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方也笑着說:“是的,沒有理由。”
段儲皇晃了下脖子,發出嘎巴嘎巴的爆豆聲:“以後,我會找到理由的。”
李南方點頭:“我也希望你能找到。”
“但不管怎麽說,我看你很順眼。就算我們現在還不是朋友,但總能趁此機會喝一杯吧?”
段儲皇說着,就像摟住賀蘭扶蘇那樣,伸手來搭李南方的肩膀。
李南方卻及時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
段儲皇的手落空,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堂堂的南儲皇,在七星會所這種國内頂尖會所内,不惜自降身份,與一個穿着大路品牌運動服的家夥交朋友,卻遭到拒絕的現實,就已經讓人很震驚了。
很多人都懷疑,李南方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
不然就是瞎了。
難道他沒看到,津門誠達集團的美女總裁李牧辰,含羞嬌嗔着主動向段儲皇獻殷勤求交友,卻被生冷拒絕了嗎?
無名之輩李南方,會比要什麽,就有什麽的美女老總,魅力更大?
絕對不可能。
可他偏偏拒絕了段儲皇主動伸過來的橄榄枝,大家當然會震驚。
但震驚仍在繼續——誰也沒想到,從來都以狂妄而著稱的南儲皇被拒絕後,居然沒生氣,反倒退而求其次,對李南方說不是朋友,也可以喝一杯時,再次被毫不客氣的拒絕。
這李南方到底是什麽人呀?
靜悄悄的大廳内,上百人都集體懵逼,不眨眼的望着段儲皇,李南方兩個人。
看着段儲皇的,是要看看他是怎麽勃然大怒的。
望着李南方的,則進一步揣摩這厮到底是傻瓜,還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因爲唯有這兩種人,才能連續拒絕段儲皇伸出的橄榄枝。
傻子拒絕段儲皇,那是無所畏懼的天性。
高人拒絕他,則是不屑與之爲伍的傲氣。
李南方不是傻子。
這一點大家能從林大少拿酒瓶子砸他,卻被他抄住反砸回去的快速反應中,看出來。
傻子,是做不出這種動作。
既然李南方不是傻子,那麽他就隻能是高人了。
可——大家夥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如果沒有瞎,怎麽就從李南方身上,看不出絲毫高人的模樣?
看着段儲皇的那些人,終于從他臉上,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尤其是林大少,在看到段儲皇微黑的臉,慢慢變青,落空的右手,也慢慢攥成拳後,心中狂喜,呐喊,打死這不知好歹的裝逼犯!
裝逼犯,咳,就是李老闆,當然也能看出段儲皇很生氣,卻沒害怕,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腰闆挺的更直了。
隻是賀蘭扶蘇卻能看出,李南方的左手放在了腿後,右腳的腳後跟微微提起,左肩也有了稍稍的下沉。
這是他随時會踢出右腳的前兆,如果段儲皇真要動手的話。
他左手放在腿後,是要借助左手的擺動慣性,來維持右腳飛起時的身體平衡。
他左肩微微下沉,是把身體重心都放在了左腳上,這樣在踢出右腳時,腳下才不會輕浮。
他的右腳腳後跟稍稍提起,卻是在積蓄爆發力,力圖做到雷霆一擊。
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
不懂格鬥的人,隻會關注李南方兩個人的面部表情。
像賀蘭扶蘇這種真正的行家,則能從李南方看似随意的小動作中,看出蘊含着的強大殺傷力。
現在滿臉怒氣的段儲皇,就是一頭即将暴走的猛虎。
而表面沒事,實則暗中随時準備迎戰的李南方,則是盤踞成一團的長龍。
龍虎鬥。
誰,才會是勝者?
賀蘭扶蘇忽地恍然。
他終于意識到,他小看了李南方。
從這一刻開始,他要認真把這家夥看作一盤菜了。
哪怕他早就已經知道,李南方就是當初他去墨西哥營救嶽梓童等人時,起到關鍵性作用的那個人,很可能是西方世界裏傳說的黑幽靈了,但此前卻從沒把李南方當作正兒八經的對手來看。
賀蘭扶蘇輕視李南方,除了倆人的身份地位,有着雲泥之别外,還因爲嶽梓童與賀蘭小新都摻雜其中,失去愛情的不甘,心痛姐姐的親情,影響了他本該有的正确判斷。
怪不得李南方從來都不畏懼他的存在,他的威脅。
原來,人家有着他不知道的底氣。
段儲皇與李南方相争,很可能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賀蘭扶蘇想到這兒時,段儲皇忽然擡頭,哈哈大笑起來。
狂笑聲在大廳内回蕩着,把剛才讓人感覺窒息的壓抑,給砸了個粉碎,很多人都長長松了口氣。
笑聲中,段儲皇走到李南方身邊,再次擡起右手,摟住了他的肩膀,大聲說道:“哥們,你真是太對我的脾氣了。就算你不給面子,不給我當朋友,可我還是會死皮賴臉的纏着你。今晚,你必須留下來,我們和扶蘇好好喝一杯。你可以再次拒絕。”
剛才他摟李南方的肩膀,被拒絕了。
這次,李南方卻沒拒絕。
理由很簡單,剛才段儲皇來摟他肩膀時,神色間帶着“我夠給你面子了吧”的傲氣。
除了美女的面子,與荊紅命、葉小刀等有限幾個男人的面子,李南方就不再稀罕任何人給他的面子了,當然要拒絕。
現在段儲皇做出相同的動作時,那種讓李南方不爽的傲氣,不見了不說,還帶有了些許無賴的痞氣,這是把倆人放在同一個高度上,請他喝酒了。
不用接受面子,更不用給面子的對飲,還是很符合李南方脾性的,當然不會拒絕,立即也嘻嘻哈哈的說着什麽,與左手被段儲皇摟住的賀蘭扶蘇一起,走向了大廳中間。
走到中間小高台的一路上,不住有人與段儲皇點頭示意,有男有女。
尤其那些被當作舞伴帶來捧場的年輕女郎們,應該是演藝圈内有頭有臉的,其中一個貌似還是從台島那邊過來的一線紅星,靠绯聞而出名的,在向段儲皇問好時,不住地大抛媚眼。
隻是這媚眼卻抛給了瞎子看。
段儲皇不但沒理睬她,對所有人的點頭問好,也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把他的狂傲诠釋的淋漓盡緻。
摟着李南方倆人來到台前,松手從褲子口袋裏,摸出個綠色的冰種挂件,當啷一聲扔在了鋼琴上,對彈琴的女孩子叫道:“妹子,來給哥彈奏一首蔣大爲老師的《駝鈴》。你可别和哥說,你不會。那樣,我會很掃興。”
蔣大爲老師的《駝鈴》這首歌,論起資曆來可能比在場大多數人的歲數還要大。
彈鋼琴的女孩子,也就是二十來歲,段儲皇卻讓她彈奏《駝鈴》,說是強人所難也不爲過。
畢竟現代年輕人聽歌,都喜歡那些無病呻吟的,特繞口的,像這種老歌,唯有四十歲以上的中老年人,才會欣賞那個時代的獨特魅力。
“儲皇,你有些強人所難了。”
看到彈琴女孩子站起來,滿臉彷徨不知所以的樣子,賀蘭扶蘇有些不忍,爲她說話:“還是讓她換一首吧。”
段儲皇笑着問道:“扶蘇,你先說說,我怎麽就強人所難了?”
賀蘭扶蘇有什麽,就說什麽:“這首《駝鈴》的歌太老了,現在會彈奏這首歌的女孩子,應該不會太多。”
段儲皇依舊笑着,卻回頭問李南方:“李南方,你怎麽看?”
“她如果不會彈,我會不高興。”
聽他這樣說後,旁邊那些人在心中,齊刷刷的暗罵,裝逼犯,馬屁精。
剛才看你連續拒絕段狂人,還以爲你很有骨氣呢。
搞了半天,你都是裝的。
就連扶蘇公子都說讓女孩子彈奏《駝鈴》是強人所難了,你卻又附和段狂人。
這不是裝逼,拍馬,又是什麽?
大家夥心中大罵李南方時,就看段儲皇眼睛一亮,饒有興趣的問:“李南方,你快說說,她如果不會彈奏這首老歌,你爲什麽會生氣?”
李南方看着小高台上的女孩子,想了想才問:“你會彈奏施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嗎?”
施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那可是世界名曲,幾乎每個愛彈鋼琴的人,都能來上一段。
女孩子立馬點頭,磕磕巴巴的回答:“會、會彈。”
李南方又問:“那,你知道這首鋼琴曲,創作于哪一年嗎?”
女孩子想了想,才說:“這首圓舞曲,是施特勞斯在1866年創造的。”
聽女孩子這樣回答,大廳内很多人又在暗中恥笑李老闆,你說你一個穿地攤貨的,來這場合裝逼也就罷了,怎麽還與鋼琴手談論她的專業知識?
這首曲子,是不是老施在1866年創造的,李南方并不知道。
更不關心。
他隻要女孩子說出它的創作年代就好了:“那我再問你,蔣老師的《駝鈴》,創作于哪一年?”
女孩子忽然明白李南方爲什麽要這樣問了,臉兒一紅,搖頭說道:“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
李南方淡淡地說:“這首在現代還能影響數億人的歌,是蔣老師在1980年,爲電影《戴手铐的旅客》譜曲的。比《藍色多瑙河》的創作時間,晚了足足一百多年。所以,這首歌确實算不上老歌。你如果不會彈奏,隻能證明你可能有崇洋媚外的嫌疑。段少當然會覺得掃興,我也會不高興。”
卧槽,還有這樣說的?
藝術,是沒有國界的好吧?
這與“崇洋媚外”有什麽幹系?
聽李南方這樣說後,好多貴客再次懵逼。
唯有段儲皇,用力拍着李南方的肩膀,高聲問道:“你現在總該明白,我爲什麽一見你,就想與你交朋友了吧?隻因我發現,我們才是一類人!”
所有覺得李南方裝逼的人,這會兒再看向他時的目光裏,已經帶有了沉思的神色。
包括給女孩子講情的賀蘭扶蘇。
“我、我會彈的!”
女孩子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