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李南方态度不錯的份上,賞臉讓這厮爲他吃的飯買單,總共花了三十二塊錢。
李南方去吧台交錢時,飯館老闆娘的臉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尤其看到他拿出一張黑卡後,老闆娘更是用力咬了下後槽牙,才強忍住要違反職業道德破口大罵的沖動:“你說你們兩個大男人來我小店吃飯,墨迹了這麽久才,總共才消費了三十二塊錢。現在又很裝逼的拿出一張傳說中的黑卡來刷單,怎麽不去死呢?”
不過看在李老闆不像好人,她還是得強裝笑臉,收款後說歡迎先生下次再來。
老闆娘是什麽态度,甚至因爲她手兒不小心一哆嗦,多刷走了一個零,李南方都沒注意。
他在想心事。
荊紅命隻給他講述了蔣默然的故事,卻沒有聽他講楊逍,講花夜神的故事。
這說明了什麽?
隻能說明荊紅命已經知道楊逍的存在,知道了就是她偷走了蔣默然的衣服,更知道李南方在酒店内做了些什麽。
或許,早就躲在遠處用最先進的望遠鏡,通過窗口看到了楊逍爲倆人主持婚禮的那一幕。
身爲京師重地的“東廠”負責人,荊紅命卻在明明發現楊逍這個大魔頭後,不理不睬,任由她來去自如。
這,又說明了什麽?
李南方抱着衣服走出酒店,又信步前行十多分鍾後,才慢慢琢磨過味兒來。
荊紅命早就知道楊逍的存在,則是毋庸置疑的。
畢竟當初老胡曾經與這魔頭打過一架。
隻要老胡知道的,荊紅命就會知道。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李南方總算看出,荊紅命等人與楊逍之間,有着一層他還看不透的關系。
再直白點的來說就是,荊紅命應該早就知道楊逍的存在,更知道她存在的目的,爲什麽要勢殺李南方——但他沒說出來,更不想插手去管,就像局外人那樣,端坐在小馬紮上捧着西瓜看熱鬧。
李南方很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的新婚妻子花夜神,所知道的那些,應該能解開他大部分的疑惑。
但他不想讓夜神姐姐說。
這輩子沒什麽宏偉報複,隻想混吃愉快等死的李南方,此刻被卷進一場迷網中的感覺無比清晰。
也可以說是一場遊戲。
李南方從來都不喜歡玩遊戲,大家有這功夫去泡妞釣凱子不好嗎?
可現實非得逼着他玩這個遊戲。
不拿出全部的精力來玩都不行,要不就會死人的。
而他李南方,則是本場遊戲中最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所有的遊戲規則,都是圍繞着他來轉的。
遊戲,很可能是從他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天就開始了。
爲老不尊的老頭,可親可敬的師母,貴爲龍騰四月卻帶着嬌妻蟄伏在八百二十多年的謝情傷,冷血無情卻又有情的荊紅命,反複無常的嶽梓童,徹底蛻變成美嬌娘的花夜神,甚至包括蔣默然,隋月月,上島櫻花等人,都在這場遊戲中擔任着不同的角色。
李南方幾乎從來不玩讓現代年輕人着迷的那些遊戲,但他卻知道所有遊戲的基本流程。
無非是通關,升級打怪最後搞定隐藏在幕後的大boos之類的。
遊戲之所以能讓人着迷,那是因爲它的不可确定性。
現在他玩的這個遊戲,要比手遊要精彩一萬倍不止。
因爲年輕人玩的遊戲頂多就是花錢,而他卻是要玩命!
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命,還有花夜神,蔣默然等人的命。
現在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一步走錯,不但自身會身敗名裂,他所在乎的身邊人,結局也會很悲慘。
所以從現在開始,由不得李南方有哪怕一點點的疏忽。
但毫無疑問的是,越是難玩的遊戲,玩到最後所得到的結果,會給人最大的驚喜。
付出多少,就能回報多少,這是一條永不改變的自然法則。
“好吧,那就讓我們玩下去吧。反正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又不能随波逐流真的混吃等死,左右不過是拼上我所有的身家罷了。”
想通這些後,李南方擡頭看着灰蒙蒙的夜空,愉快的笑了下。
他笑,是因爲得意在這個遊戲内,他會玩出誰也想不到的花來。
有誰知道,就在天剛擦黑時,他臨時起念,請花夜神送他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了?
他本來想告訴荊紅命的。
可酷酷的荊紅十叔自以爲掌握了他的所有後,大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頭,轉身走了。
想到荊紅命在接到花夜神的請柬時,會是一幅怎樣的驚訝,李南方就更想得意的笑。
“他很得意的樣子。”
目送李南方從樓下人行道上快步走過去後,荊紅命淡淡地說。
“那是因爲他以爲,他要和花夜神舉辦一場大型婚禮的事,會讓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會大吃一驚。”
胡滅唐現在說話時的語氣,越來越具備宗師範兒了,就是懶洋洋的。
“你真能确定,他會和花夜神再次舉辦一場婚禮?”
荊紅命回頭,話是對胡滅唐說的,眼睛卻看向了門後牆角處的沙發上。
這是一家茶館的臨窗包廂。
茶館可不是酒樓,這種地方最講究的是個氣氛。
包廂内沒有酒店包廂内那麽明亮的燈,唯有一盞台燈放在案幾上,散出柔和的蔚藍色。
台燈罩子明顯傾斜,把本來就不怎麽亮的燈光,全都照在了窗戶那邊。
門後角落處,就成了最背光的地方。
一個人坐在最背光的沙發上,本來就不怎麽顯眼了,還偏偏穿着一身寬松的黑袍。
這可能是個——修女?
教堂裏的修女,才會穿這樣的衣服,能把人連頭帶腳的都包起來,臉上還蒙着黑紗,渾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眼睛。
眼睛,還是閉着的。
就想一個剛要顯身的黑夜幽靈那樣,很難讓人注意到。
荊紅命回頭問出這句話時,胡滅唐也看向了這個人。
這個人卻依舊像不存在那樣,動也不動,更沒說話。
荊紅命很不喜歡别人無視他說出的話,眉頭微微皺了下時,這個人總算睜開了眼。
但也僅僅是睜了一下,接着就閉上了。
雖是睜眼的一瞬間,屋子裏的光線卻仿佛猛地亮了下,帶着北極夜空的顔色。
北極的夜空,是什麽顔色?
那是神秘的藍。
接着,這個人就開始說話了。
這是個女人。
很年輕很年輕的——聲音。
清脆到讓人能想到鄉下的農村,有個頑皮的小女孩,從檐下摘下一個白雪融化的冰錐,填到嘴裏喀嚓一聲咬斷時,所發出的聲音。
但她說出的每一個字,荊紅命都聽不懂。
她的話仿似被牙齒切斷了那樣,半個音節,半個音節的往外蹦。
不過荊紅命卻知道,這是傳說中的美索不達米亞話。
不是他能聽得出,是因爲老胡這樣告訴他的。
老胡就是兩個人的翻譯。
對老胡居然能勉強聽懂美索不達米亞語,荊紅命還是稍稍有些驚訝的。
荊紅命的驚訝,讓老胡稍稍有些得意。
老胡有時候就像個孩子。
明明是殺人魔王好不好——在荊紅命,謝情傷等人面前出風頭後,他都會得意。
隻是這份得意的得到也不容易,沒看到那個女人說三句話,他才磕磕絆絆的問一句?
這肯定是在問人家,我有沒有聽錯你說的話?
女人很對老胡的“愚蠢”很着急,說到最後時都伸出雙手比劃了起來。
荊紅命這才發現,她的雙手皮膚很白。
也很嫩。
這證明女人的實際年齡,和她清脆的聲音成正比,很年輕。
這是個女孩子。
又咕噜了兩句荊紅命聽不懂的,直到黑袍女孩子用力點了下頭,重新閉上她那雙北極夜空般湛藍的眼眸後,老胡才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長長松了口氣。
“我甯願去大街上殺十個人,也不想再和她說話了。”
老胡心裏默默地說了句,再看向荊紅命時,又是“我能聽懂她說的話,我厲害吧”了的得意了:“她說,你不能懷疑她。因爲她占蔔、看相的本事天下無雙。在過去的二十年内,她幫人七十多次,從沒有不準過。她還說,你如果再質疑她的專業性,你就會受到懲罰了。”
荊紅命馬上冷冷地說:“幫我問問她,我再質疑她的專業性,能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好。你出錢我吃燒地瓜,咱們一起大跳迪斯科。”
老胡對女孩子語速極快的說了幾句。
女孩子卻沒任何的反應。
老胡無奈樣子的一攤手,對荊紅命說:“你也看到了,她不肯說。”
荊紅命懶得再理睬老胡,嘴角勾了下,到背着雙手快步走向門口。
老胡這厮太天真了,真以爲荊紅大局長聽不出他在問女孩子時,是胡說八道嗎?
他剛開門,老胡認真的聲音自背後傳來:“她剛才說,她已經從兩個人的資料照片上,看出他們會擁有這麽一場婚禮了。那個小混蛋,現在越來越會玩了。”
荊紅命停住了開門的動作,頭也不回地問:“她能不能阻止這場鬧劇?”
老胡叽裏咕噜的說了幾聲什麽。
這次,黑袍女孩子睜開眼,也回了幾句。
老胡搖了搖頭,對荊紅命說:“她剛才就說了,不能。這是上天的旨意。就像她警告我們,千萬不要插手李南方的事,來試圖改變上天早就注定的結果。”
荊紅命回過了頭,看着黑袍女孩子:“注定的結果是什麽?”
老胡低聲詢問黑袍女孩子過後,才回複荊紅命:“李南方,會死。軒轅王,會重生。”
“重生後呢?”
“天下大亂。”
“既然已經知道天下大亂了,那麽爲什麽不提前制止軒轅王重生?”
“如果那樣做。”
老胡再次詢問過黑袍女孩子後,才緩緩回答:“她問你,知道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是怎麽消失的嗎?”
荊紅命沉默了很久,才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她,究竟是誰?”
“聖女。”
胡滅唐回答:“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最後的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