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司機也沒動,大家夥或站或坐的,都直勾勾盯着桌子上那部電話。
在大家夥想來,用不了多久電話就會響起,主管後勤的領導就會召喚李南方去他辦公室,接下來——自然是讓這家夥滾蛋了。
雖說被他赢走了四五千,可隻要能讓這家夥滾蛋也行,話說大家都是良民,跟一刑滿釋放人員混在一起算怎麽回事?
叮鈴鈴,電話如約響起,侯在旁邊的小胡子一把就抓起來,放在耳邊:“我是小車班的張威,姐夫——什,什麽?”
“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齊副總在那邊訓斥了一句,接着語氣變緩:“張威,忍了吧,以後少招惹他,那是闵秘書的關系。”
闵柔在開皇集團的官方身份,遠遠比不上齊副總,可人家是嶽總的嫡系心腹啊,都說是宰相門房七品官,爲了表弟去得罪嶽總的紅人,齊副總這種人精唯有傻了才會那樣做。
姐夫都惹不起了,張威更沒得罪闵秘書的膽子。
大家夥聽不到齊副總在電話裏對張班說了些什麽,不過看他滿臉沮喪的樣子,就猜出這個刑滿釋放人員,應該很有來頭,還不是姐夫能惹得。
再看向已經呼呼大睡的李某人時,大家夥眼裏就帶有了些許敬畏之色:有背景的,坐過牢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春夢,李南方是真累了,躺在沙發上覺得比睡酒店還要舒服,等他被肚子裏咕咕叫的聲音喚醒時,天色已經黑了。
小車班值班室裏一個人也沒有,唯有空調冷氣的嘶嘶聲,清晰可聞。
“這些小子,真特麽的不仁義,都說是開午飯時喊我一聲了,卻讓老子睡到現在。”
打哈欠流淚的坐起來,瞪着門口發了會呆,李南方才站起身走到水盆前洗臉。
冷水一激,精神頭上來了,肚子叫的也更歡了。
“喲,李南方,真來小車班上班了,厲害。”
李南方剛走出值班室門口,正帶着兩個人巡邏的王德發走了過來,滿臉都是羨慕的神色:“這麽晚了,才走?”
“堅守崗位,以公司爲家,才是我輩應遵守的光榮職責。”
喊了句口号,李南方問:“今晚值班?”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李南方有些遺憾的說:“唉,真不巧,還想請你去喝一杯呢。”
“我可以脫崗的——”
“那可不行。老王啊,咱們員工最注重的是什麽?就是必須得對得起嶽總發給我們的薪水。改天,改天吧。”
李南方笑着拍了拍老王肩膀,擡頭看了車水馬龍的公路,快步走了過去。
他有些納悶。
嶽梓童昨天可是跟他說好的,今晚去她家下榻,怎麽下班時也不喊他一聲呢?
女人啊,總是說話不算話,這是毛病,得改。
站在路邊,李南方拿出手機撥通了嶽梓童的電話。
響了老大會兒,嶽梓童才接聽,淡淡地語氣一點親戚感情都沒有:“有事?”
“你好像說過,今晚我可以去你家裏的。”
“那你來吧,花園别墅區37号别墅。”
“我還沒吃晚飯——”
“你覺得,我會伺候你?”
嶽梓童冷冷打斷李南方的話,直接扣掉了。
“切,我也不稀罕你伺候我,誰敢保證你不會在飯裏下耗子藥?”
李南方按了下咕噜叫的肚子,擡手擺住了一輛出租車。
“花園别墅區。”
李南方上車後先說出目的地,又說:“哥們,有些餓了,随便找個能吃飯的地方停下,先喂喂肚子再走。”
開皇集團門前這條街上,基本都是職業寫字樓,幾乎沒酒店,更别提李南方最愛的燒烤攤了。
“前行幾公裏左拐是順路,有個四星級的酒店,口味不錯。”
的哥扭頭看着他,看似很随意的問:“去那兒吃?”
“哥們,你看看我穿的這身衣服,像是能吃得起四星級酒店的人嗎?”
李南方揪住自己的藍襯衣哆嗦了下,心想:這家夥肯定是專門向那個酒店拉客,從中拿回扣的。
果然,司機哥們重新打量了李南方幾眼,就垂下了眼簾,不過還算有點良心:“酒店停車場前,也有燒烤攤的。”
“行,就去吃燒烤——哥們,你還沒吃晚飯吧?”
李南方一臉關心的樣子。
其實已經吃過晚飯的出租車司機,好像從他的關心中聽出了什麽,趕緊搖頭說:“沒有啊,還真餓了。”
“唉,幹這一行,還真不容易啊。”
李南方悲天憫人的歎了口氣,拿出手機低頭看起來,再也不說話了。
司機哥們感覺好像被玩了,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腳下直接把油門踩到了底,車子馬上嗚嗚的叫了起來,好像參加達喀爾拉力賽的賽車似的。
正如司機說的那樣,幾公裏後果然有家四星級酒店,停車場内停滿了各種車子,生意看上去很紅火。
人行道上有個燒烤攤,吃貨不少,戴着白帽子不像邊疆同胞倒像哭喪的老闆,正忙得不亦樂乎。
“不一起下車吃點?”
打開車門時,李南方很禮貌的邀請司機,見人家不愛搭理他後,也沒過于熱情了,笑了下走向了一張小桌子。
李南方知道,出租車不走時,乘客也得按分鍾付款的,隻是打折罷了,他可不想讓‘居心不正’的司機占他便宜,要了幾十個烤串四瓶啤酒,準備速戰速決,順便讓别的食客見識下什麽才是真正的吃貨。
烤串上來時,李南方已經灌了兩瓶啤酒了。
都說啤酒能當飯吃,在不撒尿的前提下,李南方對此深有同感。
用幾乎是每分鍾十根串的速度,李南方很快就結束了戰鬥,買單後正要走呢,就看到幾個青年男女說笑着從酒店内走了出來,其中一個穿着白色長裙,黑發披肩,在燈光下看上去好像仙子那樣。
咦,那不是闵柔嗎?
李南方認出了女孩子。
今天上午時,他可是借了人家兩百塊錢的,現在有錢了就該還賬,正所謂好借好還,再借不難不是?
今晚闵柔來酒店會餐,那是因爲高中好友請客,她推辭不掉才來的。
“慧慧,再見,路上開車慢點。”
揮手目送幾個同學的車子跑遠,闵柔雙手抓着小包放在小腹前,走到站牌下翹首向左邊張望,這是在等公交車呢。
“嗨,闵秘書。”
聽到有人叫自己在公司的職務後,闵柔回頭看來,就看到李南方快步走了過來。
想到今天上午時被這家夥看光了的那件事,闵柔俏臉一紅,随即裝作沒事人那樣,笑道:“李南方,你怎麽在這兒?”
“吃了點燒烤。怎麽,今晚與好朋友聚餐了?”
“嗯,高中的同學請客。”
闵柔點了點頭,擡手把垂在肩膀上的秀發向後攏了下,問:“我聽說,你今天上午在小車班打架了?”
“那幾個小子欠揍,欺負我是剛去的。”
李南方當然不會說他打架,是因爲赢光了人家的錢,他覺得闵柔應該很反感賭博。
“有什麽事不能商量着來嗎?你現在剛、剛出來,最好是别惹事。”
闵柔勸說他的語氣,很像大姐姐在勸犯錯的小弟弟。
李南方很享受這種感覺——沒姐的孩子,心裏苦哇。
見李南方總是笑,闵柔也不好把話說深了:“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李南方點了點頭,伸出手:“給。”
“什麽呀?”
闵柔一看,是兩百塊錢,笑了:“還錢呢,你哪兒來的錢?”
“跟同事借的。”
“幹嘛還要借錢還錢呀,我又不着急花,你先拿着吧。”
闵柔搖頭,又說:“行呀,剛上班一天就有人敢借你錢,這說明你人緣不錯嘛。”
“那是自然,你不也借給我錢了?”
李南方嘿嘿笑着,來回的又推辭了幾番,動作自然的牽起闵柔左手,把兩百塊錢拍在了她手心裏:“拿着吧,等我以後混不下去了,再借你的。”
“下次再借可真要長利息了。”
見李南方态度這樣堅決,闵柔也沒再勉強,把錢收起來與他揮手再見。
她雖說幫小姨欺騙過我,不過是個好女孩,要不追她試試?
李南方上車後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心動了。
“哥們,你總共停了不到二十分鍾,就按二十分鍾算了,要多收你四塊錢,到時候你别——”
的哥啓動車子後,悶聲悶氣的提醒他時,李南方拿出一張面額五塊的拍在了儀表盤上:“欺負哥們沒錢呢?多出來的這一塊錢,算小費了!”
的哥肯定是第一次收到一塊錢的小費,心裏無比郁悶,腳下一踩油門剛要提速,李南方卻叫道:“停車!”
把司機吓了一跳:“怎麽了,這地方不許停車。”
“草,那你走吧,别想要車錢了。”
李南方也不管車子還在行駛中,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吓得司機趕緊刹車,吼道:“你特麽的不要命了?”
李南方也沒理他,落地後腳下一個踉跄,順勢前撲向站牌那邊跑了過去。
就在他賞給的哥一塊錢小費後随意回頭看了眼,恰好看到有個男人湊到等車的闵柔面前,對她動手動腳的。
“妹子,别特麽的裝良家婦女了,剛才那哥們給你錢時,我可看的清清楚楚。”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把一疊鈔票塞進闵柔懷裏,伸手就去摟她的脖子,滿嘴噴着酒氣:“跟哥走,一晚上三千,高于市場價三成,你就知足吧你!”