下來,爲大家撐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盡管他的安保處處長位子,早就被總部派來的馬行給頂替了,成爲了屁權力都沒有的副處長。
手下所管轄的兄弟,也就是狗子等幾個鐵杆了。
“總算是下雨了,今兒老子可以休息下了。”
感覺到屋子裏的氣氛很沉重後,最堅強的大力哥強笑了下,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盒煙。
老王馬上伸手過來。
陳大力眉頭一皺:“草,又和我要煙吸。”
老王屁都不放一個,右手還伸在那兒。
陳大力歎了口氣,把剩下的半包煙都拍在了老王手裏。
他知道,老王把全家弄青山市區内後,别的不說,單說兩個正在上學的孩子,每個月就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幹巴巴的三千五百塊,實在不夠花的。
老王媳婦現在整天外出打短工,掙個百八十塊的來補貼家用。
看到老王立馬點上一顆煙,狠狠吸了一口就閉上眼的惬意樣子,陳大力不知道爲什麽忽然很想哭。
李老闆在時,大家的小日子是何等地惬意?
車子是發的,房子是發的,甚至每天的煙酒都是别人送的。
那時候,誰能想到大家能淪落到這一地步?
這都是嶽梓童——不,不是嶽梓童,是那個金發碧眼一看就是渴望被男人狂撸的康維雅造孽!
嶽梓童去年就已經不在青山,把開皇集團的大權,全部下放給康維雅了。
聽說,還算有點良心的嶽總,成了什麽家主。
家主這個詞彙,對于陳大力老王等人來說,感覺就和家長差不多。
但董世雄卻很明白,給他們解釋說嶽家家主,放在全國乃至全世界,都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大人物。
天那樣的大!
那麽大的人物,怎麽會有心思理睬大力哥等小人物的事呢?
陳大力和老王也曾經給嶽總打電話,想訴訴苦,請她看在以前大家還算熟人的份上,大人大量的賞碗飯吃。
電話倒是打通了,不過接電話的人,卻不是嶽總,而是一個聲音木呐的女孩子。
得知他們是何許人後,都不等他們說出請求,就冷冷地說讓他們去找康總。
然後就挂掉了。
三番兩次都是這樣,老王也就絕望了。
如果去找康維雅管事,大家還用給嶽總打電話嗎?
是誰剝奪了大家的權力,降低了大家的薪水,一心要把大家踢出公司,哪怕昔日的闵秘書,現在的闵副總一再給他們講情都沒用?
就是康維雅!
這個被嶽梓童授權總管開皇集團的臭女人。
康維雅要想把大家踢出公司的理由很簡單,文化水平太低了,不堪重擔。
好吧,陳大力承認,他和老王倆人的文化程度确實羞于見人,但董世雄夫妻倆呢?
那可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啊,無論是文憑長相,還是工作能力,都能堪當副總重任,怎麽也要被排斥呢?
理由很簡單。
康維雅肯定深切了解過原南方集團的曆史,知道他們都是李死鬼的心腹——據說正是李南方的出現,才導緻康維雅追随嶽總的,對他以往的手下,自然不會有什麽好感了。
“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就在陳大力心中莫名悲苦難當時,房門忽然被人踢開,有人陰陽怪氣的喝道:“不去工地幹活,都在這兒思、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