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了眼客廳内那白色天花闆,垂下來的琉璃吊燈,白色布藝沙發,以及西牆根下的酒櫃,李南方忽然有了種莫名的親切感。
什麽叫家?
對長大了的男人來說,有父母姐妹的那個家,還算不上屬于他的家。
男人的家,不用太豪華,關鍵是得有一個她,從邁進家門的那一刻,心裏就會感到溫馨,全身心的放松,脫下臭襪子坐在沙發上扣着腳丫子,看着老婆在廚房裏忙碌,孩子在旁邊打鬧時,就會感覺到驕傲,自豪。
當然了,嶽梓童絕不喜歡做讓李南方所希望的那個人,這個家也不是他真正的家,但這又有什麽呢,他可沒忘記在市局時,曾經趴在人家溫暖懷抱中的那種感覺。
真得很溫暖,也讓他覺得留戀,希望以後如果想那樣就那樣,該多好啊,每一個堅強的男人,其實都有一顆需要女人用溫柔來安撫的脆弱的心。
“我的心,其實也很脆弱。”
李南方深情的掃視了客廳每一個角落後,才喃喃地說着推開了房門:“希望,你以後——嶽梓童,能不能别用你可笑的卑鄙,來破壞我對你美好的期待?”
李某人臉上那副讓人反胃的溫柔,在推開房門後一下子支離破碎了,懷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下意識的擡手用力揉了幾下,回頭看了客廳内一眼,又看向了他的房間。
他的眼睛沒出毛病,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門外的客廳是那樣的富麗堂皇,門裏的卧室内,卻是、是幹淨的讓人發指。
真是太幹淨了,也唯有這個詞才能形容嶽梓童爲李南方精心收拾出來的卧室,就一張床,還是那種老式單人木闆床,真不知道嶽總是從哪家廢品收購站拉回來的。
除了這張木闆床之外,客房内就再也沒有一件家具了。
牆上倒是有個挂式空調,但李南方敢保證,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别想讓空調運作起來。
更過分的時,木闆床上也很幹淨,連枕頭都沒有一個,就别說被單等東西了,弄點稻草來鋪上也是好的吧?
看門外是别墅,看門内就是貧民窟啊。
能把房間收拾的這樣‘幹淨’,相信嶽梓童肯定費了很大的力氣。
李先生剛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壞的幹幹淨淨,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轉身擡頭沖着二樓卧室大吼:“嶽梓童!”
嶽梓童肯定早就等着李先生的召喚,他的話音未落就出現在了門外走廊上,秀眉緊皺一臉的不滿:“大晚上的,你鬼叫個什麽呢?”
這女人絕對早就想好了要用哪些刻薄尖利的話,來反駁我的抗議了,嘿嘿,老子怎麽可能讓你如願?
從嶽梓童那雙發光的眸光中,看出暗藏着的惡趣味後,李南方心中冷笑幾聲,表面卻迅速浮上感激涕零的樣子:“你怎麽知道我最喜歡睡木闆床上呢?小姨,你簡直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扭着肉肉的身子曲裏拐彎的,在腸子裏四處轉悠,絲毫不懼被我胃液消化掉的——”
“李南方,你這是在找死!”
嶽梓童開始反胃,擡手用力拍了下走廊欄杆,快步沖了下來,邊跑邊挽起睡袍袖子,咬牙切齒的樣子很可怕。
絕對是被李南方那些惡心的話,給氣昏了頭腦,嶽梓童風一般沖樓梯時,不小心踩到了睡袍邊角,腳下一個踉跄摔倒在了樓梯上,尖叫着叽裏咕噜的滾了下來。
“哈,哈哈!”
李南方得意的狂笑起來:“這就叫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砰地一聲,嶽梓童額頭重重撞在了紅木樓梯扶手立柱上後,才總算滾下了最後一層台階,眼前金星亂冒,還能聽到那個混蛋在冷嘲熱諷:“我靠,就這水平還幹特工?我看還不如去當模特,這大長腿,好白啊。還有這小蠻腰,夠二尺嗎?小兔子有沒有36e?估計夠嗆——”
“我要殺了你,人渣,我要殺了你!”
嶽梓童憤憤的叫喊着,擡手把蒙在頭上的睡袍掀開,翻身爬起來時才看到李南方不見了,客房房門緊閉。
“你以爲你躲進屋子裏就完了?滾出來,你給我滾出來!”
咬牙切齒的嶽梓童,顧不上額頭老疼了,沖到客房門口擡腳踹門,砰砰有聲。
幸好房門也是紅木打造,足夠結實,李南方又倚在門後,任由她把房門踹的山響,依舊巍然不動。
“開門!”
嶽梓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李南方反駁道:“開門讓你揍我,你當我傻缺嗎?”
嶽梓童不再說話,也不再踹門了,李南方警惕的看向了窗戶那邊。
果然,片刻後嶽梓童出現在了窗外,伸手拉開紗窗跳上了窗台,手裏還拎着根棒球棍,這是要謀殺親夫的趨勢,李南方當然不會讓她如意,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等嶽梓童從客房内沖出來時,李南方已經跑到了客廳門外。
她跟着追出去,李南方兔子般的蹿上了窗戶,又跳進了客房内。
如是者再三,嶽梓童終于累了,左手扶着門框,右手指着站在客廳門口的李南方,喘着粗氣的說:“人、人渣,有本事你别跑。”
李南方恬不知恥的說:“有本事你别追。”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多久。”
嶽梓童懶得跟這家夥鬥嘴,手指頭用力點了他幾下,走向了樓梯那邊。
目送她走進卧室内後,重重帶上房門後,李南方才撇了撇嘴,也回到了客房内。
嶽梓童回到卧室,洗了把臉後坐在梳妝台前,從鏡子裏查看額頭。
額頭有些青腫,不過不要緊,相信明天一早就會消腫的,但她心中的怒火卻始終在熊熊燃燒着,今晚不把場子找回來,把那個人渣揍得滿地找牙,就别想睡覺了。
換上一身幹脆利索的運動裝,把鞋帶系緊,站在窗前伸胳膊踢腿的做了一套熱身運動,走到門口慢慢打開一條縫向外觀察,确定下面沒動靜後,她才抄起門後的棒球棍,蹑手蹑腳的走了出去,好像貓兒那樣。
伸手推了推客房門,當然是紋絲不動的。
嶽梓童無聲的笑了:人渣,你以爲你鎖好門,我就進不去了麽,别忘了這是我的家,每個房間我都鑰匙的。
拿出那把備用鑰匙,嶽梓童慢慢伸進了鎖孔内,順時針方向輕輕一擰——沒擰動,看來人渣早就防備她會半夜跑來偷襲了,提前在門鎖上做了手腳。
如果用蠻力把門踹開,勢必會弄出很大動靜,那家夥絕對會跳窗逃走。
嶽梓童有些沮喪,不過接着就眼睛一亮,轉身走出了客廳。
現在正值農曆六月初,今晚天又陰沉沉的,她不相信李南方能在沒有空調、電扇的客房内,還能忍住悶熱,把窗戶也鎖死。
果不其然,敞着半截窗戶,隻關着紗窗。
嶽梓童覺得,等會兒最好是在紗窗上戳幾個小眼,那樣蚊子就能鑽進去喝他的血了。
我還不信我這個堂堂的國安王牌特工,就收拾不了你這個被女人給揍尿褲子了的人渣!
做賊似的嶽梓童,伏在窗台下傾聽了片刻,悄悄站起來慢慢拉開了紗窗。
房間裏黑着燈,看不到任何東西,但卻能聽到有惡心的呼噜聲傳來。
看來,他在市局被那個母老虎狠虐一頓後,疲乏的厲害,這才能快快睡去。
人渣,你就受死吧!
擡腳邁上窗台的嶽梓童,心兒忽然跳得厲害,好像初次走上歪道的小賊要作案,竟然有些興奮的害怕,仿佛随時都會有人大叫着抓賊那樣。
切,這是在我自己家裏,我懼怕個甚?
嶽梓童心中嗤笑一聲,狸貓那樣從窗台上溜到了客房地上時,呼噜聲還在繼續,可笑那小子還不知道噩運已經來臨了!
她從窗台上下地時,右腿好像被鞋帶之類的東西阻檔了下,不過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覺得頭頂有東西落了下來,下意識的擡手去擋。
嘩——咣!
嶽梓童右手碰到了砸下來的那個東西,是個鐵臉盆,裏面盛着半盆水,被她右手一擋翻了過來,兜頭澆了下來,又落在了地上,發出的聲音在黑夜中相當刺耳。
他早就算到我會爬窗進來,這才提前在上面放了一盆水!
嶽梓童不愧是冰雪聰明之輩,這腦子轉的就是快啊,被澆成落湯雞的瞬間,就搞清楚怎麽回事了。
關鍵問題是,當頭澆灌下來的那盆水裏,還散發着濃郁的臭腳丫子味道。
這是洗腳水啊!
“李——南方!”
嶽梓童尖聲大叫的同時,黑暗中也傳來了李南方大驚小怪的聲音:“啊,誰,誰,是小賊嗎!?”
好,隻要你還在房間裏,本小姐就有機會連本帶利的找回場子!
氣急敗壞的嶽梓童,銀牙幾乎都快咬碎了,一個箭步就竄到床前,伸手打開了牆上的照明開關.
這是她家,她當然知道開關在哪兒。
燈光亮起的同時,嶽梓童已經霍地高舉起了棒球棍,正要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砸下去時,卻又愣住了。
李南方确實躺在床上。
不過這個可恥的、卑鄙的、挨千刀後再被挫骨揚灰的混蛋,現在竟然是渾身紅果果的,四仰八叉的仰躺在床上,‘太’字中間那一點不文之物,就像一條猙獰的青龍那樣,驕傲的昂着腦袋,蔑視着某個目瞪口呆的妞兒。
嶽梓童很想一棍子把自己夯昏拉倒,她都不知道怎麽沖出客房回到自己卧室的,隻知道她撲倒在床上用毛毯把腦袋蒙住時,那個醜陋的東西,還在眼前晃啊晃的。
是,她是早就與人渣發生了那種關系,可那時候是在水中,她也沒看到這玩意原來是如此的惡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