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氣候專家北卡羅教授,望着顯示器上那條忽起忽落的弧線,低聲叫了句。
早在海嘯距離沿岸還有上百海裏時,英三島相關部門,就已經向沿岸人民,發出了深紅警告,要求大家盡可能快速撤離海岸線。
如果不能及時撤退的,也要跑到山坡、大樓的高處。
千萬千萬不要,傻呆呆站在海邊,臉上帶着瘋子般的笑容,高舉着手機,擺出最滿意的姿勢,要和這世紀災難,來一個潇灑的自拍。
不過,任何時候,都會有些對現實不滿的瘋子,渴望地球來次毀滅性的災難,讓全人類都像恐龍那樣,一起滅絕。
所以,他們無視了背後尖聲厲嘯的警報聲,站在沙灘上,望着極遠處那道明晃晃的水牆,癡癡的笑着,張開雙臂。
對于這麽一小措人,英三島官方也表示很無奈,唯有在苦勸無果後,勒令海岸警衛隊迅速撤退。
這是小事。
數十個人的自取滅亡行爲,遠遠沒有資格,讓昨晚九點後才緊急成立的指揮總部關心。
所有人,都與北卡羅教授他們一起,死死盯着顯示器。
其實,根本不用北卡羅教授提醒什麽,大家都能看到這些。
當高達數十上百米的滔天巨浪,迅速沖破近海安全警戒線,全速撲來沿岸後,包括琳達在内的很多人,都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一場不次于印度洋海嘯的災難,即将在英三島重演。
哪怕在本次海嘯之前,官方已經提前半小時就拉響了警報,讓沿岸居民,用最快的速度向内地撤退,或者爬到高處。
但誰都不得不承認,在這種百年罕見的毀滅性大災難面前,無論人們逃亡的速度有多快,都快不過時速能與波音747同步的大浪。
甚至有人的腦海中,已經浮上了屍橫遍野的慘像,忍不住地雙手捂着臉,低聲哭泣了起來。
“傑克,上帝保佑你,能踏進天堂之門。”
琳達沒有哭泣,隻是閉眼,低頭,右手在胸前畫着十字,不住地祈禱着。
事到如今,她很清楚她的傑克,已經葬身大海了。
這道橫掃整個海面的水牆,就是從傑克所在船隻的方向襲來。
這麽大的浪頭,她實在想不到傑克還有什麽理由,活下來。
除非,上帝真的存在。
上帝,真的存在嗎?
琳達有些開裂的嘴角,微微翹起一個苦笑的幅度時,卻聽北卡羅教授,忽然再次發生一聲驚呼:“啊,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沒看顯示器的人們,心裏都這樣想着,睜眼看去。
他們就看到,那道本該在幾分鍾後,就要撲上沿岸的水牆,忽然就像撞在了又一睹看不到的幕牆上那樣,再也無法向前前進。
“儀器出問題了嗎?快,快查!”
北卡羅教授沖幾個助手吼了一嗓子,随手推開站在他旁邊的國防大臣,抓起桌子上的望遠鏡,沖向了窗口那邊。
爲确保大家的絕對安全,緊急指揮總部是設在沿岸地标最高的某金融大廈頂層。
頂層的天台上,停着兩架直升飛機。
如果情況糟糕到無法形容的地步,這些人就會迅速乘坐飛機,向内陸轉移的。
所以,隻需用望遠鏡,就能望到數海裏之外的那道水牆。
看到巨浪忽然沒來由的停止,立即意識到探測儀器出問題了的北卡羅教授,爲密切追蹤本次災難的毀滅性,唯有借用望遠鏡,肉眼觀看巨浪的到來。
時速已經遠超七百公裏的巨浪,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停止的。
顯示器上的巨浪停止,隻能代表着儀器失靈了。
要不然,就是上帝——真的存在。
在最最關鍵的時刻,憐憫他麾下子民的上帝,伸出了援助之手,硬生生阻止了巨浪的襲擊。
“杯壁,卡姆!卡姆,杯壁!”
數十名希望巨浪更大,力道更猛一些的腦殘人士,高舉着雙手,光着腳在沙灘上又蹦又跳。
眼冒精光。
就仿佛,他們祈盼這一刻,已經十幾個世紀了。
現在,他們偉大的心願終于實現,激動萬分的他們,唯有以身獻給巨浪,才能抒發他們對災難渴望的萬分之一。
眼看,猙獰撲來的巨浪,就要撲上沿岸,把所有的肮髒全部洗清,他們以後終于可以在天堂裏,自由自在的飛呀飛——巨浪,卻停住了。
就在距離他們僅僅數海裏的地方。
“怎麽回事?”
這群人懵掉,傻呆呆望着那邊。
片刻後,不知道是誰,忽然跑進了大海中,高喊着寶貝,你快過來啊,我的寶貝,你還墨迹個甚呢?
受他的影響,其他人的也醒悟了過來,紛紛大呼小叫着,跑進了大海中。
他們希望,能用他們的雙手,把忽然停止的海浪,給牽引過來。
壓根不在乎,數海裏的距離,可不是他們能輕易遊過去的。
這群拼命向前遊的獻身者,并沒有注意到,随着他們向大海深處遊,本該冰冷的海水溫度,已經變熱了。
而且,還有大如雞蛋的水泡,急促的從下面冒起,帶着硫磺的氣息。
半分鍾過後,終于有人發現了。
他往水下一看,居然能看到無數條粗如整棟大樓般的白色水柱,向被高壓水槍打出來的那樣,從海底深處,向巨浪那邊撲去。
“這是什麽?”
這個人喃喃問出這句話時,旁邊忽然傳來了慘叫聲:“啊,啊!”
他連忙回頭看去,就看到數十米外的一個志同道合者,忽然從海面上,被一股子水桶粗的白色氣體,猛地呲出了水面,足足十幾米高。
“水汽!”
這個人猛地明白了。
他腳下海底深處,那無數股好像巨龍般的白色東西,是水汽。
水汽,怎麽可能會從海底冒出來呢?
這個人真心不知道。
但他卻很清楚,水汽的溫度,最高時可達374度。
就算是從海水中竄出來的過程中,消耗了一小半的溫度,卻也不是人的身體,能承受得了的。
“火山爆發!天呐,近海海岸水下,有火山爆發了!”
這個人,還是有些文化的——也唯有近海海岸水底,忽然有火山爆發,所産生的極高壓水汽,彙集成一股子不次于巨浪的力量,才能硬生生把巨浪,擋在了數海裏外的海面上。
不許那道毀滅性的水牆,跨越雷池一步。
這個人剛明白過怎麽回事來,身邊啪哒一聲就有重物墜下。
正是那個被水汽呲到半空的同伴。
隻不過,他已經變成熟的了。
沒有任何人的身體,能在氣溫高達兩百度的水汽夾裹中,活過十秒鍾。
這個人,隻想把他的大好生命,貢獻給驚濤駭浪,卻不想變成蒸乳豬。
于是,他就果斷返身向回遊去。
他發誓,隻要他能遊回岸上,那麽恰好向巨浪方向噴發的水汽,就再也不能傷害他分毫,他就會立馬跑回家,抱住老婆孩子,痛哭流涕的說,以後再也不會企盼世界滅亡了。
“人,還是活着好啊!”
這是這個人,被一股子水汽,猛地從海面上呲起來時,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可惜,沒人聽到。
甚至,都沒人在意他們的生死。
包括,用望遠鏡密切關注這邊的北卡羅教授。
他看到一道道白色水汽,從海底下蹿出來後,就不住地喃喃:“天呀,天呀,原來上帝,是真的存在。”
相比起臨死前,才知道活着好的那位仁兄,北卡羅教授在看到第一道水柱時,就迅速明白巨浪爲什麽停滞不前了。
檢測海嘯的儀器,并沒有失靈。
就在數百,或者更遠處的海底下,當火山爆發引發的海嘯,向沿岸撲來時,火山餘脈——蜿蜒到沿岸之處的地下火山,引起了連鎖反應,也爆發了。
謝天謝地的是,因爲地殼闆塊構造的不同,沿岸或山餘脈在噴發時,并沒有向外海海底爆發的火山那樣,是直直的噴向上空。
而是在上噴過程中,遭遇了質地極爲堅硬的花崗岩之類,被迫從闆塊縫隙中,向外釋放火山無與倫比的能量。
方向,恰好是由内海,沖向外海。
火山爆發的同時,引發了内海海底的強震,地殼出現大面積的裂縫,讓海水倒灌。
強大的水壓,戰勝了向外噴濺的火山熱力,卻又在冷熱相擊下,産生了勁道更霸道的水汽。
海底蹿出的水汽,在内海形成了長達數千海裏的白龍,在水底吼吼的叫着,撲向外海。
恰好,與迎面撲來的巨浪,狠狠的相撞!
兩股大力相撞後的結果,就是讓外海來的巨浪,以及急促沖向外海的水汽,産生了不可思議的中和現象。
這就好比以毒攻毒。
本來,兩股巨力,都能産生毀滅性的災難。
可就因爲上帝憐憫他的子民,所有大手一揮,頓時化幹戈爲玉帛,屁事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冷熱相擊的結果,就是産生飓風。
幸好,上帝再次憐憫了一把,讓飓風罕見的從内海,向外海漫延而去。
“天呐,天呐,我看到了什麽?我看到了什麽!這輩子,能夠看到一次這種情況,就算沒白活了。奇迹——不,是神迹,活生生的神迹啊!”
北卡羅教授,喃喃地說着,接着居然跪倒在了地上。
菲爵爺當然也想跪在地上。
隻是現在他距離海岸線太遠,所以他隻能跪在甲闆上,望着那個站在船頭的年輕人。
“他是上帝。”
有人喃喃說出的這句話,就被從後面刮來的狂風,吹散。
也把此時盯着前方在懵逼的李南方,吹得一個趔趄。
幸好,他抓着護欄的雙手,足夠強勁有力,這才沒有背着他的白牡丹,啊啊叫着,跌下開始有熱氣冒起的大海中。
“松手,松開我!”
李南方轉身,看着船尾随着飓風掀起的波浪,已經開翹後,就知道此時必須得跑到船中間了。
可吓傻了的漢姆,卻牢牢抱着他右腿,紋絲不動。
這讓他狂怒無比,左腳對着她腦袋,狠狠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