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座假山,還是那口枯井,身材修長的黑影,已經在這兒等了很久,都沒看到那個人頭從井口冒出來,多少有些不耐煩了,藏在袍袖中的左手五指,不斷掐算着時辰,再等三百個呼吸,就要離開了。
就在倒計時時,黑色的人頭,冉冉從井口升起。
“你怎麽才來?”
黑影冷冷地說道:“我在這兒等了已經足足半個時辰了,我想知道我做錯了什麽,讓你這樣刻意懲罰我。如果你看我不順眼,乞求王上把我調回去就是了,沒必要通過這種小手段,來讓我提心吊膽。今年,是你召喚我來的次數,最多的一年,我很不喜歡。”
“心裏牽挂着你的扶蘇公子吧?”
人頭怪笑了聲,語氣刻薄的問道。
黑影沒有否認:“是,那又怎麽樣?王上當初答應我,可以——”
人頭打斷了黑影的話:“月神死了。”
黑影一下子愣住,脫口問道:“我怎麽不知道!?”
人頭淡淡地說:“你現在全部心思都放在你的扶蘇公子身上,哪還有閑心關心别的事?”
黑影沒有說話,是無話可說。
月夜星辰,是爲四女神,月神十數年前,就下嫁東北某縣城的副處級幹部,在全體人員的大力支持下,那位副處級幹部,終于成爲了一方大員,可以給予月神有力的支持,來探索某個傳說的真實性。
夜神則入駐京華,成立了七星會所,培養大批察言觀色之輩,在那些來會所消費的達官貴人中,探聽所有有用的消息。
星神,辰神目前在何處,又是以什麽身份入世,夜神沒權利知道,她能知道月神,那也是因爲多年前,她們曾經在七星會所見過一面。
那是個相當有姿色,有能力的女人,所取得的成就,要比夜神強很多,據說王上特欣賞她,準備再磨砺兩年後,就會賦予更重要的責任。
但她卻死了。
夜神發出了吞咽口水的聲音,潤了潤嗓子輕聲問:“是誰,殺了她?”
“黑幽靈。”
“黑幽靈?”
“月神被一刺,刺穿了左眼,雖說屍體随後被大火焚燒,但屍骸上的緻命創傷,仍能看得出。而且,在她所開的那輛大衆轎車車蓋上,還留下了黑幽靈的獨門标記,骷髅頭,是用鮮血畫成的。”
“又是黑幽靈!”
夜神咬了下嘴唇,輕聲說:“我有些不相信,月神會被區區一個裝神弄鬼的小輩,給刺殺。這裏面,應該還有别的玄虛存在。”
“你是懷疑,龍騰那些人?”
“黑刺,是他們的獨門武器。”
“案發當晚,他們都在香港聚會,消息可靠。”
“他們的徒弟呢?”
“也都在。”
“黑幽靈,是不是龍騰那些人的傳人?”
“這個沒法說,畢竟軍刺不是太稀罕的兵器。”
“可能夠用軍刺刺殺月神的人,就稀罕了。”
“所以,你要小心了,别把滿腔精力都用在你的扶蘇公子身上,危險臨近了還不知道。”
人頭的聲音,又冷了許多:“你最好是希望,刺殺月神的人,隻是不許她探索那個傳說,而不是已經察覺出了你們的身份,來逐一刺殺。”
夜神沒有順着人頭的話繼續,在陰影中來回走動了幾步,說:“月神雖說被刺,可也證明了那個傳說,具備一定的真實性。這樣,我們以後就可以把有生力量——”
“你以爲,黑幽靈既然敢刺殺月神,就想不到我們會這樣做?”
人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許,這本來就是人家的一個圈套,在那邊埋伏重兵,把我們的有生力量都吸引過去,然後一網打盡。再強大的力量,也别奢望與一個國家掰腕子。誰不服氣,誰死。”
“那王上的意思呢?”
“按兵不動。”
“這也許正是黑幽靈所希望的。”
夜神想了想,低聲說:“他殺月神,也可能是因爲某件事,不得以而爲知。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樣,這是個圈套,龍騰那些人,是沒理由在這時候齊聚香港的。”
人頭冷笑:“哼,你怎麽知道,齊聚香港的那些人,都是他們真人?”
夜神不想再與人頭辯駁了,淡淡地說:“我會查出誰是黑幽靈的,前些天,他還爲了一個女孩子,打傷了我的手下。無論他是不是殺月神的兇手,我都不會放過他。”
“那你最好是小心些,月夜星辰,是王上多年心血培育出來的,是要擔負重擔的,假如爲了一個黑幽靈,折進去了,得不償失。”
人頭說着說着,漸漸消失在井口下,最後這四個字傳來時,已經是在三米之下了。
“黑幽靈,你究竟是誰呢?”
花夜神心中想着這個問題,擡手捂嘴,打着呵欠走出卧室時,天已經大亮了。
穿着一襲白色睡袍,黑絲長襪的賀蘭小新,還沒有睡覺,蜷縮在沙發裏,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跳舞般的點動着,眼前案幾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紅酒瓶子也空了,歪倒在案幾上,幾滴比血還要紅的酒水,滴落在上面。
“醒了?”
賀蘭小新頭也不擡的問道:“今天,你醒的可比每天都早。半夜裏,好像還做了春夢吧,哼哼唧唧的,惹得我渾身難受。解渴的道具都沒一個,總用手,能行嗎?”
“你什麽時候才能說話像個豪門大小姐呀,我很懷疑。”
花夜神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左手托着臉頰,看着她。
“豪門大小姐也是人,浪了需要硬的來捅——咯咯,神姐,我不說了還不行,最怕你咯吱我了,每次都欲仙欲死的,更難受。”
賀蘭小新咯咯嬌笑着,打開花夜神的手,又在手機上點了幾個字,才放下,回頭看向窗外:“卧槽,太陽都這麽高了?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去休息,睡眠不足,會讓我皮膚松弛,變老變醜的,被男人幹起來時,會粗燥的不舒服。”
花夜神自動過濾了她那些不文雅的字眼,看了眼手機:“又在試圖勾引嶽梓童?”
“現在沒那個膽子了,扶蘇警告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剛站起來的賀蘭小新,又重重坐了下來,苦笑道:“那丫頭也恨死我了,這次去墨西哥城,我那麽主動要求,跟她一起去,她都不鳥我。幸好,姐妹情誼還在,被我苦攻了一個晚上,終于答應等她回來後,可以去給她當副總了。”
“唉,神姐,你說我是不是犯賤啊?”
歎了口氣,賀蘭小新又說:“人家明明已經說與扶蘇不可能,也拒絕了我的幫忙,可我還是哭着喊着的要去。難道說,我上輩子是個被萬人騎的雞,不犯賤不舒服?”
“你隻想通過她,查出誰是黑幽靈罷了。”
花夜神說到這兒時,心中一動,正色道:“小新,我勸你别玩火了,免得惹惱了那個人,會傷害到自己。昨晚我得到内部消息,東北某大員被黑幽靈給滅門了。在官場,造成了極大的震動——你不會不知道這件事吧?”
“我當然知道。”
賀蘭小新不屑的撇撇嘴,說:“不過我家老爺子說,那個人确實有取死之道。我問他爲什麽,他不說。由此可以證明,黑幽靈應該是官方的猛人,類似于明朝的東廠番子,專門用來清除敗類的。我賀蘭小新,撐破天也就是個蕩婦,小打小鬧的,他是萬萬不會對我下毒手的。”
“你說的,也太簡單了些。”
花夜神低頭,眼眸微微一轉,很随意的問道:“嶽梓童身邊那個小秘書,有沒有跟她去墨西哥城?”
“沒有,小丫頭母親身體不好,離不開。”
賀蘭小新眉梢忽然一挑,問道:“神姐,你是在懷疑,黑幽靈在青山出現,不是爲了闵柔,而是梓童?”
“我查過小秘書的資料,三代清白,她本人到現在爲止,除了那個刑滿釋放人員,也沒與其他男人接觸,不可能與黑幽靈這種人扯上關系。”
花夜神若有所思的說:“反倒是嶽梓童,應該更具備吸引他的能力。但奇怪的是,偏偏她身邊沒有什麽起眼的人。”
賀蘭小新很清楚,花夜神派人暗中調查闵柔,也是爲了幫她,所以毫不奇怪,黛眉微微皺起,緩緩地道:“那,我要不要再試探一下?”
不等花夜神說什麽,賀蘭小新就從沙發上跳下來,快步走向她的卧室:“嶽梓童這次去墨西哥城,身邊都帶了哪些人,我都一清二楚。如果她發生意外,黑幽靈再出現,就能從中排除出來了。對,就這樣——梓童美女,别怪我爲你本次的墨西哥城之行,增加一點樂趣哦。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别讓扶蘇知道。”
“放心,我沒那麽傻。”
賀蘭小新回頭嘻嘻一笑,忽然伸手掀起睡袍,向花夜神撩起,露出裏面光溜溜的身子,還做了幾個不雅的動作。
花夜神一愣,趕緊低頭,嗔怪道:“死丫頭,不要臉,連我的主意都敢打了!”
賀蘭小新那極具挑逗的動作,讓花夜神無法淡定,面紅耳赤的站起身,快步走進了卧室來到梳妝台前,拿起眉筆在一張便筏上蹭蹭寫下了一行字。
回頭看了眼,沒聽到任何動靜,伸手在梳妝台下某處,輕輕按了下。
鑲嵌在牆上的大鏡子,忽然緩緩下降,剛露出一條縫隙,花夜神把那個便筏扔了進去。
一隻手,好像雞爪那樣,在花夜神視線中一閃,抄住了那張紙。
鏡子升起,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花夜神拿起眉筆,對着鏡子仔細修整了下黛眉,看着裏面的女人,低聲說:“嶽梓童,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