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型毒品即将研發成功時,他爲什麽卻又抽身而退。
是因爲他已經知道,摻雜了蠱毒的一号,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不忍心研制出來,殘害世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當初他離開時,就算不幹掉查猜,也該把已經是半成品的一号技術,全部銷毀才對。
可他僅僅一走了之了,任由接盤的賀蘭小新,終于研制出了一号。
他爲什麽要這樣做?
他這樣做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麽?
陰謀?
還是,他也像賀蘭小新這樣,因某種原因,痛恨這個世界,才特意培植這個惡魔,但在即将成功時,卻又良心發現,收手時沒有銷毀,是因爲他不想他傑出的産品,就這樣被銷毀?
雙手捂着臉,無聲哭泣的賀蘭小新,慢慢想到了這些問題。
她擡起了頭。
葉小刀已經走了,桌子上的煙灰缸内,還有半截沒吸完的香煙,袅袅的冒着青煙。
這是賀蘭小新特供的香煙。
那會兒,葉小刀還說他絕不會吸這種煙,現在爲什麽又要吸了?
哈,是因爲親眼看到新姐這樣痛苦,心中内疚,想吸一顆惡魔,來抵消自己的罪惡?
你妹的,那你好歹也把這支煙吸完啊。
賀蘭小新無聲的笑了下,發顫的右手慢慢擡起,拿起了那支煙。
慢慢地叼在嘴裏,慢慢地吸了一口。
熟悉,且有急迫的安享,立即通過煙霧,順着她的血管,瘆人她的四肢百骸,每一個細胞裏,讓她在最短時間内,安靜了下來。
迷,一樣的葉小刀。
迷,一樣的李南方。
唯有兩個謎一樣的男人,才能成爲生死之交,才能看到有人追求自己兄弟的未婚妻時,毫不客氣的發瘋,把馮大少的豪車給撞爛。
最後,由賀蘭小新來買單。
這一切,仿佛早就安排好似的。
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在虛無中推動着這些人的命運,無論他們怎麽掙紮,都無法脫離既定的命運。
——
嶽梓童到家時,已經是午後一點了。
人在心情不好時,運氣就會差一些。
以往嶽總從公司到家,最多也就是用四十分鍾罷了,今天回家卻用了足足一個半小時。
不是堵車,是她心情不好要開快車時,不小心刮蹭了一個騎電動車的婦女。
黑矮胖三個字内,占了黑胖兩個字,身材相當魁梧的中年婦女,讓嶽總見識到了什麽才叫真正的悍婦。
絕對稱得上是伶牙俐齒的嶽總,在中年婦女面前,竟然沒有任何的還嘴餘地,不得不用雙手阻擋,好像狂風驟雨噴來的口水星子。
你這是看我長的漂亮,才故意刮倒我,毀我的容吧?
你這人看起來也像有文化的樣子,可心腸怎麽就這樣歹毒呢?
破壞美麗的事物,你不會有負罪感嗎?
嶽梓童快被中年婦女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給砸懵了。
但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李人渣的臉皮,絕不是青山市最厚的。
婦女在說最後這三個問題的第一個時,嶽總開出了三千塊的賠償價格。
嶽總遭到她第二個質問時,把三千,變成了六千。
最終,嶽梓童掏出了一萬塊的鈔票,總算滿足了婦女第三個問題,在她譏諷的眼神中,灰溜溜的上了車。
受氣的嶽總,決定把滿腔怒火,都發洩在李南方身上。
如果李人渣能來公司,能接她的電話,她又何必爲了他的安全,着急回家,不小心刮了人?
李南方那輛路虎,依舊停在院子裏,看來他還沒有出門。
“不會是真把自己撸死了吧?”
一肚子怨氣的嶽總,再也不介意自己會不會成爲望門寡了,銀牙緊咬着恨恨罵了句,開門跳下了車子。
她決定了,無論李人渣在家裏做什麽,哪怕正在愉快的給她洗衣服,也要讓他知道什麽叫小姨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客廳裏沒人,廚房裏沒人,衛生間内,也沒人。
他死哪兒去了?
不會是還沒起床吧?
這都特麽的午後一點半了耶。
真精盡人亡了?
怒沖沖的嶽阿姨,擡腳就把客房房門踹開了。
砰的一聲,房門撞在屋子裏牆上後,又迅速反彈了回來,差點碰在剛要邁步走回去的嶽總額頭上,幸虧她反應相當快,擡手撐住了。
房間的床上,有被子,被子下,有個蜷縮着的人形。
他果然還沒起床!
嶽梓童都能聽到自己咬牙的聲音了。
你在家睡懶覺也倒罷了,本小姨爲了你的安全着想,爲你絞盡腦汁費、盡口舌的找人做假病例也不算事,至于被悍婦爲難,當着廣大吃瓜群衆被罵成了篩子——好吧,也可以原諒你,畢竟當時開車的不是你。
但你在睡懶覺時,接個電話能死嗎?
還有,還有,還有!
被子,爲什麽還在動!
我去,你還在撸啊!
李南方,你還要不要臉啊,真撸了大半天?
憤怒到無以爲繼的嶽梓童,一個健步就跳到了床前,伸手揪住被子,猛地向窗前那邊地上撇去,怒聲喝道:“李人渣,你這是丢盡了七百萬青山人民的臉啊!”
“你給我滾起來,滾起來!”
嶽梓童伸手揪住李南方耳朵,剛要轉圈,手腕卻忽然一哆嗦,好像被烙鐵烙了下那樣,猛地縮回了。
她,真摸到了一塊烙鐵。
那當然不是烙鐵,而是李南方的耳朵。
人的正常體溫,在三十六度八左右,超過這個溫度就是發燒,三歲以下的小孩,有時候能發到四十多度,但大人如果也想試試這溫度——好吧,誰願意當傻子,隻管燒一個試試。
四十度,就有可能把大人燒成傻子,但根據嶽梓童的手測,李南方耳朵上的溫度,絕對超過了這個溫度。
原來,他在發燒。
從今天早上,不,可能是從昨晚就開始發高燒,所以燒的他身子亂哆嗦。
可笑,早上時,嶽梓童與賀蘭小新還以爲他躲在被窩裏撸——
“嶽梓童,他撸尼瑪個頭啊!”
擡手放在李南方額頭上,感受着比耳朵更燙的溫度後,嶽梓童恨不得給自己狠狠來一巴掌。
今天早上,她開門誤以爲李南方在不要臉的撸時,明明可以羞惱成怒的,像現在這樣撲過來,把他被子掀開的,可她卻礙于賀蘭小新在場,沒有這樣做,而是冷哼一聲,把門摔的山響,轉身走人了。
大人在高燒四十度以上後,能堅持多長時間?
嶽梓童不知道。
她隻知道,沒有誰能在發燒這麽厲害時,還能堅持太久。
太久,是多久?
不算昨天晚上,單說從早上六點半到現在,就已經是足足七個小時了。
高燒超過四十度的人,經過七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後,會是什麽樣?
嶽梓童現在知道了。
小外甥生的,距離奶油小生還差點事,也就是七八條街吧,但也勉強算是英俊的。
口歪嘴斜,口水順着嘴角往下淌,雙頰好像火燒雲——典型一面癱白癡的樣子,就是大人在長時間處在高燒四十多度時,會是一副什麽樣子的答案。
“李南方,李南方,你醒醒,醒醒!”
好像丢了魂那樣,嶽梓童倉惶的叫着,發現李南方身子一個勁的哆嗦後,連忙把他緊緊抱在懷裏,在他耳邊尖叫着他的名字,讓他快點醒來。
李南方可能真聽到了她的叫聲,睜開了眼睛。
嶽梓童嬌軀再次猛顫了下,本來就竭力阻止恐懼的理智,像被洪水沖到崩潰的大堤那樣,一下子失守,張開的嘴巴,連驚叫聲都發不出來了。
妖異的,紅。
就像魔鬼的,瞳。
這就是李南方在睜開眼後,嶽梓童看到的。
幸好李南方的眼睛,隻睜了一下,就緩緩閉上了。
“李南方,你别吓我,别吓我。”
嶽梓童呆愣了至少半分鍾,才慢慢清醒了過來,喃喃地說着,用力搖晃着他的身子,卻不再說讓他醒醒了。
她不說,李南方就沒睜眼,身子哆嗦的頻率,更急。
他呼出來的熱氣,仿佛能把嶽梓童臉上細細的茸毛烤卷。
她總算想起了什麽,放下他轉身沖了出去。
出去的太急,右肩重重撞在了門框上,疼地她眼前發黑。
但現在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跌跌撞撞的跑到壁櫥那邊,打開後把裏面不需要的東西,都兔子抛窩那樣,抛了出來,終于找到了酒精。
醫用酒精,有降溫的明顯效果。
再跑回屋子裏後,嶽梓童伸手把李南方的黑背心拽下來,往他心口倒酒精,又用背心在用力搓了起來。
可能是因爲酒精起到了降溫作用,人事不省的李南方,張嘴咳嗽了下。
噗——一口鮮血,箭一般的噴了出來,噴在了嶽梓童臉上。
“李南方!”
嶽梓童再次呆愣了片刻,發出了一聲帶着哭腔的尖叫,扔掉手裏的東西,抓住他肩膀扛在背上,瘋了似的沖了出去。
人在高燒時,會缺水,會說胡話,但怎麽可能會吐血呢?
長久不退的高燒,燒壞了他的五髒六腑?
嶽梓童不知道,她是怎麽把李南方扛上車,又是怎麽把他送來中心醫院的。
就仿佛,她在一秒鍾内,就做到了這些事。
直到呂院長親自指揮醫護人員,把李南方推進了急診室内後,嶽梓童才虛脫了那樣,順着牆壁緩緩蹲了下來,雙手捂住臉時,才發現早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有經過她身邊的人,在看她時的眼神裏,都帶着憐憫,這孩子肯定是死了老公,瞧瞧都哭成這個樣子了,鞋子都沒穿。
嶽梓童沒注意到别人用什麽眼神看她,其實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
她隻是用力采着自己的頭發,恨不得把自己撕碎。
她無比的痛恨自己,早上時爲什麽沒看看他爲什麽在發抖。
她嶽梓童的未婚夫,就算再怎麽卑鄙無恥,也不會在她們開門後,還躲在被窩裏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