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說是在暗示當事者,有什麽要求憋在心裏就好,别再說了,反正說了也不會答應你。
嶽梓童從沒在官場混過,可在國安六年的經曆,以及她的成長環境,就注定了她必需懂得這些。
就在韓主任以爲,她會緩緩搖頭,說絕對服從組織安排時,她卻點頭,輕聲說:“我有個不成熟的要求,還請韓叔叔您支持。”
“呵呵,梓童,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我會盡力爲你去争取。”
韓主任眼神閃爍了下,笑呵呵的說。
與王玉林一起,坐在會議桌末位的荊紅命,眉頭卻微微皺了下。
憑良心說,組織上給嶽家的好處已經夠多了。
畢竟,李南方隻是嶽家的未婚夫,倆人還沒有結婚呢。
所以嚴格的說起來,李南方與嶽家的關系,并不是很大。
他也就是沒有父母,親兄妹罷了。
如果有,京華嶽家别想從中撈到一點好處。
那麽,嶽家得到這麽多好處後,卻還不知足的行爲,就有些不識擡舉了。
“她終究還是年輕了點。假如嶽老爺子活着,絕不會提出任何要求了。”
當保護韓主任在内的所有人,心中都這樣想時,就聽嶽梓童緩緩地說:“我想請韓叔叔爲我和李南方,當證婚人。”
“什麽?”
韓主任愕然。
荊紅命等人,也是面露驚訝,不知所謂。
李南方人都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你怎麽還請人給你當證婚人呢?
難道,你要和一個死人結婚——
在座的各位,都是智商頗高的人,稍稍愕然後,就猛地明白了過來,心中感慨:“唉,嶽梓童用得這一招好。隻是,略微有些利用死人,來給她牟取利益,幫她樹立威信的嫌疑。”
李南方死了,嶽梓童還要與他舉辦婚禮儀式,有請韓主任當證婚人的消息傳出後,不明真相的人們,肯定會被他們倆人之間這堅貞的愛情所感動。
那麽,其他豪門世家以後再想與嶽家争搶什麽東西時,就不得不考慮下,她自這件事上獲得的敬佩,同情等分數了。
把一個死人的價值,徹底壓榨成渣的行爲,無疑是可恥的。
但從一家之主的角度上來說,卻又是相當合理的。
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而且也證明嶽梓童這個家主,是絕對合格的。
隻是,讓荊紅命心中有些不快,再看向她時的眼神裏,已經有些發冷了。
“好。你這個要求,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
韓主任再與嶽梓童說話的語氣裏,已經帶上了凝重。
他這才意識到,嶽家老爺子臨終前,之所以不顧兩個兒子,與家中其他男丁的感受,悍然把家主之位傳給嶽梓童的行爲,是多麽的正确。
老謀深算!
嶽老爺子堅信,當與嶽家不睦的嶽梓童,在接任家主之位後,就會放棄曾經的矛盾,用最快的速度,成爲一個合格的家主。
因嶽梓童青少年時期的特殊經曆,她隻是不屑大家族這些勾心鬥角的手段罷了,并不代表着不懂。
不然,她也不會采納嶽清科的建議。
韓主任很清楚,從他承諾給嶽梓童當證婚人的這一刻起,以後倆人再見面時,他就必需把她當個人物對待了,而不是需要他呵護的晚輩。
散會後,估計韓主任會立即修改嶽梓童在他手裏的資料,把她的被重視等級,上調到與林家、賀蘭家等豪門家族家主的同等高度上。
誰再小看一個能把死人價值,都可勁榨取成渣的人,那麽他以後肯定會吃大虧的。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
韓主任在與嶽梓童握了下手,再次安慰她節哀順變後,臨走前用眼角餘光瞥了眼荊紅命,才快步走出了會議室。
按照官場上不成文的規矩,在召開會議時,官職最大的那個人,是最晚進場的。
但卻是最先離場的。
所以當韓主任率先離場後,參加本次會議的各人,才按照官職的大小,順序走了出去。
每個人在離開之前,都會效仿韓主任,與嶽梓童握下手,聞言相勸節哀順變,再說幾句以後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的客氣話。
王玉林與荊紅命走到最後面。
看了眼又緩緩坐在椅子上的荊紅命,王玉林輕輕歎了口氣,走了。
通過澳門紅豆監獄那件事,王玉林與荊紅命的關系,不但有了極大的改善,而且倆人還有了惺惺相惜的意思。
王玉林看出荊紅命留下來,是要做什麽了。
有心勸他幾句,讓他明白眼前這個用白絲帶綁着秀發的女孩子,不再是單純的晚輩了,而是論起地位,不知道要比荊紅命高多少的豪門家主。
任何人,得罪嶽家的家主,都不是一件特愉快的事。
可當王玉林從荊紅命臉上看到那一絲堅毅後,就知道勸他也白搭了。
荊紅命就是這樣的臭脾氣。
除非國家,人民利益能讓他妥協。
其他任何事隻要觸犯了他所堅守的底線,他都會奮起反擊,絲毫不介意會有什麽結果。
無怨無悔!
“其實,我不如荊紅命的。”
王玉林走出會議室房門的一刹那,心中這樣想到。
嶽梓童站在桌前,低頭看着會議桌上的茶杯,默不作聲。
荊紅命從來都是個不怎麽喜歡說話的人,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下。
她不說話。
他也不說。
沒誰來打攪他們兩個,氣氛壓抑的有些厲害。
啪哒一聲,有打火機的響聲傳來時,嶽梓童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茶水早就涼了。
有些苦澀。
可能是因爲,這裏面滴落上了眼淚的緣故?
“和李南方結婚,是你家裏人的建議吧?”
沉默很久後,荊紅命終于淡淡地說話了。
“是我自己這樣想的。”
嶽梓童這才擡頭,拉開椅子款款落座後,擡頭看向荊紅命,用同樣淡然的語氣回答:“我現在是嶽家的家主。無論我做出什麽決定,都隻能代表着我的意向。”
“你有些過分了。”
荊紅命也看向了她,眼神冷冽的,像外面襲來的寒流。
“荊紅十叔——”
“叫我荊紅命吧。”
荊紅命打斷她的話:“李南方死後,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荊紅十叔,我是他的未婚妻。”
嶽梓童還是堅持以十叔來稱呼他。
荊紅命的眉頭皺了下,沒有再說什麽。
“十叔。我知道你對我利用李南方到極緻的行爲,很是不忿——”
嶽家家主的話,再次被荊紅命打斷:“明知道這樣做會讓人看不順眼,卻仍然去做的行爲,是卑鄙的。”
嶽梓童的雙眸,微微眯了下,淡淡地問:“十叔,如果你是嶽家的家主,你會怎麽做?”
“我有我的做法。但你們這些人,永遠都不會理解。”
荊紅命從椅子上站起來,看着她:“如果你真在乎李南方,你就不該這樣做。無論,你是不是嶽家的家主。第一,他會傷心。第二,嚴格的來說,你沒有這個資格。别忘了,你隻是他的未婚妻。就算你們結婚,你也隻是李家的媳婦。”
嶽梓童嘴巴動了動,沒說話。
她無話可說,隻因人家荊紅命說的沒錯。
但如果就這樣無話可說,未免會墜了她嶽家家主的威風。
在荊紅命拉開椅子,要轉身時,她說話了:“十叔,讓齊月歸隊吧。我想,我不配讓她追随的。”
“自齊月的檔案被焚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與最高警衛局沒有任何關系了。怎麽安排她,是你自己的事。”
荊紅命淡淡地說着,轉身快步走向門口。
他在開門剛要出去時,卻又忽然回頭:“你有沒有想過,李南方可能沒死?”
“不可能!”
嶽梓童想都沒想,就低聲叫道:“他的屍體已經打撈上來了,被英方證實了。而且,我不相信,有誰會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活着。”
“你還是不了解李南方。嶽家主,以後你也許會後悔的。”
荊紅命忽然笑了。
但不等那讓天下女人都爲之着迷的笑容,自嘴唇上完全綻放出來,就消失在了門外。
李南方的身體裏,藏着一條邪惡的黑龍。
龍,生于東海,翺翔于天,葬于西昆侖天池。
一個在海裏出生的妖孽,怎麽會被淹死在海裏呢?
不管那片海是不是東海。
但李南方這個最大的秘密,就連養育他的師母都不知道。
據荊紅命所了解,天下知道李南方這個秘密的人,除了他們幾個之外,也就是西昆侖深處的那些人了。
可無論是哪些人,都不會把李南方這個秘密說出來。
所以,荊紅命不相信李南方已經死了。
盡管,英方傳來已經打撈到他屍體的确鑿消息。
如果那具屍體沒有被蒸汽蒸個半熟,就是李南方的話,那麽荊紅命或許還會相信,他确實死了。
僅憑一身衣服,就能确定李南方挂了——荊紅命覺得這是兒戲。
真以爲,根據某個說法,曆經千年苦修,才來自黑暗世界,深藏黑龍的宿主,會這樣輕易挂掉?
其實不用韓主任用眼神暗示什麽,荊紅命也會留下來,和嶽梓童交談的。
如果嶽梓童的表現不配做個家主,主動把與李南方結婚的緣故說出來,荊紅命就會把這個大秘密,告訴她。
可惜——嶽梓童的表現,已經完全配當嶽家的家主了。
那麽,無論荊紅命有多麽不明白她的變化會這樣大,都不會再把這個秘密告訴她。
“嶽梓童,我敢說,你會後悔的。”
荊紅命開門上車,接過司機遞過來的手機,看完一條信息後,立即删除,回頭看着大廳門口那邊,嘴角勾了下,擡手揮了揮。
司機馬上啓動車子,徐徐駛出大院。
西北災星,光澤黯淡,有墜毀趨勢。
這十三個字,就是信息的全部内容。
有怎樣怎樣的趨勢,僅僅是有趨勢而已。
并不代表着,已經成爲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