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當兩個民警把李南方拘來所裏後,于所剛說完這句話,就接到了一個緊急通知,要求他去外省協助調查一起重大案件,即刻動身,飛機票都買好了。
于所前腳剛走,拘李南方來所裏的兩個民警,有好事從天而降,他們雙雙參加幹警基層幹部封閉性的培訓,封閉培訓其間,不得見外人,通訊工具也被收走了。
就這樣,經手李南方一事的三個人,因各種原因離開了單位,沒有誰提到他,就算偶爾想到他時,也會以爲這件事别人接手了。
而李南方被暫時沒收的手機等東西,都被辦事民警鎖在了櫃子裏,不久後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派出所拘押不老實分子的拘留室,在派出所的最西南角,緊挨着垃圾池,因味道難聞,就廢棄了,近兩年從沒用過。
如果不是成局暗示于所,要好好給那家夥吃點苦頭,也不會把他關到這兒。
這是個被遺忘的角落。
其實,如果李南方處在清醒狀态下,等上半晌隻需大力拍門,高聲嚷嚷來人什麽的,所裏其他民警還是能聽到的。
可沒有誰想到,李南方在被關進去後不久,居然慢慢進入了面壁狀态中,不聲不響也不動,整個人仿佛與充滿黴味的拘留室,融爲了一體。
被遺忘的角落,被遺忘的人。
今天上午,于所圓滿完成任務,從外省返回了青山市。
外出一趟立了大功的于所,回來後也沒想到這件事,直到成局打電話來詢問——什麽,燕山小區三号樓十單元西戶那個人,是誰……成局,你說的是誰呀?
于所懵逼了下後,才蓦然想起,他在外出那天之前,确實派兩個手下去燕山小區,把這樣一個人拘回了所裏,關在了拘留室内。
“難道我不在的這兩天裏,一直關着那個家夥?”
于所趕緊召喚辦理此案的兩個民警,卻獲悉兩天前他們早就去參加封閉式培訓了,現在誰也無法聯系他們。
“那,兩天前被拘來的那個人呢?”
于所又問。
被問民警茫然,反問:“什麽人啊,我們不知道啊。”
草,難道那個人還在拘留室?
不對,如果他還在的話,所裏人怎麽會不知道?
于所終于意識到不妙了,再也顧不上别的,立即飛身跑向了拘留室那邊,吆喝人趕緊把門打開。
門開了,大家看到了蜷縮着身子坐在拘留室一角的李南方。
卧槽,這裏面居然關着個人!?
陪同于所過來的幾個民警,都大吃一驚,我們怎麽不知道啊?
于所身子晃了下,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回頭吼問:“我離開的這四天内,你們都不知道這裏面關押着一個人?”
大家夥齊刷刷的搖頭,說不知道啊,誰也沒告訴我們啊。
沒人知道有人被拘押在拘留室内,他卻一直呆在這兒,那麽就證明他已經連續四天沒有吃喝了。
于所徹底毛了,什麽也顧不上問了,慌忙沖了進去。
其他民警也看出事情不對勁了,跟着跑進去,幫着于所七手八腳的,把已經深陷昏迷中的李南方擡了出來。
“救護車,快呼叫救護車!”
于所吓得快瘋了,吼叫的聲音都變了,帶着濃濃的恐懼。
奉成局的命令,于所可以派人以‘莫須有’的罪名,把李南方拘禁所裏,按照相關規定,拘留他二十四小時,敲打一番後,再讓他滾蛋。
但于所真心沒打算把李南方連關四天,更沒想到在他走後的這四天内,沒有誰知道這兒還關着個人。
看李南方臉色灰敗,氣若遊絲的模樣,于所自殺的心都有了。
如果李南方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的職務被撸掉還在其次,關鍵是他要遭受草菅人命的嚴懲,當啷入獄是肯定的。
随後,于所立即派人去了燕山小區,通知他的家人。
前往燕山小區的民警,很快就打回了電話,說這個叫李南方的業主,隻是個租客,就他自己在這兒租房子呢,家裏沒人。
“卧槽,卧槽,那他的手機呢?”
于所急得跳腳:“誰能告訴我,他的手機在哪兒?”
大家異口同聲的回答:“不知道啊,我們沒見過在,這件事是您與小鄭他們辦的,小鄭他們去參加封閉培訓了,還有幾天才能回來。”
“趕緊的,砸開小鄭他們的櫃子,看看有沒有他的手機!”
在于所的吼叫下,還真從小鄭櫃子裏找到了李南方的手機,不過沒電了。
“立即充電啊,還特麽愣着幹鳥啊?”
“于所,手機欠費了——”
充電開機後的民警,向于所彙報。
“特麽的,給他充話費,這還要我教你嗎?”
于所急赤白臉的吼叫時,接到消息後深感不妙的成局,也急匆匆的趕來了。
出現這種奇葩事,相比起毛了爪的于所,成局更加惶恐,就是他給于所打電話,把李南方抓起來的。
李南方犯了什麽措?
成局哪兒知道啊,他隻是接到倡廉局龍局的電話委托,麻煩他教訓下燕山小區某業主而已,誰知道這家夥犯什麽錯了?
幫龍局教訓個無名小卒,這對成局來說是易如反掌,吩咐下去就把這兒事給忘了,因爲他相信于所能把這事辦的漂漂亮亮——誰能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李南方真要就此一命嗚呼,不但于所會當啷入獄,成局也得爲此買單,付出極其沉重的代價。
這件事,絕不能曝光!
老謀深算的成局,立即做出了決斷,一把奪過民警手裏的手機,親自保管,厲聲吩咐:“誰都不許把這件事傳出去,當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竭力搶救他。”
隻要能把李南方給搶救過來,大家夥的責任危機,就減少了一大半,再好好與他談談,盡可能答應他提出的賠償要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這個意思了。
沒有誰不敢聽成局的吩咐,因爲大家都很清楚,李南方真要就此挂了,他們誰都跑不了,都有責任的。
于是,李南方被秘密送到了中心醫院特護病房,于所親自帶人守在門口。
成局也沒閑着,馬上找到了醫院的呂副院長,請他調遣最好的大夫,來搶救某位犯錯被拘留期間,突然犯病昏迷的病人。
呂明亮與成局是好朋友——急匆匆的趕來一看,愣住了:“喲,這不是我哥們嗎?”
“啊,呂院長,你認識他?”
成局可沒想到呂院長竟然認識李南方,着實吓了一跳。
“是啊,這是我哥們,關系好的沒法說的哥們,他這是怎麽了?”
“那個什麽,他就犯了點小錯。”
成局随便找了個借口,就催說救人要緊,閑話免談。
很快,在呂大夫的指揮下,院方對李南方進行了細緻無比的全身檢查,得出的結論,讓成局等不懂醫術的人,都有些茫然,什麽?病人沒有任何突發性疾病,隻是單純的昏迷?
沒病,他昏個鳥?
誰家在昏迷時,會連續昏迷四天、也許更長時間啊?
成局與呂明亮是好朋友——在成局的委婉求告下,呂院長答應暫時不會對外洩露,李南方被送來醫院搶救的事,隻會派出最強大的專家小組,密切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與呂院長溝通過後,成局立即撥通了龍局的電話,向她詳細叙說了這件事。
“死了就死了吧,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們自己看着辦。”
聽完成局的彙報後,龍局這樣回答,那語氣淡然的要命,就仿佛聽到一隻螞蟻被人踩死了。
成局卻是滿嘴的苦澀:“龍局,那您能給個合理的建議,讓我們怎麽應付李南方的家人嗎?我們——”
“什麽?”
從來都沒把死個把人當回事的龍局,聲音忽然提高:“成國治,你說什麽?”
“我說。龍局您能給個合理的——”
他剛說到這兒,就被龍局打斷:“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他叫李南方啊。木子李,南邊的南,方正的方。龍局——您、您不會認識他吧?”
成局終于從龍局的聲音變化中,聽出了什麽。
龍局沒有回答,扣掉了電話。
“這是怎麽回事啊?”
成局茫然時,呂明亮正在辦公室内,召集專家小組開會,研究李南方無故昏迷的原因。
大家衆說紛雲,七嘴八舌的,說什麽的都有。
有個老中醫,忽然提出了自己的診斷意見,說病人無故長時間昏迷不醒,很可能是中邪了。
中邪了,中邪了……說出這三個字的,會是中心醫院首屈一指的老中醫?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反複檢查,都沒檢查出任何疾病的李南方,就直挺挺的躺在這兒昏迷不醒,大家夥在聽老中醫這樣說後,肯定會嗤之以鼻。
老中醫啊,我們都是不信鬼神的無神主義者好不好,這世界上哪有什麽邪可中。
但這次沒有誰說話,都默默地看着呂副院長。
“誰認識這方面的高人?比方寺廟的高僧,道觀的仙長也行。”
呂明亮皺着眉頭,片刻後輕聲問道。
啊,呂院長真要請人來給病人做法?
這要是傳揚出去,我們醫院豈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就在各專家面面相觑時,門外走廊中忽然傳來特護的叫聲:“呂院長,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什麽,病人醒了?
聽到特護的叫聲後,呂明亮等人嘩啦一聲,都站起來向外跑去。
“成局,麻煩你們先出去,我們要給病人檢查!”
呂明亮一馬當先跑進特護病房内,看到成局他們都在病床前,手忙腳亂的拿着毛巾要給李南方擦血,立即低聲喝道。
成局等人不敢怠慢,慌忙退了出去。
“你總算醒來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呂明亮來到床前,滿臉都是關心神色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