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總,我去外面飯店給您要兩個菜?”
闵柔收拾好飯盒後,輕聲問道。
“不用,我不餓。”
嶽梓童淡淡地回答。
本來李南方就把她氣得不行,再加上金區長那件事,她如果還有心情吃飯才怪。
闵柔倒是很想問一下怎麽回事,可她不敢啊,隻能默默的把文件放在案幾上,坐下來逐一分類。
其實當老闆的也不容易,每天總會有事等着她拍闆,簽字,那些知道她今兒心情不好的下屬,都不來拿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來煩她,隻能委托闵秘書,把這些文件轉交給嶽總。
善良的闵秘書,除了大包大攬之外,還能有什麽辦法?
看到夾在文件中的一張紙條後,闵柔秀眉皺了起來。
這是财務處送來的,上面記載着一個重要信息,必須得立即向嶽總彙報才行。
“咳,嶽總。”
闵柔小心的輕咳一聲,打破了辦公室内的死一般的沉寂:“财務處的張處長,今天中午接到了區稅務、審計等部門的通知,說是下周一,将會有聯合工作小組,入駐開皇集團查賬審計,希望我們做好接待準備。”
主動繳納應交的稅款,這是開皇集團創建之初,就定下的硬性規定。
所以這些年來,開皇集團從來都沒在這方面引發過什麽醜聞,而且還盡可能的回報社會,幫國家解決下崗失業等人員。
身爲總裁秘書,闵柔可以拍着胸脯的說,開皇集團就是一家有良心的私營企業,但現在區相關部門,卻要大張旗鼓的入駐檢查。
張處長還說,聽某領導的話音,這波檢查過後,還會有消防、質量監督部門,接連進駐集團,展開無限期的檢查工作,隻因接到消費者舉報,說幾款拳頭産品,都有質量問題,已經對消費者造成了損失等等。
如果沒有聽到嶽總用那種口氣,與金區長打電話,闵柔可不敢相信,區裏敢拿最大利稅大戶開刀。
人家這是在報複呢。
嶽梓童聽後,沉默半晌腳一蹬地,椅子轉了過來冷笑道:“哼哼,随便他們怎麽查,本小、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可那樣,勢必會對咱們集團,造成不好的影響。”
闵柔低聲說:“尤其是消費者舉報這一條,我個人覺得,他們會在這方面大做文章。”
“随便。”
嶽梓童依舊無所謂的樣子,拿起簽字筆,又開始在那張白紙上亂劃。
大老闆都這态度了,闵柔還能說什麽?
仔細整理好文件後,闵柔站起身把文件放在了嶽總案頭,轉身走時看似很随意的說:“快午飯時,李南方的女朋友來找他了。”
“李南方的女朋友?”
嶽梓童一愣,下意識的擡頭問道:“他有女朋友?是誰?”
闵柔猶豫了下,垂下眼簾輕聲說:“我是聽小車班的人說的,張威他們都見過,很漂亮的短發美女。他們說,兩個人的感情很好,不過那女孩子脾氣好像有些潑辣,李南方很怵頭她的樣子——我去過小車值班室,女孩子沒在,李南方在睡覺。”
嶽梓童用力咬了下嘴唇,随即淡淡地說:“嗯,我知道了。”
闵柔主動向嶽總彙報這些,除了知道她是李南方小姨之外,還因爲她畫的那幅畫,隐隐感覺到了什麽,不過卻不敢往深處想,彙報完畢後,就退出了辦公室。
如果她還在,嶽總絕不會咬着牙的笑了笑,喃喃自語:“姓李的,原來,原來你有女朋友了,怪不得那樣對我。”
李南方的‘女朋友’走後很久,他才慢慢睜開眼,盯着天花闆出了半晌的神,吐出一口悶氣,從沙發上坐起來,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走到了洗臉盆前。
拿腦袋碰牆時的青腫已經消退,碰破的地方也已經結疤,這對他來說完全不是事,用涼水沖洗幹淨後,精神大震,又是生龍活虎的好漢一條。
外面,傳來了張威安排大家清掃衛生區的聲音,眼看就要下班了。
整個下午,都沒誰敢在值班室内大聲說話,畢竟某人渣不但有闵柔這個強硬後台,還有個看起來很老虎的女朋友,真要惹怒了他——後果,不堪設想啊。
湊合着解決完個人衛生後,李南方重新坐在了沙發上,彎腰揀起了地上那個信封,裏面是三萬塊錢,白靈兒送來的‘精神損失費’。
李南方很有些受之有愧的意思,不過有愧就有愧吧,他是不會再把錢還回去了。
收下白靈兒的一番拳拳之心,李南方覺得自己這是在做好事,相信得到深刻教訓的白靈兒,以後再做事時,就不會像以前那樣沖動了,這對她的成長,有着莫大的好處啊。
男人就這樣,總能爲自己的卑鄙行爲,找到合适的借口。
再說李先生爲規勸白警官能懂得文明執法,也付出了血的代價不是?
額頭上的傷疤就是有力證明,收她三萬塊就當營養費了,多買點雞蛋啥的補補血。
“我終究是個善良人,在那種情況下都能約束自己沒犯錯誤。”
自我稱贊了一句後,李先生站起身走出了值班室。
張威等人已經打掃完衛生了,正站在各自的小車面前,恭候主子大駕光臨。
看了眼那輛粗牢笨壯的大奔,李南方慢悠悠的走出了停車場。
在車站牌下報亭内拿起一份報紙,倚在街燈杆子上,遠遠看到嶽梓童從大廳内走出來後,他才放下向西走去。
賣報的老闆娘不願意了:“哎,你,就是說你呢,給我回來。”
李南方轉身看着她,滿臉人畜無害的笑問:“有事?”
“你說呢?看大半天報紙了,不拿錢,你還是個男人嗎?”
老闆娘走出報亭,雙手掐腰,做好了要與李南方大戰三百回合的準備。
李南方沒說話,隻是解開襯衣扣子,露出了滿身的紋身。
老闆娘馬上蔫了,屁都不放一個,就縮回了報亭内。
老頭說得沒錯,這社會就當官的與人渣兩種人,最能吃得開了。
人渣看個報紙還得拿七毛錢,真特麽的開玩笑,吓不死你?
李南方得意的撇撇嘴,第一次感覺當個人渣,真好。
嶽梓童的車子過來了,恰好是路口紅燈,從這兒上車應該不算違反交通法規的。
李南方臉上浮上了谄媚的笑容,走到車前擡手敲了下車門,示意嶽阿姨開門。
不過嶽總看都沒看他,絕對的無視,等綠燈一亮,就加油門沖過了路口,看那架勢,李南方如果敢攔在車前,也肯定擋不住她前進的車輪。
還真以爲不坐你的車子,本大爺就回不到花園别墅區?
滿大街的出租車司機,都用殷勤的目光,注視着本大爺這隻高高擡起的右手呢。
幾乎是前後腳,嶽梓童的車子剛開進别墅内,出租車就停在了路邊。
很大方的賞給的哥四塊錢的小費後,李南方揮揮手婉拒了他如潮的阿谀感謝,心中歎氣:唉,這就是現代社會啊,爲了區區四塊錢就這麽沒尊嚴、不負責的感謝我。
走到客廳門口後,有尊嚴的李先生,才隐隐感覺出了不對勁:從開皇集團到這邊,打車需要十六塊錢的車費,他以爲是遞給司機一張二十的鈔票,這才想起好像是遞出的是一張紅彤彤的。
怪不得那哥們連聲道謝,贊美我呢,搞了半天我是在琢磨該怎麽哄好小姨時,走神了,結果把一百當二十的看了。
算你跑的快,又趕上哥們心情不錯了,多給點就多給點吧,不過下次你可别讓我再坐你車子,不給錢是肯定的了。
李南方回想了下出租車司機是啥樣子後,才邁步走進了客廳内。
就像以往那樣,嶽梓童下班後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臉色平靜,目不斜視。
“下班了?”
李南方問了句廢話。
嶽梓童就像沒聽到,彎腰伸手拿出一盒煙,叼上一顆點燃。
“今晚,想吃什麽?”
李南方又問。
嶽梓童張嘴噴了口煙霧,拿起遙控換台。
“女孩子,最好是别吸煙,那樣會老得快。哦,對了,今晚我給你做辣椒炒豬血吧,那玩意有洗肺,清理血管功能。”
李南方就像對空氣說話那樣,也沒奢望會有人理他,跑進餐廳系上圍裙,戴上紙帽子,開始擇菜做飯。
在回家的一路上,李南方就深刻反省過了,早上對嶽梓童的态度,好像真有些過了,不就是她看不慣他那樣對待白靈兒的嘴臉嗎,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這是所有自以爲很高傲的女孩子,常見的通病。
其實,當時李南方隻需施展他的不要臉,與她插科打诨,或者幹脆悶聲發大财,就能避免這次矛盾的。
但他的反應很不正常,可能是因爲前天他做了那個決定很有關吧?
李南方始終以爲,無論犯了哪些錯誤,開展自我批評是應該的,但尋求彌補或者贖罪,争取受害者的寬容,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現在,爲了讨好嶽梓童,李南方這頓晚餐可是施展出了渾身本事,精心烹制了四菜一湯,自己看着都流口水了。
“開飯喽!”
李南方端着一盤尖椒炒豬血,嘹亮的喊了一嗓子走出了廚房,才發現嶽梓童正在吃飯。
她吃的是泡面,坐在客廳沙發上,邊吃邊看電視,神色淡然。
李南方把菜放在餐桌上時,嶽梓童也吃完了最後一口,拿餐紙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快步走上了樓梯。
望着關上的卧室房門,再低頭看看桌子上的菜,李南方苦笑一聲:“這麽多菜,幸好我飯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