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它終究還是要起來,把它的萬丈光芒,灑在這個很美麗的世界上。
當陽光從維納斯賭場對面那棟大樓窗戶玻璃上,反射到三樓的牌台上時,老闵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可怎麽擦,也擦不幹淨。
就像到現在爲止,他都不明白賭場老闆怎麽這樣寬宏大量,就在他剛走出後面角門時,忽然有個打手攔住了他,把一個箱子扔在了他腳下。
打手告訴他說,裏面是一百萬的華夏現鈔。
是賭場老闆看在他還錢速度快的份上,特意獎勵他返程的路費。
其實在很多正規經營的賭場,都有明文規定,在賭客輸的連襪子都剩不下時,就會給一定的路費,能讓他們安然回家,籌到錢後,再送來——
在和孫老二來此之前,老闵也曾經聽他說起過。
不過他卻沒想到,維納斯賭場的老闆,居然會這樣的大方,送給了他一百萬的返程費。
确定皮箱裏的鈔票,就是貨真價實的一百萬後,老闵的率先反應,不是拿這些錢趕緊回家,先把抵押出去的房子贖回來,以後安心守着老婆孩子過日子。
而是,他想用這筆錢,重新走進賭場,作爲翻本的本錢。
這是絕大多數賭場的心态。
身爲賭場老闆的卡拉維奇,也正是徹底摸透了這些賭徒的心态,所以才大方的送給老闵一百萬,就是笃定他會再把這些錢,還給賭場的。
果不其然,希望能用這一百萬大殺四方,能赢一千萬的老闵,心中默念着“我就赢一千萬。赢夠一千萬後,馬上回家,八百萬還債,一百萬用來贖回房子。剩下的一百萬,做點小買賣”,然後在上午九點時,把一百萬,輸成了三百塊。
“這是老天要絕我嗎?”
當老闵把最後三個籌碼,都押在了小上,結果開出的卻是大後,心終于拔涼拔涼的了,眼角不住地哆嗦着,轉身,失魂落魄的喪屍般,走向門口。
其實,他不是不想繼續鏖戰,向賭場借錢。
但賭場有規矩,是不會再借給把返家錢都輸光的人。
所以他隻能灰溜溜的滾粗。
順着樓梯,走到二樓拐角處,被窗外明晃晃的太陽給刺了下眼後,數天都沒休息好,昨晚又鏖戰到現在的老闵,身子踉跄了下,差點一頭從窗戶裏栽出去。
幸虧他及時撐住了牆壁,呆呆望着外面的街道,腦子裏倒是沒有嗡嗡的叫,确是一片空白。
賭場裏的接連打擊,讓他對這個世界徹底地失望,再也沒臉返家——主要是沒錢啊。
他想到了身體多病的妻子,想到爲了幫他還債,這些年都在辛苦工作的女兒,想到了他輸出去的那些錢——活着,實在沒意思。
維納斯二樓下面,有一座不大的假山。
假山不大,可如果老闵真要從二樓頭上腳下的砸下去,腦袋撞在石頭上後,照樣能撞個桃花朵朵開的。
“唉,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老闵心中幽幽歎了口氣,雙手掰住窗戶,正要把腦袋探出窗外時,左肩被人拍了下。
“誰?”
正要尋死的老闵,受驚了,猛地回頭看來。
當他看到那張是那麽可愛,可親,可——什麽的年輕笑臉時,男人的淚水就再也無法遏制,嘩嘩地淌了下來,哽咽着說道:“李、女婿,你怎麽來了?”
看着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老闵第一面後,李南方的第一反應,就是擡手給他來幾個大嘴巴。
隻要耳光的力道适中,應該能把他的臉抽胖些。
那樣,他的人看上去就會精神多了。
這種人,不抽一頓耳光,都對不起老天爺啊。
你說你本來多幸福的一個人啊,老婆賢惠,女兒漂亮可愛還很能賺錢,就算你厭惡工作,想當個遊手好閑的老男人,那你也别把賭博當做事業啊。
不但把遮風擋雨的房子輸了,欠了賭場八百萬,更把女兒給搭上了。
就在李南方準備等老闵回頭,就順勢一個耳光抽過去時,這聲“女婿”卻像八級大台風,一下就把他的戾氣給吹了個無影無蹤。
尤其老闵又是淚水嘩嘩淌出來的。
老闵的這聲女婿,讓李南方瞬間想到了很多甜蜜的往事。
繼而清醒的認識到,眼前這老男人,無論有多麽的不成器,終究是闵柔的親老子。
更關鍵的是,他把李南方當做了女婿。
盡管在小姨的高壓下,李南方從來不敢奢望,真會成爲老闵的女婿。
可在心底最深處,偷着承認,總可以吧?
“唉,闵叔叔,都是爺們,哭什麽呢?”
李南方歎了口氣,已經舉起的右手,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紙巾。
這是從飛機上順手拿來,用來擦鼻涕用的。
雖說用過——不過相信老闵應該不會嫌棄。
“女婿,我、我對不起,對不起你和小柔。”
老闵用紙巾捂住臉,像個孩子那樣嗚嗚的哭着,順着牆壁慢慢出溜到了地上。
“沒什麽對得起,對不起的。不就是千八百萬的嗎?老子、咳,哥們,也不對,是你、你女婿我,壓根不在乎。”
不知道爲什麽,對老闵自稱女婿時,李南方有種背着大人做壞事成功後的竊喜。
他倒不是在吹牛。
現在李老闆身價上億,還是美元,千八百萬的華夏币,确實放不了他眼裏。
如果維納斯賭場老闆,能把闵柔“完璧歸趙”,李南方就會再拿出八百萬,白白送給他們,并在臨走前,和他們客氣的道别,承諾以後經常來照顧他們生意。
當然了,如果闵柔真被送到歐美,受到了不可饒恕的傷害——
都說是不可饒恕了!
他會!
讓這賭場,變成佛門中傳說的阿修羅地獄。
賭場中的所有人,都得死。
在澳門這種地方,殘殺由外國人經營的賭場人員,李南方不會有一點的心理負擔。
“真的?”
聽他這樣說後,老闵立即放下手,蹭地站起來,雙手緊緊抓住女婿的肩膀,用力搖晃着:“女婿,你沒有騙嶽父吧?”
這老闵也真夠不要臉的,都開始自稱嶽父了。
看在嶽父他女兒的面子上,李南方決定給他稍稍透露一點點實力,就伏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啊?”
老闵立即虎軀一震,嘎聲問道:“女婿,你、你不是騙嶽父吧?你做什麽生意啊,能年純利一千萬美金?”
怕吓着老闵,李南方沒敢和他說,金三角與島國那邊的年純利潤,高達上億美金。
“呵呵,這個你不用管。”
李南方沒必要和他顯擺什麽,免得以後他見人,就翹起大拇指吹噓說他女婿,是世界上最大的毒販子——
老闵還算聰明,看出李南方不願意說後,也沒刨根問底,總算想到了他女兒:“小柔呢?”
老闵以爲,李南方是和闵柔一起來到了澳門,替他還了賭債的。
老丈人在外作死受難後,女兒女婿不該聯袂而來嗎?
“昨晚給你還完錢後,她還有緊要工作要處理,已經連夜返回青山了。”
爲避免老闵擔心——關鍵是,這老東西的擔心,對闵柔當前的處境于事無補,反倒會因爲害怕,影響李南方接下來的行動計劃,索性騙他說闵柔已經回國了。
他這個善意的謊言,被老闵自動腦補:“我知道的。小柔她、她不想再見到我這個不成器的爸爸。所以才連夜返回。隻是這傻丫頭,昨晚怎麽不帶我一起走呢?害我把那一百萬又輸上了。唉,雖說女婿你不缺這點小錢,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聽他這樣說後,李南方又想擡手遞耳光了。
不過看在大家是翁婿倆的份上,忍了。
“闵叔叔——”
“什麽闵叔叔呀?喊嶽父,或者幹脆老丈人好了。”
“喊您老丈人?”
李南方有些扭捏的問:“這不好吧?畢竟我和小柔之間的關系,還是清白的。”
“早晚就不清白了。喊老丈人有什麽不好的。”
老闵很大度的擺擺手:“女婿,你有什麽想說的,盡管說。”
既然老闵如此“大方”,這又是在遠離小姨的澳門,再說喊他個老丈人,也不代表推倒了小柔兒——李南方也就從善如流了:“那個什麽,老丈人啊。我想說,我送你去機場回家吧。”
老闵愣了下:“怎麽,女婿,你不和我一起走?”
李南方拿出香煙,先給老闵一顆後,才自己點上,看了眼走廊中不斷走來走去的人,淡淡地說:“我還有點事,辦完後再回家。”
老闵這個人,有時候還是“很聰明”的,聽李南方這樣說後,眼睛立即一亮:“女婿,你是不是要大展神威,把我輸掉的錢,赢回來?”
李南方有些無語的看着他。
老闵被看的不好意思了,讪笑了聲時,他女婿豎起了大拇指:“老丈人,你簡直是太聰明了。”
在沒有找到闵柔之前,李南方是不敢在賭場大動幹戈的。
更不能找到賭場老闆,直接亮明字号,說你這破賭場如果還想繼續開下去的話呢,就把闵柔給我乖乖交出來,不然我就讓這地方,變成阿修羅地獄!
如果真那樣,隻能會把闵柔往死路上逼。
當前爲了闵柔的安全,李南方唯有先忍,暗中調查一天,等晚上再行動。
要想來賭場調查某些事時不被人注意,當然是賭博了。
來到賭場卻不賭博,那就相當于褲子也不脫,就蹲在馬桶上那樣。
别人不但會注意你,還會很生氣。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的。哈,走,我帶你去。我可是這兒的熟人,我知道玩什麽才能赢錢。”
如果真知道玩什麽才能赢錢,就不會把女兒也搭進去的老闵,拽着李南方就走上了三樓。
他不想一個人灰溜溜地離開澳門。
他希望,女婿真能在賭桌上大展神威,把他輸掉的那些,連本帶利的都赢回來。
女婿,是無所不能的。
這是老闵的心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