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也就是點着鼻子訓斥一頓,責令他們賠償損壞的桌椅,再扣點本月獎金拉倒,但秦處長卻沒料到,嶽總得知消息後居然跑來安保處,把他請出去說要親自處理這件事。
秦處長被吓了一跳,搞不懂恰逢大喜事的嶽總,怎可如此的興師動衆,有心想爲張威他們說情開脫,卻又不敢,唯有給他們使了個好自爲之的眼色,開門走了。
本來,看到嶽總親臨後,張威他們就吓得額頭冒汗了,現在聽她這樣說後,臉色立即慘白,膽小的雙腿都開始打顫了。
小車班司機工作,不同于公司其它部門,薪水高,福利待遇好還在其次,關鍵是輕松啊,隻要不耽誤領導用車,大把的時間自由支配,說是來養老都不爲過。
如果嶽總在一怒之下把他們給開除了,他們去哪兒再找如此潇灑的工作去?
全公司的人,都羨慕嫉妒他們呢,恨不得他們這些‘皇親國戚’的都抓緊滾蛋,讓勞苦大衆也享受一把養老的待遇。
秦處長出去後,嶽梓童沒馬上說話,端坐在辦公桌後面,随手拿起一份報紙翻閱了起來,臉色平靜,好像忘記要訓張威等人了。
站在嶽總身邊的闵柔,用紙杯給她倒了杯白開水,放在桌子上時,眸光飛快從窗前掃過,沒有絲毫停留。
可站在窗前的李南方,則迅速捕捉到了她眸光中的擔憂,心裏笑了,還有些得意,不管小柔兒表面對他再怎麽冷漠,她都在始終關心他。
闵柔或許知道,嶽總親臨安保處處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奔着李南方來的,但肯定不知道嶽總來此的真實想法,就是要和他示好,緩解倆人的關系。
張威等人,就更加不知道了,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們額頭上的冷汗更多,臉色更加灰敗,卻沒誰敢喘一口大氣,都低頭望着腳尖,仿似一群待審的囚犯。
安保辦公室内,唯有嶽梓童翻閱報紙的沙沙聲,偶爾的,還有她在喝水的聲音。
您一當大老闆的,有必要拿出這麽大的威勢,來壓迫我們這些小職員嗎?
白開水,很好喝嗎?
嶽總啊嶽總,您要殺要剮,給個明确态度,别再這樣折磨我們了,可否?
張威等人實在受不了嶽梓童刻意營造的氣氛壓力,就在有人幾近崩潰,要不顧一切大喊一嗓子,來打破這極度的壓抑時,有火機點煙的啪哒聲響起。
這聲輕微的吧嗒聲,就像撕開烏雲的閃電,就像黑夜盡頭的指路明燈,就像驚濤駭浪中駛來一艘航母——把嶽總苦心營造的氣氛,破壞殆盡。
張威等人則像即将淹死的溺水之人那樣,猛地浮出水面,張大嘴巴深吸一口氣,渾身輕松,下意識的齊刷刷回頭看去。
就看到赢了他們錢,打了他們臉的李南方,倚在了窗台上,嘴上叼着一顆煙,擡手推開了一扇窗,外面中秋中午的熱浪,以及遠處公路上車流駛過的嘈雜聲,迅速擠了進來,把最後一點壓抑,也給擠跑了。
還是這哥們大膽啊,仗着有闵秘書罩着,敢挑戰嶽總的權威。
好人啊,這才是好人啊。
是看在赢了我們錢的份上,才勇當出頭鳥的吧?
張威等人心中有這想法浮起時,嶽梓童說話了:“張威,你來說說,你們爲什麽在工作期間打架鬧事吧。”
張威愣住,嶽總的權威遭到挑戰後,不該立即厲聲訓斥李南方,讓他速速滾粗嗎,怎麽卻忽視了這些,直接談工作了?
“張威,沒聽到嶽總的問話嗎!”
看到張威滿臉懵逼模樣不說話,闵秘書立即狐假虎威的跳了出來,厲聲喝問。
“啊?啊!”
張威這才如夢初醒,慌忙擦了下額頭冷汗,低頭說道:“嶽、嶽總,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在上班期間帶頭打牌,因此而與同事發生矛盾,損壞了公物,給公司造成了無法彌補的惡劣影響——我、我甘願接受嶽總,接受公司的嚴懲。”
要說張威這個小車班班長,雖說平時在孫大明等人面前,拽的開皇集團好像他家開的似的,可還是有點小擔當的,遭到嶽總質問時,能夠勇于挺身而出承擔過錯。
當然了,這與他深知嶽總最厭惡沒擔當,有功勞自己領、有過錯就推卸給下屬的脾性有關,咬着牙的賭一把,希望她能看在齊副總是他姐夫的份上,能夠從輕發落。
小車班這些人,可都是老油條了,聽張威這樣說後,立即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紛紛自我批評:“嶽總,是我們不好,我們不該辜負您的信任與期望,工作期間,做與工作無關的事。”
“我們甘願接受公司處罰。”
“我們肯定會改過自新,勇于面對自己的錯誤。”
“我們——”
“噗!”
就在大家夥争先恐後的,向嶽總承認錯誤,自我批評時,一聲相當不和諧的笑聲,把大家争相營造出的自我批評精神,給稀釋了。
發出笑聲的,自然是李南方了。
他發現,他還真小看了張威等人,演戲的本事不次于專業演員啊。
啧,啧啧,瞧瞧一個個悔過自新,痛心疾首的模樣,估計奧斯卡金獎得主超水平發揮時,也就這樣子了吧?
還真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
你笑,笑,笑什麽呀!?
張威等人再次齊刷刷的回頭,惡狠狠的瞪着李南方,眼神兇狠,恨不得撲上去吃了他。
你這是故意惹怒嶽總,讓她嚴懲我們吧?
好吧,就算嶽總生氣,也肯定先弄你!
你就等着,迎接嶽總的雷霆震怒吧。
這次哥們敢保證,闵秘書也保護不了你了。
果然,就像聽到張威等人心中在想什麽那樣,嶽總猛地一拍桌子,嬌聲喝問:“李南方,你笑什麽呢?說!如果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哼哼,你就給我——”
給我滾蛋!
就在嶽總的嬌叱聲頓了下時,張威等人自動腦補。
嶽總說話了:“你就給我,給我再好好想想。”
什麽?
我沒聽錯吧?
這、這是嶽總說出來的話?
她沒有讓李南方滾粗,而是讓他再好好想想?
張威等人,立即再次開啓了懵逼模式,傻呆呆望着嶽總,眼睛眨巴眨巴的。
不但他們懵逼,這次就連闵柔都有些莫名其妙,這厮三番五次的挑釁嶽總,前段時間更是害的我們雙雙跳樓——依着嶽總的脾氣,不該趁機極力打壓他,好好出口惡氣嗎?
怎麽可能,前段話還兇巴巴的,後半段則像小兩口在打情罵俏呢?
哦,人家本來就是未婚夫妻小兩口呢,床頭打架床尾和的,這樣說也很正常啊。
想通這一點後,闵柔頓覺意興闌珊,微微垂首閉眼,不打算再關心接下來要發發生什麽了。
李南方實話實說:“不用想,我就是覺得好笑,就笑了。”
你妹!
當着我一衆手下的面子,你就不能幫我維護我老總的威嚴,滿臉誠惶誠恐的樣子,說嗓子癢了,忍不住笑了下,還請嶽總海涵嗎?
嶽梓童心裏罵了一個,有心要拍案而起,手都舉起來了,又慢慢放下了,和顔悅色的問:“哪兒讓你覺得好笑了?說出來,讓我、讓大家也開心一下。”
剛打定主意眼觀鼻,鼻觀心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闵柔,再次擡頭,神色茫然的望着她心想,這還是在墨西哥面對數百武裝歹徒,單槍匹馬就敢殺個三進三出的嶽總嗎?
您就算再對不起這家夥,可也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委婉遷就他啊。
還算知情的闵柔都這樣想了,張威等人心中,又是什麽反應,那就是筆墨都難以形容的了。
既然這樣,那就不形容了。
眼看性格刁蠻,慣于自以爲是的嶽阿姨,守着這麽多人,都擺出如此低姿态了,李南方就知道她這是在變着法的讨好自己呢,如果再蹬着鼻子上臉,那就太過分了。
凡事,過尤而不及也。
嶽總投之以禮,李總即刻投之以桃,狀似尴尬的笑了下:“也沒什麽好笑的,就是忽然想到了一個笑話。嶽總,對不起。這件事我也有錯,一不該在上班期間打牌,二不該赢張班他們的錢,三不該、不該赢太多。”
卧槽,你這是在向嶽總忏悔啊,還是向嶽總顯擺,你把我們赢慘了?
張威等人聞言,心中狂罵,都在祈禱偉大的嶽總,就算不把這厮開除,最少也要調出小車班,大家實在受不了他了。
但讓他們震驚的還在後面,嶽總竟然說:“工作閑暇之餘打打牌,放松一下還是可以允許的。正所謂小賭怡情嘛。但你們不該因此打架,傷了同事之間的和氣,那就有些不好了。”
工作閑暇之餘,可以打牌?
小賭怡情?
偶也,買嘎達,天下怎麽會有如此體貼下屬的老總啊,還讓哥們攤上了,我家幸甚啊,幸甚!
就在張威等人要集體暈倒時,嶽總稍稍沉吟片刻,又說話了:“不過,矛盾既然已經發生了,要想讓你們恢複到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同事友誼,應該很難。”
我們和他哪有任何的友誼可言啊?
嶽總,求求您,還是把他給調走吧——仿佛聽到張威等人心中在想什麽了,嶽總繼續說:“這樣吧,我就趁此機會,安排下小車班的人事調動吧。”
張威等人精神大振,心想這厮總算是被踢出小車班了!
“張威。”
嶽梓童擡頭看着張威,說:“從即刻起,你就調離小車班。新的小車班班長,就由李南方來擔任。”
咔嚓!
窗外光天化日下,好像在打雷,劈在了張威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