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賀蘭扶蘇追到青山市來了,接着就把被龍大針織奪走的貴賓邀請函拿到了手,今天上午,嶽梓童又接到董君彙報,說是開皇集團在西北郊的那片地,手續已經辦完了,下午可以再實地考察最後一次,就能随時動工了。
西北郊的那片地,是一片鹽堿地,緊鄰戰争年代埋葬死人的亂墳崗,方圓幾公裏内,都沒有一個村莊,向北幾百米,就是母親河。
當前土地開發越來越泛濫,越來越值錢,西北郊那片多達幾萬畝的鹽堿地,卻很少有人問津,看來那些靠房地産發财的開發商,很清楚市民不喜歡那地方。
緊鄰黃河,又不能搞什麽污染企業,隻能規劃爲污染較輕的輕工業園,但不知道爲什麽,那片地荒廢那麽久了,官方一直沒有啓動任何項目。
早在投入巨資研制仙媚絲襪時,嶽梓童就曾經去那邊實地考察過,打算在那兒興建新的廠區,專供仙媚絲襪的生産。
不過傻子也知道,最難辦的事,莫過于批地手續了,那叫一個繁瑣,不把腿跑細了,就别想做出點成績。
偏偏嶽梓童不想因爲這件事,就動用嶽家的人脈——也正是從那時候起,她就有了要逐漸脫離嶽家的心思。
如此一來,征用土地的手續被卡住,也是很正常了。
如果沒有重新拿到襪業聯盟大會的邀請函,嶽梓童還不會爲此犯愁,話說庫存的仙媚絲襪,足夠青山市市民人均一雙了,實在沒必要擴大生産了。
但現在仙媚絲襪馬上就要騰飛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訂單,很快就要像雪片那樣紛紛而來,那點庫存就算不了什麽了,必須得提前做好擴大生産工作,以免到時候看着訂單幹着急。
就在嶽總暫時放下某些私心雜念,絞盡腦汁考慮該怎麽搞定手續時,董君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房門。
今天的董君,在嶽總面前的态度很端正,以絕對下屬自居,眉梢眼角間的優越感,蕩然無存,這都是他見識到了嶽總厲害後,所起到的效果。
嶽總對此當然暗自得意,總裁氣質拿捏得更加到位了,在董君進來後,隻是欠了下屁股,雙手十指交叉合攏,放在桌上吩咐闵柔泡茶。
董君客氣幾句話,很幹脆的說明了來意。
新姐終于意識到,就算我沒有她的幫助,照樣能幹得風生水起了,呵呵,昨天董君剛吃癟,今天又抛出這個甜棗來了,好事啊——嶽總微微一笑,說下午四點,去那邊進行最後一次實地考察。
董君剛走,賀蘭扶蘇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說他想來公司找嶽梓童談談,因爲他忽然接到上面的電話,說有個緊急任務,要暫時離開青山市。
昨晚被嶽總婉拒後,賀蘭扶蘇這是要做最後的努力了。
嶽梓童沉默片刻,才說那你就來吧,四點陪我去黃河邊實地考察,那邊荒墳林立,人煙稀少,确實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場所。
無論怎麽樣,嶽梓童都不能拒絕賀蘭扶蘇的最後努力,或許——她會鼓起勇氣,向他坦誠自己已經在現實、網絡上都很肮髒的現實,他依舊還愛她如初戀,不介意這些呢?
假如真是這樣,嶽梓童就會下決心,不顧嶽家、母親的下半生幸福,與他走到一起。
賀蘭扶蘇打來電話沒多久,闵柔又敲門進來了,小臉上帶着愧疚,告訴嶽總說母親的身體忽然不舒服,她想回家看看。
天大地大媽最大,這種事沒什麽好猶豫的,自诩爲天下第一好女兒的嶽梓童,當即一口答應,還披了她兩天假期,讓她在家好好陪陪母親。
“嶽總,有件事,我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闵柔謝過嶽總,猶豫了下才低聲說到。
嶽梓童眼角一跳,沒事人似的問道:“關于李南方的?這沒什麽,他昨天就已經坐火車滾回老家去了。你想去找他,我可以給你詳細地址。”
什麽,李南方昨天就坐火車回老家了?
不可能呀,我剛才還給他打電話,問他在哪兒,他說正在黃河邊上看大浪滔滔東流去呢,他可不敢對我撒謊,要不然我咬死他。
想到李南方欺騙嶽總,卻不敢對自己撒謊,小柔兒就有些小得意。
但她肯定不會說出來,羞澀的搖了搖頭,說:“不、不是問他。剛才,我去财務處拿報表時,無意中聽到董總監,在樓梯拐角給打電話,告訴對方,他剛才已經蠱惑您去那邊去實地考察——後面說了些什麽,我沒聽到。”
财務處就在總裁辦公室下面樓層,闵柔去那邊拿報表,直接走樓梯就好,這才無意中聽到董君與人打電話,怕被發現,又退回來乘坐的電梯。
蠱惑這個詞,帶有一定陰謀的貶義。
嶽梓童笑了,胸有成竹的樣子:“呵呵,沒事的,别擔心,他隻想好好表現而已,就像昨天在會議室内,他抛出的那個好消息。”
想到昨天董君那尴尬的樣子,再聯想到他今天又說手續已經辦好,闵柔也明白了,陪着嶽總傻笑了聲,轉身走了。
她在給李南方打電話時,倒是很想說你沒事幹的話,就陪我回家看看我媽,隻是想到老爸對他的态度,覺得還是别這麽沖動了,一切等生米煮成熟飯後,再讓父母大吃一驚不好嗎?
簡單收拾了下,闵柔拎着小包腳步匆匆的走出了的大廳。
王德發正在門口瞎轉悠,打哈欠流淚,精神萎靡,一看就知道昨晚沒睡好,不過看到闵秘書出來後,還是打起精神請安問好。
對老王,闵柔還是有些好感的,除了爲人有些小氣、沒多大世面之外,對待工作還是很認真的,脾氣也不錯,比那些上班賭博、下班去夜場找小姐的小車班司機,讓她看着順眼多了——随口說了個外出的理由,上車走了。
“唉,昨晚過的,那才是神仙般的生活啊,真想死在那兒,就是特麽的太貴了些,得花好幾萬了吧,足夠我一年工資了。不過,那些高台相比起闵秘書來,還真不是差了一條街。特麽的,王德發,你敢歪歪闵秘書,這是不想活了吧?”
擡手給了自己輕輕一嘴巴,王德發正準備回值班室好好睡一覺時,一輛出租車駛進了停車場。
昨晚李南方豁出血本請他去夜場尋歡作樂,是爲了什麽呀,還不是要他發現有什麽陌生人來公司時,一定得時刻注意?
不管再困再累,也得瞪大眼睛,看看來者是誰!
從車裏下來的不是陌生人,算是個熟人。
正因爲這個人是熟人,王德發才更該給李南方打電話。
老王又不傻,當然能從李南方昨天看賀蘭扶蘇的眼神裏,看出敵意,不過他才不會亂問,以免知道的太多,麻煩越多。
“李中尉,昨天來公司向嶽總求愛的公子哥,又來了。”
聽老王在那邊這麽神秘兮兮的說後,李南方不屑的笑了下:“來就來吧,别管他,那個人沒什麽危險的。老王,昨晚玩的還愉快不?”
聽老王大力奉承幾句後,李南方才滿意的扣掉了電話。
請客送禮,不請則罷,要請就一步到位,把被請之人砸個暈頭轉向,那樣才能讓人永遠記住你的好。
王德發是個小人物,可很多大事件,都是由小人物來改變的。
所以,永遠不要低估一個小人物,在最關鍵時刻能起到的作用,這句話是謝情傷告訴李南方的,他會牢記一輩子,黃河水幹,也不會忘記。
汛期已經來到,黃河當然不會斷流,攜帶着大量泥沙的河水,就像被一隻巨手攪動那樣,向東滾滾而去,讓李南方情不自禁再次唱起了那首《幾度夕陽紅》,隻要把長江改爲黃河就好了,照樣能唱出明大才子楊慎老年那蒼涼的心境。
唱着唱着,慢慢地睡着了,淩晨時與陳曉那個小丫頭折騰到那麽久,李南方不困才怪。
賀蘭扶蘇的出現,徹底打亂了李南方原本的某些計劃,總是處在莫名的煩躁之中,最想找個寂靜無人的荒郊野外,好好睡一覺。
醒來後,也許心情就會好多了。
青山市,最符合李南方當前條件地方,黃河岸邊的亂墳崗内,絕對是首屈一指,躺在齊腰深的荒草堆裏,後腦枕在一塊殘破的墓碑上,遠眺着滾滾東去的河水,傾聽着鳥鳴蟲兒叫,沒有任何正常人來這地方。
就算有人來,哪怕是大白天,也得被停屍般熟睡過去的李南方,給吓個魂飛魄散,大喊我的媽啊,那邊有個死人哦!
有人是夢回唐朝,希望自己能處子華夏最強大的年代,花幾兩銀子就搞個西洋美女來樂和樂和,有人夢到會被人拿燒紅了的火棍,在腿上亂戳。
李南方則夢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晚上,看到小豆芽抱着衣服走進浴室後,就蹑手蹑腳的跟了過去,四下掃視沒發現人,悄悄推開了浴室的房門。
都怪那個小豆芽,在自己家裏洗澡也不懂的把門反鎖,才讓李南方輕易看到了她瘦骨嶙峋的小身子——還在被她發現後,沖人家吐了下舌頭,做出惡心狀。
結果呢?
嶽梓童的一聲尖叫,驚醒了所有人,老頭當先拍馬殺到,順手抄起一根棍子,就是一陣痛扁。
如果不是師母,尖叫着趴在他身上,把他緊緊保護住,李南方不會活到今天。
師母腰椎被打傷的那聲慘叫,驚醒了李南方,身子猛地顫抖了下,睜開眼,才發現有淚水已經淌了下來。
還有,一陣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有人來了,還不是一個人,走路時很小心,仿佛怕踩到蛇。
擡手擦了擦眼角,李南方慢慢擡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