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方被推下車後的眨眼工夫,全身衣服都被淋透了,也失去了避雨的必要,索性雙手抄在口袋裏,昂首挺胸潇灑異常的冒雨前行,無視旁邊那些打着傘的行人,好像看傻比似的目光。
他們懂個毛啊,老子這叫雨中漫步,懂情調。
看了眼停在距離總部大廳門口最近的那輛奔馳車,李南方撇了撇嘴,擡手對站在門口的王德發打了個招呼,也沒聽清他在說什麽,不過從他滿臉的猥瑣笑容來看,估計也不是什麽好話。
擡腳踢開小車班值班室的房門時,裏面還是很熱鬧的,這些司機的小日子簡直是太滋潤了,趁着下大雨沒有哪位領導用車,剛上班就已經開賭了。
前天大家夥被姓李的給剃了羊毛,貌似這家夥又惹不起,隻能把不滿裝在心裏,下班後張威領頭去了某飯館,衆人仔細商議了老半天,商量出了個能找回場子的辦法。
既然李南方是闵秘書的人,又是個能打的人渣,可大家夥都是文明人啊,要想找回場子當然不會去考慮動粗,唯有在賭桌上找回來。
在賭桌上,十幾号人聯合起來算計一個人,如果還不能讓他輸的連褲子都當掉,那大家夥以後幹脆就别玩兒了。
都說賭博怡情,可總是給人送錢,那又算咋回事?
所以昨天上班後,張威等人就憋了一口氣,發誓要讓李南方連本帶利的都吐出來,除非他不敢上桌子!
摩拳擦掌的張威等人,等了老半天,也沒等到李南方來上班,卻等來了他前天晚上被女人給揍得尿了褲子的消息。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嶽梓童、闵柔倆人都不會在公司說那件事,但架不住某保安的表哥,是市局刑警隊的韓軍啊,昨天倆人有事通電話時,韓軍特意提到了這件事。
自然是當作笑話來說的,就說你們開皇集團一個叫李南方的小子,昨晚在我們這兒可被整慘了,被白副隊給扁的連褲子都尿了雲雲。
啥,那小子被一個女的,給揍得都尿褲子了?
怪不得今天沒來上班呢,這還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啊,讓你再特麽的得瑟,真以爲仗着能打就能天下無敵了啊?
該,活該,今兒得好好慶祝一下,中午我請客——中午時,張班在食堂小餐廳擺了一桌,以茶當酒,來慶祝李南方遭扁,并給他起了個外号:尿褲大俠!
有人替大家夥把李南方揍尿褲了,張威等人也就不覺得被他痛扁是多大事了,話說衆好漢前天被扁時,可沒誰尿褲子。
不過也不能就因此放過他,哪怕他把褲子尿了,也得把被赢走的錢扳回來。
“喲,尿褲大俠來了!”
李南方剛進門,一個叫孫大明的就嚷嚷了起來:“大家鼓掌!”
嘩,嘩的掌聲響起,奔放而又熱烈,就像是在迎接迎接下來視察的領導那樣,還異口同聲的嚷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尿褲大俠!”
卧槽,這些大羊牯的消息很靈通啊,竟然知道老子被整尿褲子的事,不過你們以後最好當着那小辣椒的面這樣吆喝,老子保證她不會把你打死。
李南方稍稍楞了下,随即恍然大悟,臉上浮上了受之有愧的笑容,還歪着頭的拱手回禮,一副大家夥的好意我心領了的覺悟。
這家夥還真不要臉啊,大家夥這麽諷刺他,愣是跟沒事人似的,我喜歡——孫大明等人對視了一眼,對前天被痛扁一頓的怨氣,小了很多。
真男人嘛,就該寬宏大量點,再說前天大家夥在輸光後一擁而上的行爲,也确實有損一個賭徒的職業精神,現在人家都不在意咱們的諷刺了,如果再斤斤計較那天的事,豈不是很不爺們啊?
他們哪裏知道,李先生之所以這樣寬宏大量,這都是因爲看在他們錢包的份上。
如果跟大家夥翻臉了,鬧得關系很僵,人家還會跟你對賭嗎?
爲了一點不當吃穿的面子,就自決财源,那是傻瓜才會幹的事。
“李南方,能不能給我們說說,前天晚上你是怎麽與市局白副隊大戰三百回合的英勇事迹?哈,哈哈!”
李南方不要臉的忍讓,大大助長了孫大明等人的淫威:刑滿釋放人員怎麽了,還不是也害怕爲人民服務的警察?
衆人起哄:“對,對,快說說,畢竟哥們活這麽大了,還從來沒遇到這種事,很向往那種被女人揍得尿褲子的香豔啊。”
望着大羊牯們那一張張純真的笑臉,李南方臉上慚愧之色更濃,重重歎了口氣:“唉,傷心事不提也罷。各位好漢難道不覺得,如此星辰如此夜,正是我輩賭桌上大顯身手的好機會嗎?”
張威正琢磨着該怎麽讓李南方上桌賭呢,沒想到他主動提出來了,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馬上就一拍桌子:“都别嚷嚷了,被女人揍尿了褲子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希望大家夥能給尿褲大俠留點尊嚴。來,開賭,開賭了!”
“好,開賭!”
衆人相互對視一眼,轟然叫好,都圍在了桌前。
一張桌子不夠,兩張桌子拼湊,又請今天勢必會被痛宰的李南方,占據了‘要想赢錢、坐北朝南’的好位置,五塊十塊的鈔票,下雨般的紛紛落在了桌子上。
全身都被大雨澆透了的李南方,鈔票也都間水了,不過張威等人當然不會嫌棄。
搬牌開大小,确定誰是莊家後開始發牌。
很巧,又是張威發牌,李南方第一個說話。
就像那天一樣,李南方開門黑二十,下家馬上跟着黑——十幾号人,竟然整整黑了一圈,又輪到他說話了。
李南方沒有繼續黑,拿起牌來慢慢打開,跟了五十塊。
接下來,有黑的,有明的,更有幾個走的。
在場的都是有經驗的賭棍了,在合夥算計一個人時,當然懂得該怎麽做,才不能讓那個人起疑心。
很快,随着孫大明黑四十,又有兩個人罵罵咧咧的扔牌,牌桌上就剩下六個人了,都開始跟一百。
李南方當然知道,這些孫子在合起夥來算計他,不過就裝看不出來,眉頭緊皺的又跟了幾圈,在張威把籌碼提到兩百後,果斷棄牌。
今天上午李南方的手氣很臭,一上午過去後抓到最好的牌,也就是個同花順,就這還恰好遭遇了張威的豹子二,一把牌就折進了上千塊。
臨近中午飯時,李南方都開始冒冷汗了,四千多塊錢輸得隻有五六百。
“特麽的,不玩了!”
一對小五被張威等人聯手擠走後,李南方咒罵着扔掉了牌,拿起僅存的三張鈔票,滿臉都是灰敗的神色。
要想長久的在這群羊牯身上剪羊毛,唯有傻瓜才會次次把他們赢個底掉,那樣人家誰還跟他來啊?
李南方都認慫了,張威還不放過他:“最後三把,三把完事後去吃飯,哥們請客!”
衆人自然又是轟然答應。
聽說有人請客後,李南方這才猶豫了會,一咬牙:“好,小心老子三把之内翻本!”
人家是不會給他翻本機會的,三把牌下來後,李南方最後的三百塊錢,隻剩下了二十塊,額頭汗水更是嘩嘩地往下流。
張威心裏無比的爽,哈哈大笑着收起錢:“走,走,去吃飯,吃飯!”
這些傻瓜,自以爲把李南方給剃了個幹淨,可沒想過他們那天足足貢獻了五千塊,其中數百塊已經被李南方買菜花掉了,心情無比愉悅之下,看他也順眼了許多,在前往二樓食堂時,衆星捧月般的把他簇擁在中間。
大輸家嘛,當然得享受這種大爺般的待遇。
李南方自然會欣然受之,一副我視金錢如糞土的超俗模樣,邁步走進了食堂餐廳。
小車班衆人進來時,闵柔剛好從一号窗口打好飯,看到李南方來了後,眼眸一亮,正要打招呼時才覺得不妥。
然後,她就聽到有人喊:“尿褲大俠,來,來來,這邊坐,這邊坐。”
再然後,她就看到李南方走了過去,孫大明還很狗腿的用衣袖替他擦了擦椅子。
尿褲大俠?
看到小車班衆司機圍着李南方,左一個尿褲大俠,又一個尿褲大俠後,闵柔立即就知道怎麽回事了,頓時就怒了。
可讓她不可思議的是,李南方對此竟然沒有絲毫的羞恥之心,還笑嘻嘻一臉得意的樣子,就仿佛這個外号多光彩似的。
有别的科室人員就問了:“孫大明,尿褲大俠是啥意思啊?”
“這哥們被市局一女警給揍尿褲子了,哈哈。”
李南方的一再裝比,讓孫大明等人徹底忘記前天他有多兇悍的了,嘻嘻哈哈的拍着他肩膀,一副我們是哥們的親熱樣子。
毫無疑問,人們最喜歡類似的八卦了,馬上就有大批員工圍了上來,懷着濃厚的求知欲,詢問更具體的原因。
在張班殷切目光的鼓勵下,明顯缺根筋的孫大明,自然是唾沫星子亂飛,連說帶比劃,添油加醋的,把他表哥告訴他的那些說了起來。
闵柔驚訝的發現,比被人拿大腳在臉上狠踩還要難以忍受的羞辱,竟然沒有在李南方臉上找到,依舊‘雲淡風輕’的樣子,還說他最喜歡吃豬蹄了,能不能多要兩個。
“我表哥說了,那個白警官可是市局第一美女,人稱霸王花。咱們的尿褲大俠能夠被她痛扁,那絕對是——”
孫大明正在興高采烈的演講着,就聽有人一拍桌子,嬌聲叱喝:“夠了!”
“靠,誰啊,吓我一跳!”
孫大明被吓得一哆嗦,擡頭看去,就看到小臉通紅的闵秘書,正銀牙緊咬惡狠狠的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