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紅命這個最先懷疑李南方已經死了的人,看着謝情傷的目光忽然堅毅起來:“無論别人怎麽看他的死活,最起碼你不能懷疑,他真的死了。就算他真死了,那麽他也必須活着。”
謝情傷不但是李南方的授業恩師,比師母更了解他是一種什麽情況,幾乎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老頭和師母,隻是撫養他長大,給予了一個完整家庭的再生父母。
所以說,老謝才是世界上最了解李南方的那個人。
也是肩上擔子最重的那個,早在十數年前,就帶着薛星寒進駐了八百,隻爲能看着李南方茁壯成長。
很少有人知道,李南方這個早衰患兒,有什麽資格能讓謝情傷這個級别的牛人,圍着他轉。
休說是别人了,就算老謝本人,有時候也會茫然自問,他這樣做,值得嗎?
就像,身爲最了解李南方是什麽人的他,竟然懷疑那條孽龍會真死了。
直到荊紅命看他眼神飄忽,立即給予他最果斷的當頭棒喝。
荊紅命的聲音不高,聽在老謝耳朵裏,卻猶如黃鍾大呂般震耳欲聾,眉梢猛地一挑,眼神恢複了該有的清明。
清明中,還有些慚愧。
身爲曾經笑傲江湖的血鷹謝情傷,對他十數年前就已經全力以赴在做的那件事,信心居然産生了動搖,這是不應該的。
在他感激的看了荊紅命一眼時,後者緩緩搖頭:“這不怪你的。你這些年來所處的環境,能最大程度的消磨你的意志——”
荊紅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情傷打斷:“放屁。我的意志堅如鐵,會這樣被安逸生活所消磨?”
荊紅命笑了。
沒說話。
這個樣子的謝情傷,才是他所熟悉的龍騰四月血鷹。
罵了荊紅命一句後,謝情傷轉移了話題:“你的意思是說,找個人來假扮那個小崽子。或者說,在海外制造他偶爾現身的假新聞?”
“誰能假扮得了李南方?他身邊那些女人,哪一個是眼裏揉進沙子之輩?”
荊紅命不答反問:“你信不信,隻要你炮制出他在海外現身的假新聞,那些女人——”
說到這兒後,荊紅命看向了套間裏。
套間的床上,薛星寒與蔣默然,依舊坐在那兒低聲說着什麽。
其實不能說是她們在交談,而是薛星寒一個人在說,蔣默然始終沒說話,隻是眼神有些呆滞的盯着腳尖,在聽。
老謝明白了。
如果炮制出李南方在海外現身的假新聞,他那些個個不是省油燈的女人,絕對會立即動身趕赴國外,搜尋他的下落。
那種情況,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他們不想讓太多的人,去關注李南方。
“唉。”
謝情傷低低歎了口氣,又點上了一顆煙,看似漫不經心的問:“據我所知,她和李南方的關系,是生理大于感情吧?”
男女之間生理上的所需,固然很重要,但遠遠不如相愛的感情。
根據謝情傷的了解,蔣默然與李南方,還有青山中心醫院院長呂明亮三人的關系,可謂是荒唐至極。
呂明亮爲了往上爬,甘心把如花嬌妻推進李南方懷中。
自暴自棄的蔣默然,索性從一典型賢妻良母,化身爲淫、娃蕩、婦,當着呂明亮的面,就敢和李人渣胡天胡地。
剛把他們三人之間這層關系調查清楚後,謝情傷目瞪口呆了半晌後,接連罵了不下三十聲混賬東西。
在老謝看來,蔣默然與李南方之間,是沒有愛情的,隻有紅果果的身體需要。
荊紅命替李南方“養情人”,也已經成了老兄弟幾個人飯後茶餘諷刺他的笑柄。
但當他今天看到蔣默然這樣子後,才知道她和李南方的關系,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簡單。
荊紅命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老謝這個問題,沉默片刻才說:“她,可能就是第二個上島櫻花吧。”
上島櫻花爲了李南方,甘心而從如水女人化身女魔,就因爲她的身體被征服,所以荊紅命才說,蔣默然是第二個上島櫻花。
“對于除了我家婆娘之外女人的感情世界,老子表示看不懂。”
有些頭疼的擡手搓了下臉,老謝又問:“那你幹嘛把她帶來津門?”
“我想讓她親眼看看,同爲李南方的枕邊人,隋月月是怎麽以‘積極’的态度,來對待生活的。”
荊紅命嘴角勾了下,輕聲說道:“你婆娘來的更好,恰好可以幫我勸勸她。真心話,最近我都不怎麽願意回家了。”
蔣默然當前住在荊紅命家裏,得知李南方死在英三島後,這女人就像丢了魂那樣,無論荊紅夫人怎麽勸說,她都以肉眼幾乎看得見的速度,迅速憔悴下來。
當初那麽水靈靈的一小娘們,現在最多也就是四十公斤。
蔣默然的消極氣場,極大影響了荊紅家的“風水”,讓堂堂的最高警衛局大局長,每次回家都能感受到被消極所籠罩,搞得精神非常壓抑,卻又不能露出絲毫請她滾粗的意思。
真要把蔣默然趕出家來,不用現在也肯定“惦記着”她的林家動手,這走路都不看路的女人,就會自個兒出車禍,香消玉損了。
害的荊紅夫人隻好每天開車接送她上下班——兩口子爲此很頭疼,爲該怎麽讓她振作起來,想了好多辦法。
其中就包括想替她找個男人,嫁出去。
荊紅命夫妻倆都商量好了,如果蔣默然願意的話,荊紅夫人可以認她爲幹妹妹。
荊紅命的幹妹妹,哦,不,是幹小姨子——而且張相極品,想找什麽樣的青年才俊,找不到呢?
隻要荊紅命稍稍露出點口風,前來提親的人,還不得踩破他家門檻啊?
但荊紅夫人剛剛試探了下,蔣默然馬上就提出,她會即刻搬出荊紅家。
她甯可搬出去,很快死于意外,也不想再和别的男人交往。
看她爲李南方守寡的态度如此堅決,荊紅命夫妻還能再說什麽?
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就此憔悴下去啊,不然她早晚得憂郁而死。
荊紅命夫妻爲此頭疼的很——就在這時候,得到了隋月月化身李士月來津門的消息,荊紅命立即靈機一動,把她帶來了。
他希望,蔣默然能看看同爲李南方情人的隋月月,在他死後,是用什麽樣的積極态度,來對待人生的。
爲此,他還特意找出了隋月月此前的資料,讓蔣默然仔細拜讀。
相比起蔣默然來說,隋月月此前的人生才是不幸的。
起點低,在蔣默然成爲備受病人尊敬的青山第一刀時,隋月月是開皇集團的前台小妹。
呂明亮在主動把蔣默然主動推到别的男人懷裏不久,隋月月卻因做了次好事,被連姐搞了個家破人亡。
蔣默然得到荊紅命的庇護時,隋月月卻遠赴金三角,接替李南方成爲了金三角的大毒枭。
荊紅命希望,蔣默然在看完隋月月的資料,兩相比較後,會從中悟到什麽,從而改變郁郁寡歡的消沉,以積極向上的态度,去迎接更加美好的明天——
就算不找個男人嫁了,可也别再這樣整天哭喪着一張臉,搞得大家心裏都不愉快好吧?
“你這辦法,會管用嗎?”
謝情傷問出這句話時,客廳房門開了。
荊紅夫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剛才去前台安排大家的晚餐了。
老謝很自覺,馬上就把擱在案幾上的雙腳拿了下來。
他與荊紅命不但是并肩作戰的戰友,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他比荊紅命大一歲,那麽當然是荊紅夫人的大伯哥了。
哪有大伯哥在弟妹面前,坐沒坐樣,站沒站樣的?
沒看到荊紅夫人進來後,眸光馬上會投在了案幾上的煙灰缸内,秀眉微微皺了下?
這是在埋怨老謝,又帶着她家小命亂抽煙了。
老謝很想說是荊紅命先抽煙,他爲了避免吸二手煙,才被迫也吸的。
隻是人家根本不給他狡辯的機會,不爽的瞪了他一眼,快步走進套間,關上了房門。
“握了個草,你家婆娘每次用這眼神瞪我,我怎麽都感覺魂兒要沒了呢?”
老謝故作誇張的擡手,擦了擦額頭後,剛要放下時,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擡頭看向了套間房門。
“怎麽了?”
荊紅命發現了他的異常。
“被你家婆娘瞪了眼後,我就感覺我的魂兒,被勾走了。”
謝情傷微微眯起眼睛,緩緩地說道。
這句話,可就有些不尊重荊紅命老婆的意思了。
兄弟感情再好,可老婆也不能随便被輕薄的——荊紅命就當他是在放屁,張嘴剛要罵時,霍然醒悟:“紙人,點睛!”
謝情傷身子輕顫了下,卻沒說什麽,隻是看着他,緩緩點了點頭。
紙人,點睛。
這是四個很普通的字,兩個很正常的詞。
意思就是紙人,點上了眼睛。
但在兩個人對此所了解的層次上,卻絕沒有這樣簡單。
李南方并不知道,他去年夢到他變成紙人,在出殡時被點了眼睛,與老黃牛一起被焚燒歸天時,曾經看到六個女人的那個詭異夢境,與八百一個很重要的傳說,是完全相符的。
現在已經是陽曆五月初了,街上到處都是穿短褲的帥哥靓女,但當荊紅命脫口說出紙人點睛後,倆人就覺得客房氣溫直線下降。
有些冷。
趕緊點煙,暖和下。
能夠把這兩個鳥人給吓得渾身發冷的事,絕對是非同小可的。
狠狠吸了口煙,謝情傷才感覺好了些,拿起水杯,慢慢地傾斜,讓茶水流在了案幾上。
蘸着茶水,老謝飛快的寫起了認命。
蔣默然。
上島櫻花。
隋月月。
闵柔。
一口氣寫下這四個女人名字後,謝情傷猶豫了下,又寫上了龍城城。
他開始寫第六個女人的名字。
但他剛寫了個“嶽”字,卻又停住了。
荊紅命問:“怎麽?”
“根據傳說,嶽梓童不在六個女人之中。”
謝情傷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地點着,緩緩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