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到了極點。
她的反應,讓李南方開始懷疑自己天下第一帥的名頭,是不是水分太大——
連忙再次後退幾步,讓笑容盡可能變得親和,柔聲說道:“别怕,我是好人,我是來看望你的。”
“你、你是好人?”
好人這個字眼,看來給予了楊逍不少的幫助,身子雖說依舊在發抖,不過眼神卻正常了許多。
看出她的驚恐有所減弱,李南方心中大喜,連連點頭:“對,對,我是好人,不折不扣的好人,如假包換。妹子,别怕,哥哥是不會傷害你的。”
在漂亮妹子面前自稱哥,幾乎是所有男人的通病。
楊逍卻不怎麽買賬,搖頭:“不、不是,你不是我哥。我從小就沒有哥哥,我隻有一個小叔叔。”
這妹子腦袋有些不正常啊,我說是她哥,又沒說真是她哥。
李南方心中剛升起這個念頭,卻又蓦然一驚:“靠,這妹子腦子不正常,不會是因爲被我撞的吧?”
當初在撞飛楊逍時,李南方可是親眼看到,她橫飛十數米落地時,後腦先摔在地上的。
沒有當場摔個腦漿迸裂,就已經是漫天神佛保佑了。
把腦子摔壞,也是很正常的。
昨天把她送醫院來時,呂明亮親自給她做過細緻的檢查後,确定她奇迹般的沒受傷,不過腦袋重重磕在地上後,肯定會造成一定的腦震蕩。
腦震蕩留下的後遺症,可輕可重。
輕者,好好休養下很快就能複原。
重者,則有可能會造成健忘,甚至失憶等嚴重後遺症。
至于嚴重腦震蕩後,會不會影響人的智商,李南方還沒聽說過。
但他沒聽說過的,并不一定代表沒有。
看着這會兒總算不在發抖,臉色漸漸有了點血色,眼神卻依舊帶有痛苦茫然色的楊逍,李南方就有種可怕的預感。
他很可能“填補了”腦震蕩方面醫學史上的空白,讓楊逍的智商受損嚴重。
尤其聽楊逍用不确定的語氣,問出下面這句話後,他心裏更涼:“你,真是我哥嗎?我怎麽不記得,我有哥哥呢?”
這時候,如果他繼續和人哥哥妹子的交談,那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不是人,唯有苦笑:“妹、咳,小姐,我不是你哥。我稱呼你妹子,就是單純的稱呼你罷了。”
楊逍長長的松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樣子:“呼,我就說我沒有哥哥呢。你可真吓死我了,讓我以爲我腦子有出問題,竟然不記得我有個哥哥了。”
她在說這番話時,李南方才聽出,她說話的聲音很難聽。
其實也不是難聽,标準的女孩子聲音。
隻是她這聲音,就像機器人發出來似的,帶着鐵器抹擦的機械聲,聽着相當刺耳,極大影響了她無可挑剔的相貌。
但這時候,李南方當然沒心情來考慮這麽漂亮的妹子,說話的聲音怎麽會這樣難聽了,隻是試探着問:“你叫什麽名字?”
白靈兒昨天在電話裏,就已經告訴過李南方,說她叫楊逍了。
他這時候再問,就是想試探下,看看她還能不能記得自己叫什麽。
“我叫什麽名字?”
神情剛剛有所放松的楊逍,明顯呆愣了下,接着擡手,慢慢抱住了腦袋,低頭望着自己露在被子外面,那雙白嫩纖美的秀足,嘴裏念念有詞:“我叫什麽名字?我、我叫什麽名字來着?我怎麽就記不起來了呢?”
李南方見狀,更加擔心了,走到床前擡手——他本意是想拍拍她肩膀,安慰她别着急,慢慢想的。
隻是剛一擡手,楊逍恰好擡頭,接着驚叫一聲,翻身刺溜爬到了床位,再次雙手緊抱着雙膝,啞聲道:“别、别過來!我、我不認識你!”
“好,好,我不過去。”
李南方趕緊轉身,快步走到門口,才大聲說:“我站在這兒,好吧?”
楊逍不說話,隻是用力咬着嘴唇,雙眸死死盯着他,生怕他會忽然再過去。
“卧槽,我把人撞傻了,這可怎麽辦?”
李南方心中暗罵了句,拿出手機撥打呂明亮的電話。
他得把楊逍這種情況,和老呂說一句。
畢竟老呂是醫生,病理方面的專家,比他可懂太多了。
呂明亮的手機倒是一撥就通,就是沒人接聽。
連續三遍,都沒人接,看來他在忙工作。
“還是先和值班護士說一句,幫忙找專科大夫來看看吧。”
李南方心裏這樣想着,沖楊逍笑了下,開門剛要出去,她卻說話了:“别、别走。”
“我不走,我去給你找個醫生來看看。”
李南方擡手,指了下門外走廊,解釋道。
“别,别走,别走。”
楊逍不住地搖頭,不住地說這兩個字。
李南方有些左右爲難:“你不讓我過去,又不讓我走,那到底想我怎麽辦?”
“我——害怕。”
楊逍猶豫了下,澀聲說道。
李南方有些奇怪:“害怕?你害怕什麽?”
楊逍又不說話了,隻是看着他的眼神裏,帶有明顯的乞求之色。
“我走了,你會害怕?”
想到她睡覺時縮成一團的樣子,李南方稍稍明白些了,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想讓我,留下來陪你?”
楊逍用很慢很慢的動作,點了點頭。
李南方試探着向前走了一步,又問:“你不怕我了?”
楊逍點頭,卻又接着搖頭,說:“我、我有個小叔叔的。”
剛才李南方稱呼人家妹子時,楊逍就說她沒有哥哥,隻有個小叔叔的。
現在她忽然又提到她的小叔叔,這算幾個意思?
李南方心中一動:“靠了,她不會是把我當做她小叔叔了吧?”
如果楊逍正常的話,李南方不介意給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當小叔叔。
盡管她看上去,要比他大那麽一兩歲。
但嶽梓童不也是比他小兩歲,結果他還是乖乖的喊人小姨?
“你小叔叔,叫什麽名字?他現在哪兒?”
李南方嘴裏說着話,慢慢走到了床前。
他能看出,在他走過來的過程中,楊逍揪着被單的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脈絡崩起,這是她内心極其緊張的表現。
他邁動的步伐稍稍大點,她都有可能會尖叫着蜷縮成一團。
“别怕,我是好人。我真的是好人,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李南方慢慢坐在了病床前的椅子上,擺出很輕松的樣子:“看,我就坐在這兒和你說話,絕不會動你一根手指的。”
楊逍手背上淡青色的脈絡,消失了。
這讓李南方心裏松了口氣,知道總算取得了她暫時的信任,把剛才的問題,重新問了遍。
楊逍眼裏,再次浮上痛苦的茫然,伸手揪住頭發:“我、我想不起來了。我隻知道,我有個小叔叔。他很疼我,很疼我——我落水後,快要淹死了,他還努力把我托出水面,讓我别怕,他自己卻在喝水,喝水。”
李南方越聽,越糊塗。
楊逍這番話,語無倫次,不知道她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
不過有一點,李南方能确定,那就是她有個很疼她的小叔叔。
隻是她那個小叔叔現在哪兒,又叫什麽名字呢?
喝水,喝水?
草,不會是淹死了吧?
李南方心中跳了下,剛要說什麽,就看到床頭櫃上放着個白色小包。
這應該是楊逍的。
“這是你的包吧?”
“是我的嗎?我不知道。”
可能是看出李南方确實是個好人,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了,楊逍又放松了許多,說話流暢了。
“我能看看嗎?”
李南方又問。
楊逍點了點頭。
拿過錢包,李南方把裏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這是個品牌小包,價格不菲,與楊逍的外形很匹配。
就像所有女孩子那樣,楊逍的小包内,裝有口紅唇膏之類的化妝品,也有手機,鑰匙,以及李南方最希望看到的身份證。
身份證上的照片,與楊逍完全相符。
她不是漢人,是苗族。
現年二十六歲,果然比李南方大了兩歲。
她是蜀中人。
原籍地址距離大名鼎鼎的神農架不遠。
看完身份證,李南方又拿起了手機。
他希望,能找到她親朋好友的聯系方式。
隻是很遺憾,手機聯系人名單上,沒有一個人。
倒是有十幾條通話記錄。
找了個通話最近的,李南方撥通後,馬上就有男人接電話了:“您好,我是青山聚衆房屋中介的顧問李波,請問您是哪位?”
李南方馬上挂掉電話,再次撥打别的号碼。
接連撥了三四個後,他死了心。
楊逍手機上的所有通話,都與房屋中介有關。
看來,她在出事之前,應該是剛來青山不久,是想找房子租住的。
他在打電話時,眼角餘光也在注意楊逍。
楊逍神色越來越放松了,看着他打電話,很感興趣的樣子。
“你叫楊逍。這是你的身份證。你仔細看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麽。”
李南方放下手機,把身份證遞給了她。
他現在非常讨厭楊逍這個名字。
不過卻必須兩個叫楊逍的人打交道。
一個是他害怕的男楊逍。
一個是怕他的女楊逍。
“我叫楊逍嗎?這名字,真好聽。我,長的真漂亮。”
楊逍拿過身份證,蔥白般的纖指,在照片上輕撫着,眼神迷離的喃喃自語。
“我靠,她怎麽和那個怪物楊逍一般的自戀?”
李南方心中有些無語時,楊逍忽然擡頭說道:“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太好了。”
李南方精神大振。
“我是叫楊逍,你是楊逸風!”
“什麽?”
李南方呆住:“我怎麽叫楊逸風了?我叫李南方。木子李,北雁飛南方的李南——”
“你就叫楊逸風,我的小叔叔!”
楊逍忽然從床上撲進了他懷裏,抱住他,放聲大哭:“小叔叔,你終于肯回來看我了。那些壞蛋,總說你爲了救我,已經淹死在河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