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一吹,已經有了七分醉意的嶽梓童,清醒了很多。
人的思想,總有鑽牛角尖的時候。
那時候的腦子裏,除了那個固執的想法外,不會有太多其它。
但當她忽然從牛角尖裏鑽出來後,她才會蓦然發現,左右腦門上分别貼了兩個字。
左邊是後悔。
右邊是傻子。
恭喜,嶽梓童就在自己腦門上發現了這四個字。
背後,一下子有冷汗冒出,濕透了重衫,站在酒店門口的台階上,呆愣了很久,都沒動一下。
“似此星辰非昨夜,爲誰風露立中宵。”
就在嶽梓童回想到如果不是馮大少忽然發病,她就會犯下終生難以原諒自己的錯誤,而後怕的用雙手緊攪着衣角,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左邊不遠處的花木陰影下傳來。
她擡頭向那邊看去,就看到一個人從那邊走了出來。
街燈下,這個男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立領中山裝,到背着雙手,猶自閑庭信步那樣,夜風吹來,一頭烏黑的長發,随風微微飄舞。
現代留長發的男人不在少數,職業大多都與“文藝”沾點邊,仿佛不留一頭長發,他就會是普通人。
盡管,他本來就是普通人。
不過這個留着一頭長發的男人,卻沒有那種讓人反胃的文藝範。
反倒是讓嶽梓童覺得,他本來就該是一頭長發,就像他到背着雙手走路時,隐隐散發出的君臨天下氣勢,都是由生俱來的。
玉樹臨風。
不知道爲什麽,當嶽梓童看到這個男人後,腦海中忽然浮上了這個成語。
她在上小學時,就知道這個成語,是專門用來描寫具備脫俗氣質的帥哥,可這麽多年來,她從沒見到過哪個男人,具備這種氣質。
今晚她看到了。
尤其當男人走到燈光下,嶽梓童看清他那張臉之後。
英俊?
還是,完美?
這兩個詞語,都已經無法形容男人的長相了。
該用什麽呢?
文化水平不是太高,但也不是很低的嶽梓童,愣愣望着這個男人,心思電轉足足十秒鍾,居然沒想到用什麽詞彙,才能形容他的相貌。
年輕男子對嶽梓童盯着他發呆的行爲,見怪不怪,微微笑道:“用最通俗的話來說,我是不是很帥?”
我是不是很帥?
早在以前時,李南方也曾經這樣問過嶽梓童。
他收獲的,是嶽總的白眼,以及不遺餘力的打擊,是啊,是啊,你可帥了,比地溝裏的老鼠,池塘裏的蛤蟆,樹上的夜貓子,都帥太多,讓它們都開始懷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了。
但這個男人問出相同的問題後,嶽梓童卻發自真心的點了點頭:“是,你很帥。甚至,很帥都無法形容你。”
男子依舊笑着,昂起下巴四十五度角,看着滿天繁星:“那,我來做你的丈、男、男朋友,好不好?”
嶽梓童一楞:“什麽?”
她承認,男子已經帥到無以爲繼的地步,如果他是歌星的話,走上舞台根本不用唱歌,隻需穿着這身衣服,擡手攏一下耳後的發絲,就會引起全場女性的瘋狂尖叫。
可,這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就因爲他帥到掉渣,難道嶽總就要答應他提出的這個要求嗎?
忽然間,她覺得這男子很可笑。
就笑了。
笑着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不。”
四十五角的男子,有些奇怪,低頭看着她,問:“爲什麽?難道,我還不如你那個剛才被擡走的同伴嗎?”
“你說馮雲亭?”
“他叫馮雲亭嗎?”
男子秀挺的眉頭,微微皺了下,說:“這名字好俗。”
嶽梓童忍不住問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嶽總并沒有意識到,男子在說馮雲亭這名字很俗時,她心裏沒有升起絲毫的波瀾,就像他說今晚星星好多啊,很自然,真實。
“楊逍。”
“楊逍?”
嶽梓童再次愣住。
今天上午在爬山途中,她曾經在半山腰的小亭子裏,見到過一個長相堪稱完美,但聲音卻讓人聽了不舒服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好像也要楊逍。
現在,她又見到了一個叫楊逍的男人。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眼睛沒有花,能看出這個男楊逍,與白天那個女楊逍的長相,截然不同,她肯定會懷疑他們兩個是一個人。
其實除了那種特“出彩”的名字,像什麽史珍香之類的,任何一個人的名字,都不止有一個主人。
畢竟華夏是個有着十三億人口的泱泱大國,重名者不計其數,男人與女人是同一個名字,也很正常。
嶽梓童發愣,那是因爲白天的女楊逍,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下又看到一個注定也會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男楊逍,兩個同樣出彩的男女,卻叫同一個名字,發愣也是正常表現。
“對,我就叫楊逍。”
楊逍看着嶽梓童的眼裏,有邪魅一閃而逝,似笑非笑的問:“我這名字,是不是要比馮雲亭這名字出彩多了?”
嶽梓童點頭,由衷的回答:“楊逍,本來就是金大師筆下,最爲潇灑的男人名字。”
楊逍擡手,捏着一縷垂下肩膀的發絲,問:“那,我可以給你做男朋友了吧?”
嶽梓童笑了:“就因爲你的名字出彩,你就要做我的男朋友?”
“是啊。難道不該這樣嗎?”
楊逍慢悠悠的說:“你看我,名字出彩,人又長的帥。給你當男朋友,應該還是很稱職的。”
他在說這番話時,神色始終坦然,在說一件本該如此的事情。
嶽梓童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快步走向了下山的路:“其實,你的名字也不是太出彩。你的長相,也不是太帥。”
同楊逍一樣,嶽梓童在說這番話時,神色也是坦然的,就該這樣說。
當然了,這與她心境的改變有關系。
如果她還沒有從牛角尖裏爬出來,始終被要報複小外甥的黑布,蒙着眼睛,馮雲亭在忽然發病被擡走後,休說是這個名字、相貌都帥到掉渣的楊逍,毛遂自薦給她當男朋友了。
就算酒店那個叫王大狗的胖廚師,隻要他能鼓起勇氣,對嶽總說美人兒,俺想和你困覺,嶽梓童可能也會真答應他的。
但現在,蒙着嶽總雙眸的黑布,已經被冷風吹走,讓她意識到她的報複行爲,有多麽的愚蠢,難以原諒了。
所以,如果僅僅因爲楊逍的名字好聽,長得帥,她就答應給人做女朋友,那就是——開玩笑。
沒有心思開玩笑時,嶽總是從來都不屑開玩笑的。
“等等。”
她剛出幾步,楊逍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松手!”
嶽總大怒,擡手猛地一掙。
本小姨是正經的良家少、少婦,深更半夜的如果任由你動手動腳,那成何體統?
嶽梓童在國安混了六年,盡管她自诩華夏頂級特工的說法,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武力值要比一般男人還要高些,這卻是現實。
因惱怒這個楊逍居然敢對她動手動腳,所以在猛地一掙時,幾乎用上了全力。
隻是她卻沒有掙開楊逍。
他的手,反而順着她的胳膊,抓住了她的手腕。
楊逍的給臉不要臉,讓嶽梓童更加羞怒,正要擡腳給他來一記撩陰腳時,手腕卻蓦然劇痛!
就像,她左手的手腕,忽然被台鉗給夾住那樣,還在用力,骨頭幾乎都要碎了,忍不住發出一聲輕輕的痛哼,哪還有什麽力氣,再踢人了?
他竟然是個高手!
難道本小姨的清白,要在今晚失去?
嶽梓童又驚又怕。
這是在雲閣山上,深更半夜,擔心馮雲亭會死在酒店裏,連累自家的酒店老闆,剛才就已經與衆服務生七手八腳擡着他下山去了。
更讓嶽梓童惶恐的是,馮大少爲安心享受他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不惜斥“巨資”,包下了整座酒店。
所以當前酒店這邊,除了嶽梓童與楊逍之外,就連個人毛都沒有了。
這明擺着,老天爺就是爲她要被強行非禮創造的大好機會啊。
可嶽總絕不是那種任人宰割的弱女子,哪怕被人攥住手腕,疼的眼前發黑,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也絕不會放棄反抗的。
她張嘴,正要用能刺破金石的高分貝尖叫聲,大喊救命時,楊逍卻搶先說道:“隻有你能說出,哪個男人的名字,比我的名字更好聽。他長的,還要比我帥,我就放過你。”
“李南方!”
想都沒想,嶽梓童脫口就說出了她小外甥的名字,閉着眼的尖聲叫道:“他的名字不但比你的要好聽,人更比你帥過十倍,百倍,一萬倍!”
她閉着眼叫出這些話時,并沒有看到楊逍臉上,浮上了邪魅。
更沒注意到,楊逍再說話時,語氣已經陰森的比晚風更冷:“真的?”
“真的,真的,就是真的!”
嶽梓童忽然有力氣了,随即毫不猶豫的擡腳,狠狠踢向楊逍:“去死吧,你個混蛋!”
嶽總在驚恐下全力踢出的一腳,可謂快逾雷霆閃電,能開碑裂石——
卻踢了個空。
睜眼一看,才發現楊逍已經退到了三米之外。
依舊到背着雙手,氣定神閑的看着她。
嶽梓童慌忙後退,足足三米,才顫聲問:“你、你到底是誰?”
楊逍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目光再次與夜空呈現出四十五度角,淡淡地說:“你最好不是在騙我。如果我在問過五個人,有三個人說李南方的名字不如我的好聽,長的也沒有我帥。呵呵,那麽,他就死定了。”
這特麽的什麽人呀?
童話故事《白雪公主》裏那個腹黑王後嗎?
每天早上都會問墨鏡,誰才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如果是别人,就會把那個人殺掉。
望着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楊逍,嶽梓童就覺得手足冰冷,慢慢後退。
腳下一個踉跄時,趁機轉身就跑:“你個死變态,你再變好一萬倍,也比不上李南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