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小新盼着新聞能快點結束。
因爲她很清楚,當新聞結束後,就是半分鍾的廣告時間。
在這三十秒裏,會播放三到五個廣告。
南方黑絲的廣告,會占十秒鍾。
她知道的這樣清楚,那是因爲她在被帶來這地方之前,就曾經斥巨資,安排董君去和包括央視娛樂頻道在内的,三十多個地方衛視簽過播放合約了。
因爲當時身處東省,所以她在拿到與東省衛視的廣告合同後,特意看了眼播放時間。
東省衛視會在今晚七點半,到零點的這段時間内,總共播出七次。
她已經看過了五次。
還是沒看夠。
雖說廣告片的主演,不是新姐指定的韓慧橋,而是比南韓人更加出色的展妃,也算是狠狠抽了她一巴掌,讓嶽梓童揚眉吐氣了一番。
但這有什麽呢?
别忘了,這個廣告片的創意,是賀蘭小新想到,并最終确定下來的。
所以,無論代替韓慧橋的展妃,在其間發揮的有多出色,都隻能說是賀蘭小新的功勞。
是她的成就!
至于鬼知道踩了什麽狗屎運,居然能請到展妃來當救火隊員的嶽梓童,充其量也就是個跑腿的罷了。
新姐還在外面逍遙自在的話,她傻了才會把這點小成就看的如此之重。
現在,這點小成就,卻成了她最大的精神支柱之一。
“新姐我如果投身演藝界,現在妥妥是個天後級别的巨星。哼,到時候換我來拍這個廣告片,我能把展妃甩十七八條街。”
總算等到南方集團的廣告播出,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的看完後,賀蘭小新頓時失去了再看的興趣。
雙手從毯子裏伸出來,用力搓了幾下,又哈了幾口氣:“唉,可惜啊,這麽好的廣告片,卻沒有好的模特,在青山時裝節上走秀來配合它。”
她喃喃自語聲未落,有冷風不住往裏灌的鐵窗外,傳來一陣紛沓的腳步聲。
高腰皮靴踏在水泥地上時,發出的聲響,順着門外的長廊能走出老遠。
聽到這些腳步聲後,賀蘭小新先是保持側耳的動作,傾聽了幾秒鍾,随即從床上一躍下床,撲到了鐵窗前,被凍得發紅的臉,緊緊貼在鐵窗上,努力向外去看。
從這紛沓的腳步聲中,她能聽出她最希望聽到的腳步聲。
賀蘭扶蘇穿着軍裝在走路時的腳步聲,帶着一股子讓女人心折的節律。
賀蘭小新雖然是他親姐姐,可同時也是女人。
既然别的女人,能爲扶蘇走路時那種铿锵的節律而心折,她怎麽又不能呢?
來了十多個人。
其中幾個是持槍的軍人,距離一号囚室十米處,停住腳步,雙手端槍,分列在走廊兩側。
其餘的人腳步不停,但在走到五米處時,又有人停下。
隻有兩個人走到了一号囚室前,是賀蘭扶蘇,與拿出鑰匙開門的軍人。
軍人開門後,擡手向賀蘭扶蘇敬禮,雙腳一磕,啪地轉身走了。
“扶蘇,你終于來了。”
賀蘭扶蘇剛進來,賀蘭小新就撲上去,在他軍裝口袋裏亂找。
很快,她就拿出了一盒煙,剛要撕開,卻又扔掉。
繼續翻别的口袋。
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特供,剛才還能冷靜看電視的賀蘭小新,居然一把抓住弟弟的衣領子,尖聲問道:“怎麽沒有給我帶煙來啊!”
借着昏黃的燈泡,看到發絲零亂,貴婦氣質蕩然無存的姐姐,賀蘭扶蘇鼻子一酸,輕聲說:“昨晚,你也沒吸煙的。”
“昨晚?呵,昨晚沒心情吸。”
賀蘭小新愣了下,松開他的衣領子,用力咬着嘴唇,慢慢給他整理着衣服:“扶蘇,無論何時,都要穿着軍裝。唯有你走的更高,更遠,才能對家裏那些嫉妒你的,形成永久性的震懾力。”
讓賀蘭扶蘇永遠紮根軍界,是賀蘭小新早年就給他定下的發展計劃。
是她用她的高智商,在軍政兩屆反複權衡過,再根據他的性格脾氣,才最終決定的。
看着眼裏狂勁消退,又恢複正常的姐姐,賀蘭扶蘇耳邊傳來了九年前的聲音:“扶蘇,你的性格決定你不适合在政壇上走到太高。但特别重視守規矩的軍方,卻能爲你提供更大的舞台。好好幹,一定不要辜負媽媽的期望,與賀蘭伯當兒子這個身份。”
九年來,他始終按照姐姐定制的計劃,半步不錯的走到了現在,不但成爲了賀蘭家最出色的第三代領軍人物,更是與大理段氏的段儲皇齊名。
任何人,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都會感到自豪,驕傲的。
賀蘭扶蘇也是這樣,甚至私下裏覺得,他的能力就是出衆,就算不按照姐姐定制的計劃一步步來,他也能走到今天這個高度。
但當他得知,姐姐居然是金三角最大的南區大毒枭,是賀蘭家的斂财童子後,他才蓦然醒悟,原來他能走到今天的高度,不是他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姐姐在背後爲他付出了太多代價。
姐姐爲了他,可以随時犧牲自己。
原本被他以爲對他傾斜大量資源,是因爲他很優秀的賀蘭家,其實就是貼在姐姐身上的吸血蟲,異常的貪婪,一發現事情不對勁後,就會馬上把她推出去,來保全自己。
殘酷的現實,讓他的世界觀全部改變,對自己再也沒有信心,更對姐姐充滿了愧疚。
能親自帶人把賀蘭小新從嶽家帶走,是賀蘭扶蘇再三向家族要求,才得到的承諾。
他知道,姐姐所犯下的罪行太多了,随便拿出一條來都夠槍斃的資格。
如果他不出面,賀蘭小新被人帶走後,是必死無疑的。
這時候的法律,是相當嚴正的,不容亵渎的。
而且賀蘭小新在被槍斃之前,賀蘭家還要從她身上榨出這些年來,在外面私自儲存的财富。
就像賀蘭小新爲幫李南方安排廣告的那一個多億,就是她動用的“私房錢”。
也正是這筆錢,洩露了賀蘭小新在過去數年中,瞞着家族在外私藏了錢财,從而引起了注意,這才決定讓她去死之前,把所有錢都榨出來。
一個智商高到近乎于妖孽的女人,她是不該犯下這種原則性錯誤的。
她犯了。
她反思,這是爲什麽?
後來她得到了一個她不願意承認的答案,那就是她愛上了李南方。
女人的智商降低,基本都是在熱戀期間。
但也正是她犯下的這個低級錯誤,所以才讓賀蘭家看出她有油水可榨,不想她就這樣被處死,于是開始千方百計的保護她。
恰好賀蘭扶蘇主動去提這個要求,賀蘭家就順手推舟,答應了他。
滿心要保護姐姐的賀蘭扶蘇,并沒有意識到這點。
相反還很感激家裏,能夠爲了幫他,不惜動用了重量級的資源。
他沒看出來,賀蘭小新在被帶到這所軍方監獄中後,卻慢慢琢磨過味兒來了。
但她絕不會告訴賀蘭扶蘇這些。
要不然,獲悉真相後的賀蘭扶蘇,會更加質疑自己的智商,進一步失去自信。
這對他以後的發展,沒有丁點的好處。
賀蘭小新不是個好女人,但她絕對是個稱職的好姐姐。
“姐,我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賀蘭扶蘇抱住姐姐,讓她的臉貼在自己心口上,輕輕拍打着她後背。
賀蘭小新沒有動,閉上眼,就這樣靜靜享受着來自男人胸膛的溫暖,傾聽他有力的心跳。
很久,姐弟倆人都沒說話,可她的呼吸聲卻漸漸急促了起來,更不斷的吸鼻子。
賀蘭扶蘇知道,她的毒瘾犯了。
這會兒,他當然不會指責她什麽,松開她走到門外,對五米處的軍人招了招手。
那個人手裏拎着一個箱子,剛要過來,陪他在一起的人卻說話了:“賀蘭少校,時間差不多到了。”
誰想監獄裏探監的話,都會有時間限制的,說幾分鍾,就幾分鍾。
尤其是軍方監獄,這方面的要求更加嚴格。
賀蘭扶蘇也很清楚,卻不在乎,冷冷地說:“我今晚就不走了,你們又能把我怎麽樣?”
監方陪同的人,頓時愣住。
他隻知道按照監獄定制的規矩,來履行他自己的職責而已。
如果賀蘭扶蘇隻是一般人,膽敢對他這樣說,他都懶得解釋,直接命令十米之外的軍人,強制性把人趕走。
誰敢反抗,就地格殺好了。
可這個人偏偏是賀蘭扶蘇,休說是他了,就算是軍方監獄長,也不敢因爲他違反探監規定,就對他動粗啊。
賀蘭扶蘇說完這句話後,就不再理他,接過手下遞過來的箱子,轉身走進了囚室。
這人愣怔了會兒,唯有快步走出去,得向監獄長彙報啊。
“超過探監的時間,就不要紀錄了。”
監獄長沉默很久,才給出了答案,不等他說什麽,就在那邊挂掉了電話。
監方會怎麽處理探監時間超時,賀蘭扶蘇根本不會去考慮。
把箱子放在床上,打開,從裏面拿出兩條保暖内衣,還有一條羊毛織就的毛毯。
賀蘭小新一把抓起了這些東西,扔掉旁邊,然後就看到了個寬屏的手機。
手機裏當然不會有手機卡,就算是有,也不會有信号的,這是信号盲區。
“拿這玩意來幹嘛?”
賀蘭小新重重吸了下鼻子,随時把手機翻倒了旁邊,終于看到她想要的東西。
一條沒有任何商标的白色封皮香煙。
她雙手顫抖的厲害,幾下都沒拆開。
賀蘭扶蘇拿過去,替她拿出一顆,放在了她嘴上。
點燃後,賀蘭小新深深吸了一口,身子立馬不顫抖了,閉上眼,仰起下巴很久都沒動一下。
煙霧在肺裏轉了個圈時,那種無法形容的煩躁,消失了。
她再睜開眼時,雙眸已經恢複了該有的理智:“扶蘇,我在這兒很好。這一個月内,你就不要再來看我了。”
賀蘭扶蘇搖頭:“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