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很厲害,很刁嗎?
酒會上守着那麽多人,沒把我放在眼裏,反倒是對鴨子出身的李南方青睐有加,擺出一副不恥下交的灑脫姿态,來證明你多麽的與衆不同。
現在當着衆多貴族的面,你再給我不恥下交個試試啊。
林康白心中冷笑着,盡管渾身痛得厲害,卻把腰闆挺的筆直,紅腫的下巴高高昂起。
這麽多年了,自從段儲皇代表大理段家參加每年一度的酒會後,林康白第一次敢在他面前,擺出與他平起平坐的架子,凜然不懼,毫不在意自身形象有些糟糕,在别人眼裏可能是個小醜。
這會兒,他忽然感謝李南方。
感謝李南方能把他揍成這樣,才能有機會在段狂人面前,把地位提高到本應有的高度。
林康白心裏怎麽想的,段儲皇,賀蘭扶蘇等人都清楚。
也肯定不屑他的做法。
隻是卻沒誰指責他,都保持着不該有的沉默,很多人都後悔不該來湊熱鬧。
站在後面的幾個人,正要偷偷溜走時,林康白又說話了:“各位,你們還是離開吧。我自己惹得事,我自己解決就是了。請大家放心,就算我被這個人活生生打死,我也不會丢掉我們該有的尊嚴。”
聽他這樣說後,那幾個人立即停住了腳步,心中暗罵起來。
林康白這樣說,就是以退爲進,進一步将軍,把他與所有貴族更緊密的捆綁在一條戰車上。
他們如果偷偷的溜走,就代表他們不是這個階級了。
可他們不走,就要站出來,與林康白一起面對來自底層的挑戰。
忽然間,滿走廊中的人都不再說話了。
王副局微微低着頭,一個勁的給兒子使眼色,示意他閉上臭嘴。
小馬等人雖說搞不懂怎麽了,可也感覺出當前氣氛很壓抑,下意識都看向了段儲皇,希望他能站出來,爲姐夫講情,讓林大少放大家一馬,好麽?
他們的社會地位,距離段儲皇等人有着十萬八千裏之遙,如果不是今天這種機會,他們也不在都别想站在衆多大少面前,但這并不代表着他們沒聽說過南儲皇、北扶蘇的大名。
這可是華夏最有名的兩大公子,他們的某些混賬行爲,卻被普通人當作風流韻事來閑談。
所以他們看出傳說中的南儲皇和姐夫關系很不錯後,都希望他能站出來,幫忙說情。
隻要能讓大家安然離開,哪怕每個人拿出一個月的薪水,在會所内給林大少擺酒請罪,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胳膊被蔣默然挽着的李南方,倒是一臉的坦然,好像打了林大少,與可能會成爲整個貴族階級爲敵這兩件事,就是尿急必須要找地方放水那樣簡單。
其實他在人性回歸後,也不想與整個貴族階級爲敵。
本次回國的李老闆,最大的願望就是陪在他小姨身邊,當個安分守己的良民而已,無端招惹整個貴族階級後,就别想實現這個不高的希望了。
不過如果段儲皇他們,真要爲維護貴族的整體利益,要極力打壓他的話——李老闆真心表示,光腳的從來都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拼個玉石俱焚罷了。
貴族與平民最大的區别,就是他們舍不得拼命。
隻因第一個走出樓梯,第一個與李南方說話,段儲皇就成了大家矚目的焦點,整個貴族群體的代言人。
這是他沒想到的。
反倒是賀蘭扶蘇要比他聰明多了,雖然就站在他身邊,卻始終沒說話一句話,仿似一切唯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段儲皇微微眯着的眼睛,不時從李南方,林康白倆人臉上掃過,半晌都沒說話。
誰都能看得出,他在内心活動很激烈,天人交戰着,要在貴族與平民之間,做出艱難的抉擇。
“咳。”
不知道是誰,實在受不了這種難熬的壓抑,忍不住低低咳嗽了聲,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随着這聲很突兀的輕咳,段儲皇終于做出了抉擇,看着李南方苦笑了下:“李兄弟,你不該打人的。這件事,你錯了。無論誰做錯事,都要受到相應的付出。你說,對嗎?”
聽他這樣說後,始終緊咬着嘴唇的蔣默然,臉色刷的蒼白。
可能是身爲直接當事人的緣故,她居然也看出當前詭異的原因了。
在段儲皇出現就爲李南方說話後,她也把能平安離開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但現在,她的希望破滅了。
她無法承受自己被非禮,卻要遭到貴族們沉重打擊的殘酷現實,忽然向前踏步,擋在了李南方面前,看着段儲皇啞聲說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與他人無關。所以,請放李南方,與我同事們離開。有什麽事,就由我一個人承擔!”
蔣默然隻是個普通的漂亮女人而已,小時候會做很多夢,長大後當個醫生,當個科學家,甚至去當個女明星之類的,但從沒做過要當英雄的夢想。
很少有女孩兒做英雄夢,因爲她們都知道,英雄隻屬于男人。
所以她長這麽大,從來都沒想過要做英雄。
但現在,她卻必須做英雄。
爲了她的男人,爲了敬愛她的同事們。
向前走出一步,擋在李南方面前,昂首與段儲皇說這番話時,她也忽然像林康白那樣,徒增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
這可能是沖動。
卻讓她渾身的血液,在瞬間沸騰了起來。
能犧牲自己,爲自己男人面對無法承受的邪惡,可能也是女人小時候的衆多夢想之一吧?
段儲皇笑了。
看着這個其實很害怕,身子都在發抖的女人,目光玩味。
他沒說話,又看向了李南方。
李南方依舊面色平靜,就仿佛蔣默然主動站出來一肩挑,就是他授意的那樣。
犧牲你一個,幸福我們大家。
在與段儲皇四目相對後,李南方也微微笑了下。
小馬等人的心,則迅速下沉,有些涼,姐夫這是要決定犧牲蔣姐姐,來保全他自己了。
“李南方,你怎麽看?”
段儲皇從口袋裏拿出香煙,點上一顆後,把煙盒,火機扔給了李南方。
李南方擡手接住,低頭點上後才說:“女人的話,就當玩笑來聽好了。”
“南方!”
蔣默然一呆,蓦然回首,嘎聲問道。
“以後,少和段少開這種玩笑話,要不然他會覺得你配不上我的。”
李南方挽住蔣默然的胳膊,稍稍用力拽到了身後。
“南方。”
淚水,再次自蔣默然眼角嘩嘩地淌下。
李南方沒有理她,吐了個煙圈,斜着眼看了下林康白,對段儲皇說道:“畫出道來吧,想怎麽玩,我都奉陪。”
“我能做主嗎?”
段儲皇看着林康白問出這句話時,眼神裏全是厭惡。
“能。”
林康白故作大度的笑了下,聳聳肩。
他知道,因爲他把大家都拖下這潭階級鬥争的渾水後,在場所有貴族,都對他沒什麽好感了。
他能逼着從來都高調做人的段狂人,替他出頭來處理這件事,就算是已經達到了目的。
“好。”
段儲皇點頭,再看向李南方:“李南方,我不管到底是誰對誰錯。你打了林大少卻是事實。打人是不對的。所以,你向林少道歉吧。嗯,是鞠躬道歉。”
什麽?
李南方把我打成這樣,等于抽了所有貴族的臉,你卻隻讓他給我鞠躬道歉,就把這件事給揭過去了?
林康白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趕緊擡手用小手指挖了下耳朵。
好像知道他在懷疑聽錯了,段儲皇又淡淡重複了遍:“李南方,你給林大少鞠躬道歉,說聲對不起,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看在我的面子上。”
“段少——”
林康白這次确定自己沒聽錯了,立即怒從心頭起,耿起脖子剛要說什麽,段儲皇霍然回頭,目光兇狠的盯着他,緩緩說道:“剛才,我曾經征求過你的意見,我能不能做主。你說可以的。”
你是問過我。
我也說過可以的。
但你這是給我做主嗎?
他把我打成這樣了,你卻隻讓他給我鞠躬道歉,這件事就算掀過去了。
哈,段儲皇,你就算是狂人,在場的沒人比你更狂,你也不該這樣偏袒李南方啊!
林康白氣極反笑,張嘴正要說什麽時,李南方說話了:“道歉可以,鞠躬免談。”
看在不想爲蔣默然惹麻煩的份上,李南方可以捏着鼻子,對林康白說聲對不起。
畢竟把堂堂林大少揍成豬頭,半嘴的牙齒都吐出來了,對他說聲對不起,還是勉強能接受的。
鞠躬,則不行。
在李南方心裏,很多時候都是說話好像放屁,說完就忘了,包括某些指天罵地發下的誓言。
可鞠躬則不同了。
對林大少放屁可以,但對他彎腰——扯什麽毛的蛋呢?
迄今爲止,李南方總共見過林大少三次。
哪一次,他的行爲,能讓李老闆豎起拇指贊聲好了?
“姐夫!”
正在爲段儲皇出面,隻讓李南方給林康白鞠躬道歉就把這事給掀過去的判決,而大喜的小馬,聽他這樣說後,急的不行。
“噓,我知道該怎麽做。”
李南方食指放在嘴上,對小馬等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才看向段儲皇。
段儲皇雙眼眯起的幅度更大了,滿臉饒有興趣的樣子,盯着李南方沉吟片刻,問:“爲什麽?”
“他不配。”
李南方的回答,簡潔,直白,也堅決。
“呵呵,我的意見,遭到了你們雙方的集體反對,看來我這個中間人不怎麽稱職。慚愧。”
滿臉慚愧的段儲皇,無奈輕笑着雙手攤開:“那,我也無能爲力了。你們愛怎麽玩,老子不管了。”
以後,誰再說段儲皇隻是個仗着祖輩橫行的無腦纨绔,我會抽他的嘴!
在場所有的貴族,心中陡然間都閃過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