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什麽可怕的東西,給驅趕那樣。
李南方他們當時并不知道,他們爲讓濃煙更加醒目些,把所有茅草都點燃時,所燃起的濃煙,被人誤以爲是火山要爆發了。
自從去年菲爵爺那艘慈善的遊輪,被漢姆劫走卻巧遇海底火山爆發,産生毀滅性的海嘯後,跑船的人就對火山爆發這玩意,更加害怕了。
途經李南方等人所處荒島的這條航線,本來就很生僻,而且還在那天海嘯後,接連發生了幾次毀滅性大小不一的火山爆發。
就仿佛,有好多魔鬼,就隐藏在這片海域下。
指不定什麽時候撲出來,連人帶船都狠狠打在海底。
數月内,就有幾次海底火山,在這條生僻的航線下爆發,就連号稱堅不可摧的美帝十萬噸級航母,都不敢走這條航線了。
那天,從小荒島前走過的船隻,是一群不要命的——事實證明,他們在發現很遠的地方,有滾滾的濃煙騰起後,第一反應就是要命啊,趕緊逃啊。
傻子,才會跑來這邊,看看是火山爆發,還是有人求救呢。
李南方他們後來搞清楚人家爲什麽不來救他們,是因爲那天後的第三天,就發現在西南很遠很遠的海面上,也有滾滾濃煙騰起。
剛看到濃煙時,他們還以爲那邊也有人落難,燒火來求救呢。
直到滾滾的巨浪,在電閃雷鳴的伴随下,嗚嗚的滾過來時,他們才知道——最好别在沙灘邊站着了。
幸好,小島的最高海拔,差不多得有數十米高,而且小島又足夠堅固,所以才能躲過足有二十米的巨浪,站在最高處,再次重溫了數月前那可怕的一幕。
此後的六十多天内,他們又親眼目睹了兩次火山爆發。
然後,他們就絕望了。
火山爆發這四個字說出來容易,看得到卻很難。
真以爲火山爆發現象,就像日出日落那樣很常見呢?
尤其是在不怎麽有船隻經過的航線上,一年内隻要有兩次以上的火山爆發,這條航線基本就會報廢了。
船員們跑船是爲了掙錢,可不是爲了遇到火山爆發後,被打翻到海底喂魚的。
依着現代科技對地震,火山爆發這種自然現象的預測技術,很可憐的。
基本就是處在“不出現,就是一切平安。出現後,全部玩完”的尴尬境界。
所以,就連以往能堅信他能離開荒島的楊逍,都絕望了。
李南方也沒轍啊。
他又不是該死的老天爺,隻需小手輕輕一揮,就能把大家變到内地去。
本來,大家流落到這兒,就已經很悲催了,附近海域下的火山,再踏馬的隔三差五來一次,這就不再是“絕望”這個詞能形容的了。
不過,相依爲命的李南方三個人,還是能夠接受殘酷的現實。
尤其随着漢姆的野性逐漸被磨滅,肚子越來越大,三個人都有了種即将爲人父母的成就感。
趴在漢姆的肚子上,感受着裏面那條小生命對外界的渴望,就成了李南方當前最大的樂趣。
艾微兒也經常湊夠來聽聽,滿臉都是羨慕的神色。
每次聽過後,她都要纏着李南方,說她好想要個孩子。
那樣,就算孤老在荒島上,也算能瞑目了。
隻是無論她多麽軟磨硬泡,李南方都不會答應她。
撒種子這種事好辦,可在沒有任何醫療設備的小荒島上生孩子,則是要命的危險。
從上個月起,李南方就已經不許漢姆吃飽飯了。
雖說這樣生下來的孩子,會營養不良,但最起碼不會因爲胎兒過大,而造成吓人的難産。
漢姆生産在即,李南方必須得打起所有精神,來爲迎接這個小荒島上的新居民做出充分準備,哪兒還敢讓艾微兒再受孕呢?
說來也奇怪,在這地方呆了七個多月後,每天飽受風吹日曬的艾微兒,皮膚竟然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那樣白皙,更加的嬌嫩,顯得要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至少五歲。
這都是李老闆澆灌的好啊。
當然了,女人多吃海鮮,和純天然無污染的泉水,本身也能起到美容,瘦身的效果。
每天晚飯後,李南方躺在椰子樹下遠眺東方,想他特想念的女人們,已經成爲了習慣,那麽把他的腦袋,搬到自己腿上,替他按摩腦門兩側,陪着他說說話,也成了艾微兒的習慣。
“她應該也在想你的。”
就在漢姆發出輕輕的鼾聲,遠處有一條銀白色的劍魚從海面上跳出來,在茅草屋裏窩了一整天的楊逍,掀開草簾子,做着擴胸運動走出來,冷冷看了這邊一眼,就走向島後面時,艾微兒輕聲問道。
李南方嘴角咧了咧,懶洋洋的問道:“你怎麽知道?你又不是她。”
“你對她那樣好,她怎麽可能不會想你?”
艾微兒的理由很簡單:“就像我現在,還經常想起我的丈夫。”
“也許吧。”
李南方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想女兒的時候多點,還是想他的時候多點?”
“想他。”
艾微兒脫口回答。
李南方翻了下眼皮:“我以爲,你會回答說是想女兒的。畢竟,在你落難時,他就已經離世了。而且,你現在又有我了。在我,你女兒兩個人的情況下,他在你腦海裏的印象,應該越來越模糊的。”
擱在以往,李南方聽艾微兒這樣說後,肯定會吃醋,會生氣。
但現在,生氣啊,吃醋什麽的,都踏馬的是扯淡了。
慢慢回憶此前的一點一滴,包括痛苦,都已經是他們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唯一能讓他們忽略絕望的精神支柱了。
“我想他,是希望他能活着多好啊。他要是活着,知道我現在和你在一起,很幸福——”
艾微兒說到這兒時,被李南方打斷了:“很幸福?咱們都落在這種地步了,還有狗屁的幸福可言。”
“最起碼,你不會打我。”
艾微兒忽然笑了下。
笑容,是那樣的苦澀。
李南方愣住:“他,他打你?”
艾微兒淡淡地回答:“如果每天他不打我一頓,他就會失眠的。”
“他會是個暴力狂?”
李南方來興趣了:“我始終以爲,你以前很幸福的。因爲你每次提起他時,滿眼裏都是柔情啊。”
“他就是家庭暴力的代言人。”
艾微兒的眉梢,急促的抖動了下。
這是回想起可怕的事後,人本能的反應。
李南方擡手,把她的左手按在了臉頰上,希望這個動作,能給予她一定的安危。
艾微兒又笑了下。
這次的笑容,竟然有些陰森:“你以爲,我每次說起他時,滿眼裏都是柔情,是在回憶我們曾經的幸福生活嗎?”
“難道不是?”
“不是。”
艾微兒搖了搖頭:“我在回憶他不打我時的那兩天。”
李南方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才能讓女人心裏好受些。
艾微兒嫁給他丈夫兩年,隻有兩天不遭受家庭暴力。
那兩天,是她過生日時。
她丈夫是個虔誠的某教徒,特别重視人宗主的生日。
很巧,艾微兒的生日,與他丈夫的宗主生日,是同一天。
除了這兩天之外,就算她懷孕了,她丈夫照揍不誤。
她丈夫打她,很有技巧。
是用一種特制的皮料,把她全身都裹起來,然後用皮鞭很抽。
那種特制的皮料,能有效隔絕她的細皮嫩肉受傷,但痛感卻會無限放大。
她每次都無法發出慘叫。
口那個球這玩意,有着消音器的功能。
“所以,我每次想到他,就會想到我過生日那兩天。也唯有在那兩天内,他才會認真的把我當做妻子來看。”
艾微兒聳聳肩,自嘲的笑了下說:“千萬不要以爲,我是個受虐狂。他那麽折磨我,我都不和他離婚。因爲我隻要提出離婚,他就會殺死我家人——他是那種說到,就能做到的。就像我嫁給他後,我娘家的生意,有了很大的起色那樣。”
“不過,我并不是太痛恨他。”
艾微兒用力抿了下嘴角,繼續說:“他每晚都要毒打我,是因爲他信奉的那個宗教裏,有這樣一條教規。說,隻要我能熬過三年,就證明我是真愛他的。他就會認真的愛我,對我好一輩子的。”
感覺自己沉默太久了的李南方,覺得他得說點什麽了:“可惜,還有一年,他就死了。”
“是我殺了他。”
艾微兒那雙碧藍色的雙眸中,悠地騰起瘋狂的亮光,咯吱咬了下牙,啞聲說:“在我懷孕四個月時,他把我打的出血後,當晚我就用他打我的那根皮鞭,把他勒死在了床上。”
沒來由的,李南方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就要翻身坐起,艾微兒的雙手,卻掐在了他脖子上,低頭看着他,桀然笑問:“怎麽,你也怕我會在某天晚上,趁你熟睡時,拿東西勒死你嗎?”
不等李南方說什麽,她就俯身低頭,在他嘴上輕吻了下。
她再擡起頭來時,已經有淚水滴落在了李南方嘴裏。
那麽苦澀,猶如她的聲音:“傻孩子,你對我這樣好,我怎麽會有絲毫要不利你的心思呢?”
“我也從沒有要虐待你的意思。”
李南方擡手,替她輕輕擦拭掉淚水:“你丈夫信奉的那個教,是什麽教?”
“不是很清楚。”
艾微兒擦了擦淚水,搖頭說:“我曾經問過他無數次了,他都不說。我哀求他,可不可以讓我加入他的組織。我覺得,我也成爲他的同伴後,他也許就不會再折磨我了。可是,他不肯。”
“直到那晚他快要氣絕身亡時,才喊出了個奇怪的名字。”
又擦了把淚水後,艾微兒強笑道:“我想,那兩個字應該就是讓他總毒打我的組織了。”
李南方問:“哪兩個字?”
“應該是——烈焰。”
艾微兒說出這兩個字時,眼眸裏好像忽然有兩團火光在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